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尽管林雪儿有些做法她不明白,但是大部分来说,她想要表现什么,想要得到什么,陈安安都一清二楚,她们都想要好看,想要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如此的……惹人怜爱,只是林雪儿表现得更加明显,她没那个资本,也没那个胆量。
她站在台阶上,离人群很近,能看得清很多人的表情和动作。当初在天台上只能看到大小如手指般大的人影,碰上短头发的女生还分不出男女,但是现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像是她平日里站在小洞里窥视人群的时候,却接到一个老天抛向她的望远镜,于是得以站在隐蔽的地方观察放大几倍后的每个人,但是她拿着望远镜,却忽然没了兴趣,因为她发现,原来每个人的生活都很俗套。平日里,只是她近视眼般的模糊加上自己热忱的想象虚构的热闹而已,她开始正视自己的恶趣味。
但是望远镜是看不到自己脚下的,比如现在,杨易正站在台阶下,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她,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人影攒动,找不到应该聚集的焦点,于是只能回过头来继续看她。
只见陈安安像个忧愁的老大爷,背起了双手,摇着头往台阶下迈着步子。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上下看了好几回后,才尖叫着冲下来,绕着他打圈,恐怕她要是有尾巴,现在应该是在疯狂地摇动吧!
杨易忍不住笑了,他真的很喜欢陈安安这个样子,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没有任何烦恼忧伤的小姑娘。
他穿着一身淡紫色大褂,盘扣整整齐齐系到脖颈处,手中还象征性地摇着一把纸扇。
“你,你这是要说相声吗,杨易?”她满眼惊喜。
“对啊,帅不帅?”他稍稍凑近了她的耳边,悄悄地问。
陈安安难得没有躲远,而是将手拢在嘴边,极其配合地小声说,“还不错。”
杨易和另一个男拎着大褂的衣襟走上台的时候,场下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他们走到台中央,微微欠身行了礼,随后杨易不慌不忙地将扇子搁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哎,大家好,我们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杨易清了清嗓子,语气生动自然,比主持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对。”
“我是高二九班的杨易,在我旁边这位呢,是我的好班长,王多多。”
“是,大家好。”
“我们来自九班,大家都认为我们班啊,死气沉沉,沉默寡言,言多必失……”
“哎,等等,你在这成语接龙呢?还都不是好词。”
“对,在这我们就是要为九班正名,我们根本……”
“哎?”
“就是这个样子的。”杨易郑重地一拍桌子。
“什么?”
陈音宁拍着陈安安的大腿,笑的夸张,她哭笑不得,但从效果来说,第一个包袱还是成功地响了。“继续说,我就乐意听吐槽九班的。”
“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
“就算是,你在台上也不能这么说。”
“我觉得吧,学习成绩在其次,人首先要诚实。咱就说说你这班长吧!”
“我这个班长怎么了?”
“为什么你当班长心里没数吗?”
班长痴呆般地摇摇头。
“那还不是因为你学习成绩最差,话又多,咱老师怕给你闲出病来,这才说,王多多你当班长吧!”
“合着我班长这么来的。”
“那可不呢。”
杨易在台上插科打诨,倒真符合他平时混不吝嘴欠的特点。
话果然还是要分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杨易的话,语气生动,表情一本正经,但是偏偏又谁都知道他是在说一个段子,所以观众越发觉得好笑,捧哏同学也越来越进入状态。整个表演,任谁看都知道是杨易凭借一己之力将表演推到了最好的状态上。
陈安安回了回头,反正在自己班里是找不到合适的相声人选了,正要转过去,却发现黄一帆坐在座位上,伸长了脖子看向台上,在身边的人笑的东倒西歪的时候依旧毫无表情。
她已经不会再因为杨易带来的惊喜而有一丝丝失落了,好像已经习惯了,优秀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是优秀的,不是因为他们天生什么都懂,而是因为所有的事情,他们都习惯竭尽全力,只为求一个满意的结果。全力以赴这般的努力,大部分人不会应用在每一件事情上,有的人能,所以有的人优秀、不留遗憾。
但是不知道,杨易的优秀还是否会带给别的人带来失落。
她愣神的功夫,台上的相声已经表演结束,陈安安看向台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如上台时一般欠了欠身,拱拱手便轻撩着大褂慢慢往身后退,陈安安没看过什么专业的相声表演,春晚的时候一般也都是对着小品哈哈大笑,但是却嗅出了其中专业的风范。
陈音宁正绘声绘色地给陈安安复述她刚刚漏掉的相声,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她回过头,看到黄一帆脸上极其和善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璀璨,反衬着他的脸上有一些微微的落寞,却依旧温和地说,“他在后面等你。”
黄一帆说完冲她笑笑,便往队伍后面走去,周围人声嘈杂,就连陈音宁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满脸疑惑地不断追问。
陈安安没有回答,只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像是触电般,从耳边直雷到了手指尖,即使那天在教室门口,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刚好碰到老黄,那种震撼,也没有这句话更让人惊心动魄。她现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周围人影喧闹都像是随着黄一帆的身影逐渐远去一般。
她没来由地紧张,心脏剧烈跳动得像是要离开她的身体,就连紧紧握着杨易的手时,她也不曾这么无措,但是这时却因为黄一帆的一句话,陈安安才开始正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他在后面等你。
黄一帆是怎么确定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不会脑袋发晕,疑惑地再问,他又是谁?
他的确很确定,黄一帆走进了教学楼,没有回过头来看过她一眼。
杨易披着黑色的羽绒服,整个人没入深深的夜色里,但是陈安安还是能一眼看见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我看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的模样。陈安安有些慌乱,不断捏着自己发麻的手指尖。
“怎么,你还想跟着你们班长去趟男厕所不成?”杨易将头低下来,非要凑到她的面前去,看到陈安安闪闪躲躲的表情,又停止了开玩笑,“不过,他人还不错,还主动帮我叫你。”
“我们班长人是很不错的……”陈安安说完才猛地住了嘴,杨易说过她,一说起她们班长就固定这句开场白。不过好在台上劲歌热舞,杨易根本听不见她如蚊子叫一般的声音。
“你来找我干嘛?”
杨易盯着台上正在地上打滑的街舞表演,目不转睛。
看节目自己看或者回班看就好了,找她又是干嘛?陈安安扯了扯杨易空空的袖子,更大声一点地说,“你找我干嘛?”
“什么?”好不容易回了头,又像是半个聋子。
陈安安踮起脚来,凑到他的耳边,“我问你找我干嘛?”
“我有问题想问你,”杨易忽然将头转过去看着她,脸上是笑嘻嘻的表情,“我表演的好吗?”
她有一瞬间怀疑杨易是故意的,他大大的笑脸再一次凑近了陈安安,距离近到陈安安只能看见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和他眼里自己的模样。
她并没有急速地躲开,黑夜很好地给了她掩护,让她感觉自己是安全的,所以她可以在这个时刻大方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杨易眼眸黑亮,幽深地如一潭湖水,陈安安有些窒息的感觉,原来在某些时刻,人真的会忘记呼吸。琇書蛧
陈安安再次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原来始终都是因为他,无论是别人嘴里提起的他,还是她脑海里既厉害又傻缺的杨易,让她感到紧张的,无非只是这一个人而已。
直到杨易从从容不迫到慌乱地转回了头,陈安安的眼神却依旧紧紧追着他,随后才慢慢将头垂了下去。她的勇气像是潮水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会忽然间涌上来,带着背后暗黑海水般的强烈情绪,直让她也感到惊讶,但是退却后,却连对视的勇气也都消散去。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回想起杨易刚刚的问题,幸好,真是万幸,陈安安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又回到了原处,她咧开嘴笑笑,试图忽略心底里的叹息,她怎么能期待杨易问出其他的问题,如果他真的说了,那她应该怎么办?
“很好啊。”她的答案很公式化,不能不排除有故意的成分。杨易在校运会时也问过类似的问题,那时他也是全场焦点,举起双手,意气风发,观众席上欢呼声不断,但他还是遥遥地跑回她的身边,舔着脸问她,我刚刚表现地很棒吧!陈安安转眼看见杨易脸上有些别扭的神情,到底还是忍不住加了句,“我觉得很好,剧本很好,表演得也很好。”
果然,杨易扭捏了几下之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像是成功拿到奖品的孩子,于是陈安安也忍不住笑出来。
“不过,你们班长真的叫王多多吗?”陈安安回过神来后化身为一个好奇宝宝。
“不是,剧情需要。”
“那你们班真的有个全班都在传的聊天本吗?”
“捧哏演员的嗯啊哦,已经代表了我们班大部分人的状态,怎么可能聊天?”
“那你这根本不能为九班正名啊。”
“你是不是傻,给九班正名的方式不是通过这个相声,而是我,是我!你想想,我这么阳光活帅气泼积极向上,不就是九班最好的代表吗,是最有力的证明。”
“不是的,”舞台上主持人刚刚报幕结束,正在退场,全场出现了难得的静寂,杨易听见陈安安的声音,“你不能代表九班,你不属于九班,杨易。”
杨易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她,陈安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明明是她将他与这个集体割裂开来,但是此时杨易看着她,却像是感觉这个地方与她隔了有千山万水。
每一次陈安安用这种语气说话,他总会在心头泛起不安的感觉,他说不清,她像是在陈述一个他看不见的事实,又像是拥有上帝视角般带来的预言,无论是哪种,杨易都不喜欢。
到底是他不属于这里,还是陈安安不属于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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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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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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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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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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