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心中的一把火还没有烧完,陈安安久违地再次放弃了睡午觉的时间,决定将刻苦进行到底。叶妍坐在座位上,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将她看了好几遍,恐怕也是好奇她的第一究竟是怎么坐稳的,仅靠她这三分钟的雄心壮志还是明目张胆的偏科。xǐυmь.℃òm
课室里很安静,只有叶研的笔不断在草稿纸上练习册上划出的唰唰声,和后排寥寥几个男生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前后呼应,陈安安用手托着下巴,前面叶研绷直的后背,在练习册和笔记本之间不断晃动的马尾,就像是炸弹爆炸前嘀嘀嘀的警铃声一般,让人心乱。
陈安安轻声收拾了书本,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她是没有办法和叶研在如此安静的氛围下独处的。毕竟她的心理素质非常差,而叶妍就像是一个□□一般,不断地提醒她情况有多危急。
陈音宁曾经说,到了高三,看黑板上写的倒计时还不如看叶妍。陈安安现在深以为然。
三月初的南方,暖意已经很浓,与此同时,小花园里有着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情景,落叶满地,又被来往的脚步纷乱踩得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凌乱成泥。
陈音宁曾经着了魔一般地捧着一把碎叶,往树底下洒,还不断念叨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看得让人心惊胆战,陈安安也只能当她是失恋后遗症,脑海里突然闪过政治老师调侃的声音,21世纪的林妹妹更是没有好下场的,让她差点在如此悲伤的情境下笑出声来。
天气回暖,陈安安能活动的区域便多了一些,即使是在走廊里,也不觉得冷。
她翻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继续钻研她的数学题,求该彗星与地球的距离。
这难道不是科学家应该计算的问题吗?
陈安安甩甩脑袋,努力让这个一点不符合自己全班第一形象的想法抛出脑外,她正正脸色,将解字大大地写在了草稿纸上。
“设地球为焦点F(-c,0),不是彗星!你建立直角坐标系啊。”杨易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语调高昂,看样子尤为感兴趣。
陈安安抬起头,毫不意外且无语地看着他,而杨易压根没看她,直接拿起她的书坐到了对面,还极其不客气地将笔抽走,旁若无人地写了起来。
陈安安托着腮等了大概有十分钟。
“喏,彗星与地球最近的距离为三分之二m万千米。”他将书推过来,上面好看的字迹满满地写着演算过程,看过来的眼神有藏不住的得意。
陈安安舔了舔下嘴唇,“你觉不觉得,我自己,看答案比较快?”
“啊?噢噢,这样,直接套上椭圆方程公式,当过地球和彗星的直角与椭圆的长轴夹角为三分之派,你可以连接AB垂直于OX于B,再套椭圆的第二定义公式列出这两条式子,一相减就可以得到了。”杨易满眼期待地看着陈安安,好像在等着她给出什么回应。
陈安安冷笑了一声,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噢,原来是这样,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的,也该让杨易体验一把失败的感觉才好。
所以只是懵懂沉默地看着他,直到杨易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想伸出手来揉她的头发,被陈安安一巴掌拍了下去。
但是很奇怪,她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沮丧或者自尊心受伤的感觉,反而自己也觉得好笑。她说不清,到底是在杨易面前如此丢脸无所谓,还是因为明白他绝对不会取笑自己所以坦然。
陈安安愣住了,心里忽然泛起了酸楚的情绪,这样多好,这样的陈安安多好,不会因为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而自卑的陈安安多好。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即使她再努力,也总有不会的事情,以前她不会坐地铁,不知道看指示牌,以后不会熟练地点咖啡,不会无所顾忌地走进一个灯光明亮的商场。
她可能到老都不会是一个百事通一样的老人,更何况,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无所不能的自己,而是渴望一个理直气壮的陈安安。
“我不会!”陈安安有些兴奋地大声喊,连声音都不住地颤抖,将头抬得高高的,眼睛直直盯着杨易,却又在眼底蓄上了浅浅的泪水。
杨易皱着眉头看着表情奇怪的陈安安,不明所以,慢慢放下笔,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确定她不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才出声,“不会你还喊这么大声?”
对,就是这句话!她要的就是这句话,陈安安看杨易的眼神要更加动情了一些。
于是杨易也开始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再讲一遍。”
很遗憾,杨易比刚才说的更为复杂了一些,这下要她听懂恐怕要比登天更难,可陈安安却丝毫没介意。
她终于说出来了,我就是不会,但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没人能拿她怎么样,无非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她要战胜,要克服的,是那个怯弱的陈安安。
然而现在,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在这个极其优秀却又让她极为安心的男孩子面前。陈安安感激地看着杨易,这可比陈安安用一副大彻大悟的眼神更让人欣慰,所以杨易更加紧张了一些,却又毫不耐烦地又讲了一遍,生怕讲的不够仔细透彻,将椭圆方程在课本的哪一页都快要回想起来。给人讲题可真的费劲,想当初他什么时候给数学这等水平的人讲过题,但是这种感觉还是很好的。
“谢谢你啊。”陈安安非常诚恳。
“没事,你会了就好。”杨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是的,我可没说我听懂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老师的,你还是适合回教室做竞赛题。”她面无表情。
杨易的眼神里写满了四个大字,卸磨杀驴。
“哎,以后我教你做数学题吧。”杨易趴过来,压在陈安安刚刚写的笔记上,刚好看见她翻了个白眼,这个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不要,你教了我不一定会,更何况,多耽误你的时间。”陈安安后半句话说的很诚恳,所以杨易也沉默下来,像是在想着什么对策。
“你也可以帮我补习啊!”
“我能帮你补习什么?”陈安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语文啊!”
他开始瞎扯了,不过说起来,这还是跟陈安安学的。
“语,语文有什么好补习的,你自己要是想学,还能学不会?”
“我是想学的,但是一看见古诗词文言文就想睡觉,有生理性障碍。”杨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假如你监督着我的话,我就不会想睡觉了,说不定还能发现语文的魅力。”
陈安安想置之不理,但是杨易却极为真诚,一排明晃晃的小白牙露出来,在太阳下照的她直发晕,广播里的音乐适时响起来,像是要给这一幕配上背景音乐,《凤凰花开的路口》,旋律优雅动听,毫无痕迹地嵌进每一个午后淡淡的故事里。
“可,可是我有时候要回去睡午觉的。”她继续往后退了半步。
“你提前跟我说就好。”杨易扬着笑脸,毫不犹豫地迈了一大步过来。
陈安安很快就发现了攀上这棵大树的好处,尽管杨易的解题思路大部分还是晦涩难懂,明明可以用一种常见的方法解出来,他却偏偏耍宝似的给她介绍另外一种,将陈安安搞得更是摸不着头脑。但是考试的时候,陈安安却总能快速分辨出哪一道题是杨易讲解过的类型题,然后循着那一天的痕迹,比如他的手上沾了很多黑色的笔水,却非要抹到陈安安的手上来,比如他用手指点点题目,又点点陈安安的额头,却始终没有说她笨,再写出大概的步骤,还是能多得几分的。
正是这些温暖的触碰,将现在与过去之间扯了一条长长的线,她不仅能照着原路返回,还能再次感受到当初的温度。
陈安安很高兴,她的数学前所未有的125分,更何况,这次的题目不算简单。现在她只需要等杨易的语文分数,便可以一起庆祝了。
陈音宁曾经毫不客气地说,语文有什么好补习的,恭喜你,捡到一个免费的金牌家教,不过,你们这是互惠互利。
互惠互利?但是她怎么又说语文没什么好补习的?
哪怕陈安安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是还是心虚地反驳,“不是的,我真的有帮他辅导语文。”
但其实无非是杨易背不出诗句的时候,陈安安顺嘴搭一句,其他的,照着答案看就行了。尽管如此,陈安安还是觉得她是有功劳的。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杨易断断续续地背着《阿房宫赋》,在咸阳半天没有往前挪动一步。
陈安安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数学卷子里抬起头,“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杨易放下卷子,歪着脑袋看她。
“干嘛?”
“没,觉得你读的挺好听的。”
陈安安在脸红之前接上话茬,“背的顺当然就好听。”
“最后一遍,我就不信我背不下来。”杨易低下头重整旗鼓,陈安安便在对面自顾自地悄悄红着脸。
清凉的风吹过来,有一阵淡淡的青草香味,还有泥土松动飘来的大地气息,陈安安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春天很短暂,她得抓紧时间感受,不能让春天白来一场。
她抬起头偷偷看着对面的少年,又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依旧标致的五官,有棱角的轮廓,已经像是一个初长成的男子汉的模样,但是和第一次见面时有所不同的是,他们已经共同度过了短暂的秋冬,很快便会走过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轮转四季。
至于以后,陈安安决定不去想这个。学校像是一个天然庇护所将他们护在怀里,于是她可以在走进校门的那一刹那就将家里的烦心事暂时抛诸脑后,偶尔也可以不去思考未来,是一本还是二本三本都无所谓。
一年之后的高考,当她看到作文题目正是以“活在当下”为主题的时候,弯了弯嘴角,尽管陈安安早就领悟了这四个字的意义,但她也绝不可能将自己放弃思考未来,逃避现实作为素材写在其中的。
活在当下是为了更积极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像她一样,抱着只活今天一天的想法。
杨易像是觉察到了陈安安的目光,忽然抬起头,就连表情也没有变,还是一副跟文言文背诵苦大仇深的模样。陈安安温柔地弯着嘴角,双手托着下巴,甚至还往前凑了凑。
脑海里忽然晃过黄一帆红着脸站起身来往外走的背影,她好像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因为喜欢是靠近,不是潜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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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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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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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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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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