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关外八旗仍旧实行“兵农合一”的体制,这些甲兵除了要站岗放哨,还要在蒙古河南岸开荒种地。
二月底的时候,刘铮、新婚的洪大夫小两口也回来了。与他们同时抵达北海镇的,还有大批的药品器械和一套小型化肥生产设备的报价清单。
赵亮和方化决定先研究一下,一是要选拔技术工人,同时提前为合成氨工厂进行选址。
进入三月,随着天气开始转暖,外东北大地上的积雪开始渐渐消融。一群群的大雁开始北返,天空中时不时的就会响起“嘎嘎”的叫声。
在北海镇和富尔丹城两地,一场不亚于大会战的春耕备耕也拉开了帷幕。
对于肥沃的三江平原来说,民政部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保开垦出来的土地的熟化程度。而土地的熟化其实就是将生地进行“三通一平”,路通、水通、电通和场地平整,由此才能保证耕地的高产。
去年北海镇夺取富尔丹城后,年轻的驿丁巴满贡在入冬前带着民政的勘探队伍,踏遍了富尔丹城以北直到兴凯湖南岸的广袤荒原。而陈青松根据得到的勘测数据,在冬季的三个月里完成了第一批五万亩高标准农田的规划设计。
一切的起点,就是修路。
在民政部派出的办事员指挥下,那些窝了一冬的大清流民们,怀着吃饱穿暖的渴望,挥舞着铁锨锄头,加入了修路大军。与此同时,赵新签署命令,让两地部队派出官兵轮替,放下武器,拿起工具,加入了春耕的大军。
经过两年的不断学习和摸索,万造和茂助(这些人的名字之前已经用惯了,大家只要知道他们已经归化为汉人就好了。)所带领的农业机械组,已经完全熟练掌握了这些机械的使用。他们分成了两支队伍,各自在北海镇和富尔丹城进行着春耕工作。
生机勃勃的北海镇外,十几台50马力的拖拉机和四台如同荒原怪兽般的9620RX,披着醒目的绿色涂装,拖着宽大的联合整地机,开始下地耢雪。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加速地温回升,使地表土壤提前解冻。
几天以后,大块大块的耕地终于露出了真容,土壤表面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当低洼地的渍水顺着排水沟流走,地表颜色基本一致,表土化开三厘米左右,就可以开始播种施肥了。
北海镇目前的春耕作物还是以小麦为主,面食能扛饿啊!麦种是赵新从另一时空买来的品种,前期较抗旱,后期耐湿;生长发育快,头伏就能成熟,平均亩产能达到四百斤以上。
为了避免大量使用化肥造成土地退化,陈青松在去年秋天组织人手准备了大量的有机粪肥。这些有机肥是用秋天的麦草和灌木树枝切成小段,再按上下顺序呈经纬状堆为一垛,往上泼浇粪尿水令其发酵。几个月之后,这些粪肥已经被沤干成了小块小块灰黑色的肥料。
负责播种的驾驶员,都是由农机组里技术最好的车长担任。一台9620RX牵引播种机和施肥机时,作业宽度可达15米。负责驾驶的车长要让播种机笔直前进,行走轨迹避免漏播、重播;在地头转弯时必须保持一致。否则播种质量不好,将直接影响产量。一开始还看不出来,等小麦出苗的时候,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这是一场人和残酷气候的你争我赶。由于外东北无霜期短,夏季的雨水又多,小麦的春播必须抢种,才能够确保当年的收获。
轰隆隆的机器声背景下,来自河南临漳的农民朱大贵,正在带着自己组里的农民往拓宽的路面上铺洒碎石。看着远处耕地里的那四只庞然大物,朱大贵此刻心中只有一股兴奋。他无法想象,地还可以这样种。
一声长长的哨音响起,休息时间到了。忙碌了两个小时的流民们放下工作,按照所在组,凑成一群群的坐在路边休息喝水。
“娘咧!这才几天啊,几千亩地就耕完了!大贵哥,恁说这都是老爷们从天上请的神物吧?”
“胡扯个啥!那叫机器,不是都跟恁们说过吗?都是老爷们造出来的,里面有人在使唤那机器,喝油才能开起来!”朱大贵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把汗,埋头喝着碗里的温水。
“依俺说,老爷们就不是凡人!”此言一出,周围听到的农民都点头称是。
“啧啧~恁说这玩意,一天得喝多少油咧?大贵哥,这油能拿来熬菜不?”
“咦~!恁就知道吃,一顿五个窝窝头都喂不饱恁个龟孙!那油不是给人喝的!”
冬日里,民政部门除了开设识字班,每周还会组织流民的里长和组长开会,会上除了宣讲北海镇的条令制度,也会用图片展示各种机械设备。光看图片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当民政组织他们参观实物时,差点把这些农民吓死!
朱大贵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一个车轱辘就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机器时,吓得当场就跪在地上磕头。要不是之前民政用图片宣讲过这是种地用的,朱大贵还以为老爷们是要把自己喂给机器吃了!
想到这里,朱大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们这些流民已经加入筑路大军七八天了,民政的人对他们说,这条路总长得有四百多里,能一直通到西北的富尔丹城。等两地道路开通后,两三天就能往返一个来回。m.xiumb.com
朱大贵觉得修路这份工作也挺不错的,虽然十分辛苦,可工地上除了一天三顿敞开吃,每个月还能领到五个银元的薪水。五个银元啊,民政干部在开宣讲会时说过,这些钱合大清朝的一两白银,差不多能买100斤小麦!
二月底的时候,北海镇终于开始在内部发行了货币,同时两地城镇内的商铺也开始营业。除此之外,两家储蓄所也会在四月开门营业。
赵新那三百人的“密探”在商铺开业后,开始按照利吉所叮嘱的,每天有事没事都跑进去晃悠一圈。他们这些老居民除了有自己的田地,各家都在工坊里干活,收入十分不错,每个月平均下来能有20多元的收入。
今天买个炒菜锅,明天就买个水壶。还有的人提着新买的马灯和闹钟,出了商铺就开始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笑,生怕别人不知道。受这些人的影响,那些早期来到北海镇,家里也有人在工坊工作的家庭也开始走进商铺的大门,采买着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
而去年年末才来的河南、山东流民们,望着一脸得意的老居民,脸上充满了期待和艳羡。只要努力给老爷们干活,这些都会有的。
随着商铺的开设,北海镇的大食堂也不断在缩小规模。目前大食堂只对学校的孩子和赵新等人提供一日三餐,至于那些老居民们,已经买了炊事用具回家做饭了。
随着商铺的开门营业,花花绿绿的料子和十几套明代款式的女装也出现在货架上。北海镇的女人们终于开始摆脱一年四季不变的劳保服,盘算着买多少料子,能给自己和家人做身新衣服。
对于商铺里出现的各种料子和衣服样式,最高兴的要属沈璇和唐小这些女孩子了。沈璇还好,多少还有几套自己带来的衣裳,而唐小她们些日子可天天穿着北海镇的劳保大棉衣。
沈敬丹家的外屋里,光艳夺目的沈璇正穿着赵新给她买来一套明代汉服,不停的照镜子。一旁的沈敬丹和荻之户也不停的发出赞叹。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故国衣冠!这赵新怎么连这个都懂?”
“是啊,老爷。没想到天朝的衣冠真是让人痴迷。阿全穿上这身简直太好看了!”
听着两人的称赞,沈璇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涩,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她此刻内穿一件狮子戏球仙鹤含芝芙蓉花样的暗地织金纱襕裙,外罩一件素白色的竖领偏襟长袄。那长袄在光线照耀下,上面竟布满了折枝牡丹花纹。两根暗红色的雀离笼花纹飘带系在右侧腋下,脚上配了一双素色缎子面,绣着几支花朵的弓鞋。
此时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一阵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传了进来。
“沈姑娘,在家吗?”
“阿爹,是唐小她们来了。”
沈敬丹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过去开门。他觉得北海镇千好万好,没有佣人这点最不好。家里来个客人,好多事都要自己或是荻之户来做。眼下北海镇已经好几万人,沈敬丹觉得可以跟赵新提一下这件事了。
当七八个女孩子走进屋内还顾不上行礼,立刻就被沈璇身上的衣服亮瞎了眼。七嘴八舌的羡慕赞美之声开始绕梁不绝,沈家立刻就成了菜市场一般。搞的沈敬丹的脑仁嗡嗡作响!
“你们聊吧,我出去走走。”
此时一众女孩这才想起忘了行礼,赶忙跟沈敬丹行了万福问好。
沈敬丹笑着点点头,随手拿起衣服架子上挂着一件裘皮大氅,微笑着走了出家门。他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向海边,路上遇到的行人都知道他是赵新的准岳父,也都客气的跟他行礼问好;这让沈敬丹十分得意。
他一路慢行,走着走着就到了干船坞所在的厂区。门口站岗的治安警看到是沈敬丹,便笑着上前打着招呼,而后便放他进去了。
沈敬丹之前只来过一次,那还是刚开始挖土方的那会儿。而眼下的厂区内,一座巨大的干船坞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另一座才刚开始铺设。
此时一群工人正在建好的船坞内检查排水系统,谁也没注意到站在船坞顶部的沈敬丹。看着眼前偌大的船坞,沈敬丹不禁瞠目结舌。
“这便是赵新讲过的工业吗?竟然真的可以改天换地,移海搬山!”
这两座干船坞形制相同,三面接陆一面临水,由坞口、坞室、坞门、排水系统和灌水系统组成。因为目前电力缺口太大,计划中的起重设备和动力系统都没有安装,只是留出了空位。
已经完工的这座船坞深达12米,长250米,宽50米。为了确保尽快完工,除了使用机械设备,北海镇还动员了上万人参与建设;光是赵新为此购买的钢材和水泥就耗费千万。
“沈老板,您怎么来了?”
沈敬丹转身一看,只见陈青松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陈先生,我也是没事过来看看。北海镇鬼斧神工,着实令人赞叹啊!”
两人拱手见礼后,沈敬丹又好奇的询问这船坞如何使用。
陈青松道:“简单的说,首先要向船坞里充水,等坞内与坞外的海水齐平时,打开坞门,利用船坞里的牵引设备将雷神号慢慢牵入坞内。然后将坞内水体抽干,让雷神号坐在于船坞底部的龙骨墩上。等保养完成后,再向坞内灌水,至坞门内外水位齐平时,打开坞门,船就可以出坞了。”
“原来如此。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在江南时也见过修理福船的船坞,但远没有此处巨大。”沈敬丹回身望着停泊在码头上的雷神号,心说到时船坞使用时一定要过来看看。
北海镇的办公室内,赵新正在筹划下个月北上苦叶岛的事宜。除了张波这个未来的石油部门负责人外,先期抵达的数百名工人和一个连的部队也要随行。
石油的事说什么都不能再拖了,必须趁着黑龙江的春汛赶紧北上。哪怕鞑靼海峡还没解冻,那也比在这里干耗着强。无论如何,没有石油,后面的很多事都无法开展。光是新船以后的加油钱就能把赵新搞成穷光蛋!最后逼着他当战争贩子。
可眼下能调动的内河舰艇都是巡逻艇和公务艇,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
“看来还得再买两条船了。”
因为多次买船,赵新对各类船型都很熟悉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各类船型,觉得目前最适合的就是那种拥有几百个客位的双体客船。这种船在内河和近海都可以航行,首先是多层甲板的结构会有很多舱室,餐厅和卫生设施也足够;其次就是抗沉性好;而且船速和功率也足够大。
最关键的是,这种船价格相对于货轮而言并不贵,赵新记得三百多个客位的二手船也就几百万的样子。
现在北海镇的水手人数已经达到两百多人,其中三十多人都初步掌握了船只驾驶。有刘胜或是邓飞带队的话,穿过鞑靼海峡的话(北部最窄处只有7.3公里),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当天晚上,赵新便回到了富尔丹城。他找到刘胜,两人一番商量后,赵新便又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瑟尔丹和额鲁接到了刘胜的命令,他们将带领各自的侦查小队北上,直达兴凯湖南岸某地扎营,直到下个月的第一批先遣队到达时才可以撤离。
瑟尔丹父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坚决执行。他们收拾好行装,准备补给,两天后就出发了。随行的队伍中,曾经的驿丁巴满贡和乌坎贝作为新兵,也被征调随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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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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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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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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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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