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好久不见>第 32 章 北方的冬天
  北方的风刮过来像刀子,南方的冷像是毒药,被阴冷的细雨裹挟,慢慢沁入人体,由内而外。但是好在这里冬天的时间非常短,即使在寒冬腊月,也时有初春般的暖意,窗外绿意浓厚,生机盎然,陈安安穿着羽绒服缩在教室里往外看,越发沉重地摇头叹息。

  “就你这体格还好意思说是从北方来的,哦对,逃难来的吧。”陈乐云里面穿着黑色的羊毛高领毛衣,外面只套了单薄的校服,极其鄙视地看着她。“不过,还有一个比你更夸张的。”

  陈安安了然地歪了歪头,往遥遥相对的第三组看过去,今天黄茵陈穿的更为夸张了一些,手套围巾羽绒服全面上阵,下午的时候还将围巾裹在了脑袋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像是一个老旧的印度妇女。

  “他一个大男人,是不是虚啊……”陈音宁口无遮拦,引得陈安安白了她一眼。

  她忽然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本书上,又是看的哪位老北京作家的文字,说北方的冬天是非常让人感到绝望的,关于后面的描述她不记得多少了,但是却能想象出来,她虽然没有看过冬天的北京,起码待在北方的冬天过,她只记得那一句,第一次见人描述一个季节会用到绝望这两个字眼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说的可对了。

  陈安安没有去过北京,更不可能见到刚建国时候的北京,但是却能想象得出来,天地人景都是一个颜色的,放眼望去全是死寂沉沉的灰色,下雪之后,又全变成白色,屋顶上、枯树枝上都堆着雪,下雪之后没几天,温度升高了点,雪便化了,被人的脚印踩得黑漆漆的,化成泥水,流淌在街边,走路稍有分神,不是滑倒便是鞋浸了水,这一天便没有好日子了。

  她是不会这么说出来的,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没见过雪,对雪有极其神圣和向往的感情,陈音宁在知道她打过雪仗后发出哇的一声惊叹,随后便开始感慨自己的见识短浅。陈安安摇摇头,告诉她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雪化了能冲走胡同里的一些脏东西,家里大人是喜闻乐见的,但是不知道没见过雪的人能不能接受不再洁白无瑕的雪,能不能接受晦暗到绝望的冬天,大部分的雪都不能成为像是哈尔滨冰雪大世界里一样成为游乐场,也不能像是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在地上铺一层鹅毛一样的毯子,甚至都没办法堆成一个雪人。

  但是她很喜欢,她喜欢让人绝望到不行的冬天,北风呼啸,天地阴沉,连人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外乎黑白灰三种颜色,极其单调乏味。

  看雪的人要选在深冬来,等一场从天而降的雪精灵就可以了,不用长时间地忍受漫长的黑夜和寒冬,倘若能再坚持待得久一点,等到树枝上冒出第一个绿色的嫩芽,他就能明白有什么能治愈这一场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抑郁。

  “陈安安。”杨易推开门大手一挥,大声喊她,“过来。”

  课间班里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杨易推门进来,像是往里添了一瓢凉水,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比陈安安看向门口的目光还要热烈。原本定好将大门和窗户打开,因为徐冰清闹了一回脾气,所以又渐渐地成为全封闭式的了。

  被包裹在各种奇怪目光之下的杨易依旧面不改色,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安安,好像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和别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都像是空气,不值一提,陈安安四肢有点僵硬,但还是不得不速度站起身来。

  陈音宁把椅子往后靠着,只有两个凳脚挨着地,另外两个高高翘起,爽快地笑着,“会长,进来玩啊!”

  杨易冲她笑了笑,没做声,陈安安加快脚步,着急地往外推他,越着急让他消失在大众视野里,越显得动作更加亲密。她回头关上门的瞬间,看见刚打完热水回座位的徐冰清毫不避讳地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你干嘛?”陈安安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她心里是开心的,不仅仅因为杨易来找她,还因为他是省城来的尖子生,是前途一片光明的佼佼者,是未来拥有和别人完全不同层次人生的未来赢家,他们一起玩,也说明陈安安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陈安安喜欢他身上这股劲,带有天生的自信和傲气,但是另一方面,这是在她的班,他的骄傲稍微让人感到不悦,班里人异样的目光就会转至陈安安的身上来,她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她担心,还没有维护杨易的勇气和能力。

  “找你玩啊。”杨易声音爽朗,“我多拿了几个面包,下课之后喂鱼去啊。”

  杨易脸上兴奋的表情,丝毫没有受倒任何影响,就像是一条马上被面包投喂的大鱼,满是期待和开心,陈安安楞了一下,心中的不悦也慢慢消失。她想起那天在天台上和杨易看到的那对别扭的疑似情侣,所以为什么找她来喂鱼?

  “哎,老师好。”杨易的目光偏向她的身后,爽朗地打着招呼,但是陈安安却感到心都颤了一下,切切实实地感受了一把后背发凉是什么感觉。

  “行,我帮你拿给他,替他谢谢你。”陈安安扯下他手里的面包,在杨易还疑惑地歪着头的时候,多年练就的反应能力迅速上线,转过身甚至没敢看老黄一眼就跑回了课桌里。

  “起立。”

  “不用了,直接上课。”老黄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陈安安附近,她再次感觉到小学时做不出题却被老师盯着看的恐惧。

  她不住地捏着面包袋子,一袋方包已经被她捏成了一团,干巴巴的。

  但是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男女生正常交流也很正常,她和杨易的距离也足够30厘米,就只是因为她顺路所以把她叫出来帮个忙递东西而已。

  日子怎么都得过,所以要先把自己安慰好了。

  在确定自己没麻烦之后,陈安安才开始想起杨易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杨易刚刚才给她示范过什么叫大方得体,但是一转身,她却跟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顺便把杨易拉下了水,唉,希望他自己不要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似的。

  更重要的是,不要看不起她这幅作态。

  下课之后,老黄又过来通知了具体的月考时间,还叫了几个其他的课代表,陈安安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面包被她团成一个小团子,塞在课桌最里面,陈安安走在一行人最后头,偏偏徐冰清最后从课室跑出来,不偏不倚,就跟在她的身后,像是监视她一般。

  陈安安心态有些失常,于是表情管理的也很不到位,转过头用不屑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刚刚在门口,杨易还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热烈的眼神在陈安安眼前一直晃,她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来,她害怕杨易在班里等她,再被最近越来越看她不顺眼的徐冰清或者老黄看到,就算再给她一张嘴她也解释不清。也害怕杨易不在,不管是生她的气还是失望什么的,她都不想看到。

  整理卷子倒是很快,但是老黄的讲话却很长,陈安安竖着耳朵听着,好在没什么早恋之类的字眼,只是让他们多督促同学们交卷子,工作要做的更加到位,速度就是效率之类的话。

  明白,她点点头,在一堆人里笑的最为狗腿。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教室打扫卫生的人也都没影了,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她在自己课桌里摸了摸,面包还在,她轻轻地伏在课桌上面,心有些稍稍放了下来,但是另一方面,却隐藏着深深的不安。

  陈安安到达昏暗的池塘边的时候,杨易正蹲在边上,用手指头戳着围成一堆的鲤鱼,将他们一条一条戳进水里去,像是一个迷路之后疲惫的小朋友。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杨易惊喜地抬起脸来,但随即又露出一副幽怨的模样,双手抻着腿正要站起来,却因为脚麻在池塘边摇摇晃晃,陈安安眼睛都瞪圆了,将面包扔了出去,赶紧伸出手去牵他。

  陈安安怕他掉进去,所以用尽全力将他向自己这边拉了过来,等他们站定的时候,两个人挨着对方的衣服,靠得极其近,她的右手还紧紧地拉着他的左手,被包裹在温暖的气息之间,心脏跳的极其用力,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和这个人靠的这么近的缘故。

  她有些恍惚,这是她第二次握着杨易的手,第一次是他们俩都生气的时候,杨易的手温暖有力量,却是生气的、霸道的,但只有那几秒钟,陈安安冰凉的手竟也像是沾染了他的温度。第二次两个人的手都冰凉,但是握在一起后,却神奇地有了些暖意,她忽然十分贪恋这种温度,一个人的手总是冰冷,抓住了些暖的东西就不愿意再撒开手。

  一堆鱼依旧挤在有人的岸边,像是这场戏的唯一观众,不住地吐着泡泡,将这场戏里的女主角拉回到了现实中。

  她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却在下一秒又被杨易攥在了手里,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杨易,

  这张她看了许多回的脸,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却有一些陌生,但还是很好看,是一种高级的好看。她感觉杨易的喉结动了动,随后往前向她更靠近了一步。

  陈安安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重重地将杨易推开跟自己隔绝到两米之外的距离,“你干什么?”

  “往前走走啊,不然我真得掉下去。”

  噢,也对,陈安安挠挠头,蹲下身去寻找自己刚扔的面包。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他语气轻快,好像很乐意逗她。

  缺德!她在背对着他的方向咬牙切齿,“你怎么还在这?”xiumb.com

  “还好意思说,等你啊,去你教室看你不在。”

  “那你就回去啊,我没有说一定会来。”陈安安站起身来,毫不心虚。

  杨易却忽然柔柔地笑了,“我觉得你会来。”

  他的手举起来,看到陈安安戒备的表情之后,放到了她的头顶上,胡乱地弄着她的头发,“快点喂鱼,我跟鱼都快一起饿死了。”

  得了吧,想起他刚刚戳鱼脑袋的画面,陈安安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慢慢恢复了温柔的心跳。所有的担心都在这一刻瓦解,剩下的,只有甜蜜的心事,还不足以成为真正的负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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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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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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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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