秀书网>都市小说>好久不见>第 126 章 独自生存
  杨易是在第二天天将黑的时候再次出现的,只不过那时陈安安刚叫了个外卖,家里却突然断电了,包括她刚才充着电的手机,一下黑屏了。

  她不过就是充个电而已,怎么也不会太大功率吧。

  她有点绝望,但是并不惊讶,糟糕的事情从来都是一起来的,长大后的陈安安很高兴地发现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所以在别人还在感叹的时候,陈安安又已经向前迈了一步,坦然自在地接受了。

  除了有点怕黑,陈安安几乎没什么害怕的事情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很轻。

  是外卖吗?

  陈安安警惕地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咚咚咚,又是三声。

  从猫眼向外看,什么都看不到,应该是人待久了,灯又黑了。

  “你哪位?”

  “……开门。”没有外卖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让别人开门吧,不过他的声音真的有种陌生的熟悉,但是现在这个年头,冒充别人的脸都不奇怪,更何况声音呢?

  “你是杨易吗?”她继续问。

  “废话。”

  陈安安的手放在门把手的位置,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她必须要比别人更谨慎一点。“你能让楼道里的灯亮起来吗?”

  她听见门外的人没好气地跺着脚,良久,骂了一声破灯,“你要是怀疑,打我电话不就行了?”

  好主意……

  “可是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呵,你还真是惨啊,陈安安。”他彻底无奈了,就算门外真是坏人,她这几句就把自己的绝境都交待了,坏人不是更肆无忌惮吗?她的坦白还真配不上这么强的警惕心,“这样吧,我可以跟你说说过去的事,比如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是在八月末的火车站,当时有个人吵着说自己得白血病……”

  杨易做好了在门外跟她耗着的打算,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完,门瞬间被打开,带起一阵大风,连他都被吓了一跳,感应灯突然亮起来,杨易看见她熟悉的黑脸。

  “进……进来吧。”她不自在地摸摸脸,今天的她可什么妆都没化。

  杨易拎了很多袋子,全部放到地上后,直起身的时候忽然看见什么,走近陈安安,一把将她握在手里的剪刀给夺了下来。

  “陈安安,就你这样儿,还总想着独立生存?”他举着剪刀笑,语气中竟然有一丝戏谑,杨易将剪刀随手扔在桌子上。黑暗中,两个人相对站着,陈安安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杨易丝毫没想着让一步,甚至陈安安总有种他希望自己跟他吵起来的错觉。

  然而陈安安就只是沉默地站着,沉默到杨易无可奈何地吸一口气,转过身脱下他的外套。“有没有□□?”

  “有。”陈安安赶紧将他领到阳台上去。

  “保险丝。”

  “噢噢。”她翻箱倒柜,找出来递到他手上,然后赶忙扶好□□。

  杨易嘴里咬着手机照着亮,轻松地鼓捣了几下,三两步从□□上跳下来,拉下电闸,顿时,强烈的白炽灯照的陈安安双眼发蒙,她赶忙闭上眼睛,在黑暗里待久了是无法一下子适应明亮得如同太阳般的灯光的。

  陈安安揉揉眼睛,杨易还保持着拉闸的姿势看着她。

  两个人再次沉默。

  杨易先回过神来,低下头找着自己刚刚拿进来的东西,一股脑拎到桌子上,一盒一盒往外掏着什么。陈安安低下头,拽了拽自己的睡衣下摆,轻轻地走过去。

  “这是什么?”

  “菜。”他言简意赅,陈安安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情绪,只好一边帮忙拿东西一边拿眼睛瞟着他的脸,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你做的吗?”

  “有一部分。”

  有一部分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另一部分不是喽,是外卖还是家里人做的?

  陈安安想起他爸爸妈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如果他的爸爸妈妈知道他们还在联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要是她当初表现得乖巧一点,可爱一点,是不是事情闹得也不会这么僵?

  可是她从来就不是那种讨长辈们的喜爱的孩子,在大人眼里,她较真,脾气拗,甚至冲撞长辈。这种孩子啊,是惹不得的,她曾经听亲戚们偷偷跟爸爸说过。

  小的时候,弟弟在亲戚脚下撒娇耍赖闹脾气,一律被看作是可爱,是孩子气,倘若要是她稍微扁扁嘴,他们就都会像避瘟神一样绕着走,小时候的陈安安非常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甚至一度将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是自己,不招人喜欢。

  所以变得,越来越不招人喜欢。

  可能是她天生就不讨长辈的喜欢吧,不会讨巧,不会卖乖,不会甜甜地笑,又或者是,不应该也不需要。

  身为家里的长女,要懂事要温柔要孝敬爸妈要扶持弟弟,这就够了,至于讨人喜欢,越使劲越讨人厌。

  陈安安觉得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变得多好,但是还好有一点,她不再总是认为别人是对的,她自由,她有发言权,她可以对着那些讨厌的人翻白眼,她可以摔门出去。但是遗憾的是,即便如此,她到底还是在那些目光里长成了这样的陈安安。

  “啊,你刚刚说什么?”陈安安忽然反应过来。

  “我说,有没有蒸锅?”杨易站在灶台前问她。

  “有有,就在灶台下的柜子里。”

  杨易带了大概有五六个饭盒,陈安安面前是一碗虾蟹粥,桌子中间摆放着大闸蟹,蒜蓉虾,红烧肉,青椒笋丝,肉沫豆腐,还有蜜汁鸡翅和一大盆鸡汤……

  “杨易……”她想说这也太多了,就他们两个人怎么能吃得完呢?

  那你想怎样?还要我找人来吃啊?她猜杨易一定会这么说的。

  杨易很快抬起头来,表情还是一如既往,但是眼里有遮不住的神采,带着期待满满。

  陈安安还是老实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杨易也伸出筷子来,她连忙摆手“噢噢,不用,我可以吃肥肉了。”

  她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杨易有些尴尬地放下筷子,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赶紧将肉放进嘴里,甚至都没嚼完就囫囵吞枣地咽了进去,迫不及待地开始新的话题,“好吃!”是真的好吃,是这么多年她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了,陈安安笑起来,将她的外卖抛之脑后。

  杨易这才笑了笑,慢慢地喝了一口粥。

  “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还行,就是老了。”

  都已经过了七年,谁会不老呢?

  她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关于老人,除了身体,再没有别的话题,陈安安忽的又想起那个梦,好好活着就好了。

  “哪些菜是你做的啊?”

  杨易抬起头,“你觉得呢?”

  “我猜,大概是肉沫豆腐……”

  陈安安觉得她猜对了,杨易的嘴角有一丝得意地笑,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因为陈安安根本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没了?”

  “啊,还有吗?”陈安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幅无辜的样子越来越让杨易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

  杨易瞪着眼睛看她,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了,这可不好。

  他从国外跑回来,虽然在飞机上一路心慌,一会觉得这一定是个乌龙,一会又想着万一呢?万一就这么巧,他要怎么活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没事,只要她没事,他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她可以走,可以离开,可以喜欢上别人,可以对他不咸不淡,可以嘲笑他的固执愚蠢,也可以控诉他的狠心离开……但是,但是活着和死了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只要还活着,就会继续在这个星球上发生故事,和别人产生交集,她只要还活着,他们之间的过去,除了他,就还有人必须记得,只要她还好好活着,他就不甘心也不打算轻描淡写地将这么多年给抹过去,被人放个鸽子起码也有会有个交待,那他呢,这么多年了,总不至于什么都等不到吧。

  陈安安安静地喝着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菜,杨易看着她,偷偷笑了一下,他竟不知道要对这个人表现出怎么样的情绪来,生气又生不了,高兴又不想当着她的面被看出来的高兴。

  他们共进的第二顿晚餐,依旧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像是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就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

  杨易照例将洗碗的活也揽了过来,对他来说,洗碗池明显有些矮了,他躬着腰没一会就得直起身子来活动活动,晃晃腰,晃晃脖子,像是一种奇怪的舞蹈。陈安安偷偷地抿起嘴笑,但是随即眼眶又开始发酸涨的疼。

  陈安安吃饭向来比较慢,一口一口的,仔细得像是没牙的老人。同事吃完了就会抱着饭盒先走,更何况,她也不好意思总是让别人等;在家时,最后一个吃完饭的要洗碗,所以弟弟总是率先跑走,反正争不过,陈安安索性也不再挣扎,每次都是边嚼边肆无忌惮地放空。爸爸去午休,妈妈要去收拾阳台上晒的花生,弟弟早就关上了门,陈安安就像是一头嚼着草的老牛,慢吞吞地在饭桌上发呆。

  杨易也要比陈安安更早放下筷子,然后就托着腮看她的吃相,眼神总是跟着她的筷子走,陈安安有些别扭,塞了一大口饭到嘴里。

  “又没人抢你的,吃这么大口干嘛?”

  “我吃饭比较慢,你,你要不先去沙发上看电视吧。”

  “吃你的吧。”杨易没理她这一茬,将所有的盘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继续托腮。

  “杨易,”陈安安两腮都塞满了食物,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看向她的眼睛。

  没什么,陈安安摇着头继续往碗里夹菜。

  其实她想问,你看过还珠格格吗?

  她看过许多遍,她喜欢小燕子,羡慕小燕子。如果说她在什么时候最羡慕小燕子,不是她假格格混成真格格的时候,也不是她喊皇帝为皇阿玛的时候,不是她能和五阿哥苏有朋谈恋爱的时候。

  她记得有一集,小燕子被黑心棋社的老板老板娘扣留做苦活,在小燕子好不容易逃到了会宾楼之后,大家给她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有粥,有烧鸡,有馒头,有面条,五阿哥、尔康还有柳青柳红,因为想让小燕子先吃什么食物的时候争执了起来,争着争着小燕子就哭了。

  她其实也很想哭。

  人是铁饭是钢,食物是生的希望。她混一辈子,终究也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有地方睡,而更高级一点的人生则是,有更好吃的饭吃,有更豪华的地方睡。陈安安向来朴素,不然也不会每次给姥爷打电话的时候问的都是那几句,你吃的什么?睡的好吗?天气怎么样?m.xiumb.com

  而她想要的也不过如此,也不过是有一个人在餐桌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大口吞下食物,然后说一句,这次吃的真多啊。

  只是那个人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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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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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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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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