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青帮所谓的“前二十四字辈”,原本就是罗教的二十四个辈字,即“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元明兴礼,大通悟学”。
不过罗教和青帮虽有传承关系,但早期的罗教还只是一个松散的宗教组织。乾隆三十三年罗教遭到清廷严厉打压后,内部开始产生了秘密会社性质的帮会体系。
老官(也称老管),是由帮中公认资格最老、辈份最高、最具有权威的人担任。老官成为帮派权力的象征,由老官组织的帮内大头目集团便成为帮内的权力机构--香堂。
香堂制定了帮规、入帮仪式,建立了帮内的联络信号,遇事则以“红箸”、“溜子”为号,将大队人马迅速召集。如果有水手无端滋事,则送老官处惩治。轻则责罚,重则立即沉入河中,也就是所谓的“浸猪笼”。
王长生为什么要搭上罗教这条线?在他之前向赵新和鲁寿山的汇报里说的很清楚。那就是所谓的罗教漕帮中人,其实是大清国最大的私盐贩子集团。
话说漕丁的工作极为繁重和危险,每次漕运的持续时间都在半年以上,然而所得报酬极低;他们的收入仅能维持本人生活而已。为了弥补薪酬不足,槽丁们就利用工作之便,从事一些贩运私货的活动。他们利用漕船免检的条件,或在漕船中夹带自己的货物、或是替商人运送货物。
满清效法明制,对于漕丁的贩私活动,同样是釆取默认态度;但是对贩运私货的数额又做出了一定限制。这样既可以鼓励漕丁努力工作,又可以通过此种方法长期推行低工资制,减少了朝廷支出。于是漕丁的贩私活动愈演愈烈。
而漕运贩卖的私货,一般都是官府规定的货物种类,多属于生活日用品以及运河沿岸各地的土特产。但漕丁为了获取暴利也携带一些违禁品,比如食盐。运销食盐利润丰厚,可获利几倍乃至几十倍的利润。因此,漕丁们就算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在漕船中夹带私盐。清代漕丁从事贩卖私盐现象十分普遍,甚至与各地盐枭集团颇有来往,形成了大运河上庞大的私盐贩运网。
王长生捻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祭拜了罗祖像。然后才跟着刘老官到了上层船舱中落座。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刘老官也问了问王长生在海上跑船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舱外有人说道:“魏三哥回来了。”
只听另一个男子道:“师父可在?”这人说话嗓音沙哑,像是感冒伤风了一般。
刘老官道:“是魏三吗?”
话音刚落,舱门便被人推开了,一个一身短打的精瘦汉子走了进来。王长生抬眼一看,此人大约四十来岁,一身乌黑的棉布短袍,扎脚裤,脚蹬一双矮腰布靴。
那人一进屋便看到了王长生,连忙对刘老官拱手行礼道:“师父有客人啊。”
刘老官笑着一指王长生对那人道:“这不是外人。他叫王长生,是你故去的朱师伯的徒弟。”说完又对王长生道:“这是我的大徒弟魏三。”
王长生连忙起身和魏三见礼,叫了一声“师兄”。
魏三笑道:“这就是一家人了,长生你叫我三哥就行。平日里总听师父提起师伯,可惜总没机会拜见。如今能看到师伯的传人,咱哥俩可得好好聊聊。”
王长生道:“小弟头一次拜见刘师叔。如今师父不在了,师叔就如我师父,三哥就自家兄长一般。小弟今天做东,略表晚辈心意。”
刘老官道:“人老了,何况我已茹素念佛多年。你们师兄弟俩去吧。”
王长生正要再劝,却注意到那魏三像是有话要和刘老官说,于是便应了,说自己先到岸上等待。过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魏三从船舱出来了。王长生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一时间也不好去问。
王长生原本要请魏三去城里吃饭,可魏三却说就近找一家就行。于是两人就在陆家浜桥附近找了一家酒楼。王长生要了个单间,又跟跑堂的伙计点了一些水陆河鲜,要了两壶上好的黄酒。因为魏三是师兄,便坐了首席。ωωω.χΙυΜЬ.Cǒm
一番酬劝,三巡酒过。魏三放下酒杯,不由轻叹了一声。
王长生一见,连忙问道:“三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小弟或许能帮上忙?”
魏三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王长生又道:“三哥,既然你我是一家人,那就无话不可谈。如果你那里有什么难处,何妨实说,一起商量。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做人不好只顾自己,不顾兄弟。”
“长生你这样子说,我再不讲实话,就不是自己人了。”魏三沉吟了一会低声道,“这事师父不同意,我也不知如何跟下面兄弟交待。长生你这些年都在外洋跑船,可知我教中新安、老安之分?”
王长生道:“以前师父在世的时候,曾经听他老人家说过一些。”
话说罗教原本的翁、钱、潘三系,在乾隆三十三年受到朝廷打压后,其各自势力已经形成了三大帮派,每派各自招收门徒。所谓“凡投充水手,必拜一人为师,排到辈分,彼此照应,各分党羽以自强。”
三派之下,又分成了众多小宗派。这些小宗派之间互相排斥,争夺饭碗,在整个运河水系形成了对峙局面。如翁、钱两系人马在传教时,关系和睦,后合称老安;潘系人马则称为新安。老安和新安一直存在较大的矛盾,常常相互排斥,甚至将对方视为职业竞争对手。而王长生的师父和师叔刘昭,就属于松江帮老安一派。
魏三点点头道:“我今天回来找师父,恰恰就是苏州帮的新安跟咱们松江老安有了争执。我想请师父发‘溜子’召集帮中人,与那苏州帮理论。可师父却不赞成此事。”
“哦?究竟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王长生帮魏三斟了酒,低声问道。
“说起来不值一提。原本屁大点儿事,最后竟搞出人命来!”魏三端起酒杯,跟王长生碰了便一饮而尽,这才讲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乾隆四十八年的时候,苏州帮在宿迁过亨济闸时因船头过重不能过闸。漕船上的旗丁便将水手私揽的花生、大枣等货物搬放到了松江帮的船上。过闸之后,苏州帮的水手便到松江帮船上索要货物。谁承想在索要过程中,双方不知怎么就起了口角冲突,继而持刀混战一气,双方各有伤亡。幸好松江帮就死了一个人,还是事情发生后的第四天才断气,这才没有引起官府重视。
到了今年,苏松粮道那里拨下新造运粮船八只。原本这船应归松江帮水手管驾,可苏州帮却派人强行夺了四只。苏松粮道那里只是派了个书办出面劝和,并未进行有效调节。这下新仇旧恨全聚在了一起。于是双方各自纠集人马,准备开片儿互殴。
当罗教内各帮派的权力体系形成后,派系之间的排他性就变得十分强烈。而清政府的吏治腐败并不能维持社会秩序以确保社会公正,反而成为社会失序、司法不公和械斗之风盛行的重要原因。所谓“凡谋故命案,匿名揭帖,聚众械斗,殴差拒捕,行贿营求。”
魏三说完事情经过,王长生气的一拍桌子:“这苏州帮也欺人太甚了!”
“谁说不是。”魏三叹气道。“帮中众兄弟咽不下这口气,这才让我回来请师父发溜子传讯。可他老人家却说,老安新安本是一家,何苦要打打杀杀,惹来官府注意。”
王长生原本请魏三吃饭的目的,不过是想搭上对方这条线,以开拓私盐贸易为名,打通从山东到江苏各地船闸守兵的门路。
现在见到魏三有了难处,心中一动,想到没准这是个机会。于是他也不提私盐的事了,直接和魏三道:“三哥,跟苏州帮的事,你那里还缺多少人?”
“怎的?”魏三迟疑的问道。
“小弟我虽然长年在外洋跑船,可崇明那里也认识几个好手。若是三哥需要,小弟这就回崇明拉人。”
“长生,这怎么好意思。”魏三有些感动的说道。“若是老安兄弟也就罢了,你这多年不曾参与帮中事务,何苦要蹚这趟浑水。”
“三哥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刘师叔和我师父是换贴的兄弟,三哥是我师兄,我如何不算老安中人?何况我在崇明那的兄弟身手可是这个。”王长生一比大拇指,继续道:“我们打完就跑,上了海船一去至少半年。到时候即便是官府想找,嘿嘿,让他慢慢找去吧。”
魏三听了,左思右想了许久才说道:“长生,三哥实话跟你说,这种事搞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历史上的雍正五年,正是因为江浙水手之间发生了大规模流血的械斗事件,罗教才从民间浮出水面,开始被官府所注意。
王长生笑着对魏三道:“三哥,你也太小看兄弟我了。兄弟说句托大的话,我在崇明的那几个兄弟,也是在海上搏命杀出来的。”
魏三一愣,他也听说那些跑外洋的船,往往一到外海便成了海盗。想到这里,他便低声问道:“长生你告诉我,你那里有几个人?”
王长生心里早就盘算过了,鲁寿山那边的人不能动,自己和徐大用那边加起来就是八个人。于是便说道:“七、八个人总是有的。”
魏三盘算了一下,苏州帮那边的人马大概有五十来个,自己手下兄弟有三十多个,算上王长生的,自己再去叫十几个人也就旗鼓相当了(可以欺负人了。)当下一拍大腿道:“干!”
王长生和魏三约好回去找帮手,定下碰头日子后,便草草吃了饭,各回各家。他没有直接去行仁里找徐大用,而是打算晚上碰头时再说魏三的事。
再说徐大用那边,他早上便带着两个手下去了南会馆横街一带租了间仓库,准备在夜里按计划将放在黄升泰货栈里的私盐转到库房中。忙完这些,他又在小东门大街上找了间茶铺,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周围的客人闲聊,试图从市井谈话中得到一些消息。
到了傍晚,徐大用一个人去了新马头街上的一间饭铺,这里便是他和王长生事先约好的接头地点。一进门时,便发现王长生已经坐在靠角落的一张桌子上。
徐大用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走到王长生桌前,拱手道:“哟,这不是长生兄弟嘛,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大哥,好久不见,真是好巧。”
两人如同偶然遇到的老友一般,相互攀谈了几句,便一起落座。等其他人不再注意到自己这里,两人才开始一边喝酒,一边低声交谈。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徐大用便起身告辞。之后不慌不忙的先去了大东门大街,装模作样的转悠了几家铺子后,这才朝行仁里客栈的方向而去。
等他见到鲁寿山,将王长生那边的情况做了汇报后,鲁寿山想了想便道:“过两天你带人就退房,去南仓大街那里找个客栈住下。如果真是按照王长生所说,那么这次帮魏三打过一场,松江帮这边的局面说不定就打开了。”
徐大用道:“那鲁哥你这里怎么安排?”
鲁寿山道:“你们晚上把货运完,其他都不用管。跟王长生那边保持联系就行。我白天时已经找了黄老板介绍的那个书办,他答应帮着办落籍,等事情一办完,我就动身北上。至于你们八个人,松江帮的事情做完后,暂时避避风头,顺手将户籍文书也都办了。”
徐大用道:“户籍这事容易,崇明县衙我认识个捕快,给他十两银子就能帮着办了。”
老黄给鲁寿山介绍的县衙书办,还是托了沙船帮朱家的关系。如今朱家也是卷烟的一个大客户,从老黄这里批了卷烟,销往苏北和山东、锦州一带。
鲁寿山道:“松江帮这条线很重要,灾民能不能出海就看你们的了。”
徐大用迟疑了一下,犹豫的问道:“鲁哥,东家说明年会有全国性的大旱灾,我觉着也太邪乎了吧?”
鲁寿山眼睛一瞪,训斥道:“东家的话也是你能质疑的?!你才跟了多久!这话你要敢对手下乱说,小心你的脑袋!”
徐大用吓了一跳,连忙道:“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其实鲁寿山自己心里也怀疑赵新的判断,好好的怎么会有大灾。不过这一年来的见识和经历告诉他,自己的这位主人绝对不是凡人;所以鲁寿山也只能把疑问压在心里。
三天后,魏三在南仓大街的客栈里见到了徐大用等人。一见之下,果然如王长生所说,个个精悍健壮,根本不是普通漕运水手能比的。尤其是徐大用,这厮因为在军营训练的时间比王长生他们要久,所以举止之间已经有了一些军人的彪悍之气,看的魏三暗暗惊讶。
因为是王长生找来的帮手,魏三便跟徐大用约定,这一场每人二两银子,先付一半,打过之后再付另一半。如有伤亡,抚恤再给二两。
徐大用也不和他讨价,只说钱不钱的无所谓,王长生跟自己是过命的交情。他既然找了我,那我和手下的兄弟肯定要帮,万一出了事那就各安天命。
魏三见他做人痛快,也是十分高兴。于是便告诉王长生,所有人今天夜里戌时一到就从小东门码头出发,坐船到苏州,打完就走。至于刀子棍棒之类的武器,到了苏州再发给众人。
当天晚上,王长生和徐大用一行八人便登上了一条大赶缯,一路向北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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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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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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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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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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