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托斯带着手下,满脸惊奇的四处打量后,便坐到了遮阳棚下,向刘胜开始询问。他们主要的问题包括雷神号是哪国船只、来自何处、目的是什么、船上有何货物、船上人员多少、有何武器装备等等。
对于这些问题,赵新之前早有预案,不过这些答案让马托斯两人听的直翻白眼。
什么大阿伊努王国了,什么北太平洋上那一串璀璨的明珠之类的......最后刘胜表示,这次来澳门是想做一次初步的商业考察,并采购一批棉花、药材以及瓷器回去。
马托斯听了十分满意的点头道:“先生们,鉴于你们已经和陈大人那里谈妥,那么我会派人将你们的情况书面报送给海防同知衙门和香山县地方。作为澳门的市政委员,我本人代表澳门市政厅的同僚们欢迎你们的到来。我想法利亚总督阁下也会对你们的到访表示欢迎。”
刘胜道:“马托斯先生,那我们的船是不是可以在你们的带领下开进澳门码头?”
马托斯摇头道:“阁下,你们的船吨位太大了,吃水也过深,澳门内码头无法停泊如此巨舟。我会引领你们前往南面的潭仔岛码头停靠,同时我们会从那里乘坐帆船进入澳门。先生们,在潭仔岛停泊期间,我希望你们遵守这里的法律,不要再生事端。”
刘胜摇头道:“这事你该去跟英国人说,跟我们说不着!”
马托斯被对方的强硬态度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道:“好吧。我们会和英国人打招呼。”
中午的海鲜大餐就改在甲板上吃了,马托斯和他的手下也被邀请加入。看到琳琅满目的一桌子菜肴都是中式做法,而且刘胜他们全都使用筷子吃饭,马托斯有些奇怪。不过考虑到对方即没有辫子,又驾驶着这样一艘清国人不可能拥有的铁船,也就暂时压下了怀疑。
午餐进行时,赵新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没坐一会儿,便说身体不舒服就离开了。而当时刘胜正忙着和马托斯说话,也没太在意。
之后雷神号升锚启航,在马托斯手下的引领下,进入潭仔岛北侧的港口。按照粤海关规定,所有来澳船只必须在此停泊,未经检查前,船员不得擅自进入澳门;一旦发现,即行驱逐。雷神号的到来引起了港口上的一阵喧嚣,考虑到港内水深不足,最后只好停在了距离港口五百米的海上。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澳门方面派船来了。原本刘胜还想着随便在港口上雇条中国人的渔船,不过马托斯提醒刘胜,这里的渔民平时看着很老实,不过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变成海盗。他之前已经让海防衙门的人帮忙传话,估计明天一早澳门市政厅就会派船来接。
马托斯提到了海盗一事,让刘胜想起来雷神号上还关押着一伙呢。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来个突击审讯,了解点情况。
听说此事的马托斯极为惊讶,他没想到这些赛里斯人竟然能抓获如此之多的海盗,便要求将这些海盗交由澳门方面处理,不过这一要求遭到了刘胜的断然拒绝。
“人是在外伶仃岛外海被抓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刘胜说话毫不客气。
马托斯无奈,便退了一步要求旁听审讯。他说最近珠江口时常有海盗出没,也许这些人就是其中一伙。刘胜考虑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审讯是在主甲板的遮阳棚下进行的,北海镇这边除了刘胜,还有两个士兵,一个通信员负责做笔录。马托斯和他的手下两人在场旁听。
因为之前赵新有招降这伙人的考虑,所以看守郑一的士兵们特意没有给他们饭吃。到了今天,郑一和堂弟郑七等人一个个被饿的前心贴后背,想要暴起发飙那是不太可能的。
“说说吧。姓名!”
“郑,郑一。”郑一抿着干裂的嘴唇,说话有气无力。
“我是问你大名叫什么!”
“郑,郑文显。”
“多大了?”
“二十一。”
刘胜看到对方饿的都这德性了,于是命手下去给郑一拿半碗鱼汤喝。郑一闻到鱼汤香气,接过来都顾不上烫嘴,两口就给喝完,之后长出一口气,这才道:“你们再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是一偷鸡摸狗的家伙,算哪门子好汉!”刘胜不屑的轻笑一声,继续问道:“说说吧,你们的老巢在哪?”
郑一道:“要杀要剐随便,想让我供出堂口,想都别想!”
此时马托斯端详了郑一半晌,突然开口道:“你父亲是不是叫郑连昌?”
郑一瞳孔一缩,恶狠狠瞪了马托斯两眼,头一扭便不再说话。
马托斯此时点了点头,对刘胜道:“刘先生,我想我知道他们这伙人的来历了。”
“哦?不知道马托斯先生能否说说呢?”
据马托斯所说,在明末清初之时,东南海盗头子郑芝龙的部下里有个叫郑建的,曾率众在闽粤一带抗清,后因被清军追击,最后盘踞广东沿海一带,成为海盗。这些人占据了香港岛东南角的鲤鱼门一带为巢穴,奉郑建为主;又在那里盖了座天后庙,对过往船只收取引水费。郑建儿子叫郑连昌,郑一则是郑连昌的儿子。目前的珠江口海盗共分为红、黄、蓝、白、黑、紫六帮,郑连昌是红旗老大。
听了马托斯的讲解,刘胜呵呵一笑道:“原来是海盗世家啊!”
刘胜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嘉庆时期最为有名的一批海盗头子,像张保仔、香山二、郑国华、郭婆带等,均出自郑一的门下。至于郑一后来的老婆,则是鼎鼎大名的郑一嫂;不过那位乳名叫石香姑的女人,今年才刚刚十岁。m.xiumb.com
刘胜用了一下午的功夫,把所有的俘虏都审问了一遍。基本上除了名字、年龄,也就再问不出什么。他猜测这些海盗因为家眷都在香港岛,真要是都招了,日后也落不了好。
之后马托斯两人被带着去休息,刘胜则来找赵新商量如何处理郑一这些人。谁知他敲开门后,只见赵新脸色有些苍白。
刘胜于是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赵新摇摇头道:“中午吃的不舒服,肠胃难受。”
刘胜诧异道:“你这回不对路啊!刚感冒完,这又闹肚子?”
赵新道:“一会找点药吃了就没事了。找我什么事?”
刘胜见他神色间很是放松,不像病的太严重的样子,于是将郑一等人的情况说了。
赵新道:“我原来还以为是些小毛贼,就动了收服的念头。没想到居然是海盗世家,这种人即便带回去,也是不安定因素。”
“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新靠在桌子上,点上根烟,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放两个喽啰回去,让他们给郑一他爹报信。让他们告诉郑一他爹,两天不到潭仔岛,就再也见不到他儿子了。”
“你的意思是?”
赵新用食指戳着眉心道:“我们得跟那个红旗老大会一会了。这步闲棋要是走好了,对刘铮那边会有很大帮助,而我们想要的修船工匠没准儿也有着落了。”
“那敢情好!”
当初他们在库页岛缴获的那两条英式三桅帆船,到现在还是停在北海镇的港口里放着。主要是两艘船都需要修理,可北海镇那边根本没有合适的硬木和工匠,所以就这么拖了下来。赵新的计划是用这两条船长期跑虾夷地和北海镇的煤炭运输。
赵新继续对刘胜道:“你和国峰明天到了澳门,除了应付那些葡萄牙人外,要看看橡木或者铁力木的价格,合适就买一批;另外......”
“你等等!”刘胜急忙打断道:“让小丁去,你不去?”
赵新摇头道:“我要在船上测试各地的通讯网,一时半会儿根本完不了。另外万一那位红旗老大来了,我还要应付。国峰忙了这一路,你带着他去澳门转转吧,算是庆祝他实习期结束。”
“可你这身体行吗?”刘胜有些狐疑的问道。
赵新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对刘胜道:“把‘吗’去了,肯定行!再说了,算上路上往返,在澳门总共也就能呆两天半,要做的事不少。”
刘胜离开赵新的舱室后,马上就去驾驶舱见了丁国峰。他一上来就问道:“赵新说他不去澳门了,让你跟我去。你知道这事么?”
丁国峰道:“知道啊,他下午跟我说了两句。怎么了?”
刘胜点点头,没说话又转身出去了......
虾球仔就是郑一手下最早看到雷神号的家伙,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放了!临下船前,刘胜让人给他盛了一大碗饭和中午剩下的鱼汤。虾球仔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听刘胜对他道:“我说的话你都记下了?”
“大爷,咱都记住了!”虾球仔喝了一大口鱼汤,顺了顺胸口才道:“两天之内,昌爷一定到!”
雷神号的下面从驿道潭仔岛开始就围了好几条渔船,一直在试图兜售货物。刘胜给了一条渔船的船夫两枚银元,让他将虾球仔送走。那渔夫也是疍家人,自然知道红旗帮海盗。现在有银子拿,自然更加乐意。
至于郑一他们,看到同伴被放走,都不知道刘胜在打什么主意。
刘胜则恶狠狠的走到郑一面前道:“小子,过两天你爹就到,等着屁股挨板子吧!”
郑一也回敬了刘胜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口中道:“神气什么!过两天我爹要是到了,你得求着大爷走!”
刘胜一听,哈哈大笑。
自从虾球仔走后,北海镇的士兵就再没有难为郑一他们,先是解开绳索,让他们吃了顿饱饭;之后又拿了些铺盖放到船艏舱里给郑一他们使用。吃完了白花花的精米,又盖上了柔软舒适的铺盖,跟熬鹰似的熬了两天的郑一等人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一早,澳门市政厅派来的船到了,是一条西瓜扁。这是一种单桅船,首低尾高,船首有突出的甲板,便于停泊大船边上或码头装卸货物。这种西瓜扁除载货外,还经常用于运送外国商人往来广州及澳门之间,因此也被称为“驳鬼下澳扁艇”。
刘胜和丁国峰带着十五个士兵跟着马托斯走了。他们每人带了两只手枪,一支84左轮,一支M1911。所有人在出发前将M1911都拆成了零件,和子弹一起藏在了背包里;至于84左轮都上好了膛,以便防备海上的意外。
至于给澳葡官员带的礼物,则选择了卷烟、火柴和马灯。除此之外,他们还准备了几个廉价电动刮胡刀和几节电池,作为送给澳门总督和那位海防衙门陈同知的礼物。当然了,所有来自另一时空物品的外包装都被去掉了,换成了船上木匠加工的松木盒子。
刘胜穿着雪白笔挺的船长服,站在西瓜艇的船甲板上,看着正在对他挥手的赵新和阿妙,一边挥手一边喃喃道:“不对,这小子肯定有事瞒着我!”
赵新的确有事。他昨天午餐时突然离席告辞,是因为他发现了玉佩的裂痕。回到舱室里试验之后,其结果让他差点魂飞魄散!
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赵新都在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仔细回想自己几天的行动,最后绝望的发现,就是那天重感冒睡觉前把玉佩逃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可是它没掉地上啊!”赵新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又使出了终极办法,抽血。
可结果就如刘胜昨天下午所看到的,赵新即便把自己搞的面如白纸,可玉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发生作用。
“这下可崴了泥了!”在刘胜敲门之前的10分钟,赵新已经绝望了。别说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就是玉佩里的东西也都拿不出来了!
于是,趁着刘胜提出如何处置郑一他们的功夫,赵新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还是别去什么澳门了,先盘算一下眼下手头有的一切。等大盘点盘完了,再看看跟刘胜他们怎么说。
眼下他觉得最头大的还不是刘胜他们,而是北海镇教育口的那几位,这下可是把这些老头们给坑惨了!
“阿妙,如果我......我是说假如......”
“嗯?主人你想说什么?”阿妙也觉得赵新从昨天中午就有些不对劲,不过赵新不说,她也不敢问。
“假如我再也不能把东西变没了,再也不能想拿出多少粮食就拿出多少,你们会怎么看我?”
阿妙心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费劲啊!她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好半天才道:“主人你的意思是,你以后就不是神仙了?”
“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太好了!那主人就再也不会突然消失好多天,就能一直让阿妙跟着你了!”
赵新的眼眶突然变得有些湿润,他胡噜了两下阿妙的头发,强作笑容的走回了船楼。之后,他拿着纸笔在驾驶舱里开始盘点北海镇现有的存货,步枪、大炮、子弹、拖拉机、发电机、几条船等等等等......
这份物资清单最后写满了十几页白纸,他觉得即便是不能回去,目前的东西也能满足几年用的。除了药品和一些设备的耗材零件。
“唉,等回去看看赵亮那边有什么办法吧。”赵新如此想着,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他正在唉声叹气之时,突然通话器响了,是位于三楼的电报室在叫他。
“大人,您能马上下来一趟吗?射阳湖那边的通信联系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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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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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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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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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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