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各家的狗在发现有人接近时开始狂吠外,竟没有一户人出来。瑟尔丹刚走到家门口,身后火光晃动。他回身一看,两个甲兵举着火把从对面拐角处就走了出来。
“你就是瑟尔丹?”一个甲兵高声喝问道。
“是啊。”瑟尔丹决定装傻。
“今天白天你去哪了?你儿子呢?”那甲兵追问道。
“大人,小人和儿子去了外村朋友家里,换了点鱼干回来。谁成想小人的儿子额鲁竟然发烧病倒了,现在还住在朋友的家里。小人打算过几天再接他回来。”瑟尔丹回身指着爬犁上的袋子解释道。
两名甲兵听了,竟也没有提出什么质疑,只是说道:“眼下时候不早了,佐领大人已经休息。你明日一早去村长家见佐领大人,大人有话要问你。”
瑟尔丹一听,连忙躬身,嘴里说道:“是,是。小人记下了。”
那甲兵说完后,冷笑着又道:“我告诉你,不要想着逃跑,整个村子外面都有人守着。要是敢跑,乱箭射死!”
“大人放心,小人的母亲和老婆女人都在家中,我跑什么啊?”
“行了,记得明日一早。”两名甲兵摆了摆手,转身又从对面拐角处离去。
瑟尔丹站在院门口,直到两名甲兵远去,这才牵着马进了院子。他顾不得卸下爬犁,只是将马拴在了马棚的柱子上,就匆匆推门进屋。
屋内,一灯如豆,昏暗的光线下,瑟尔丹的母亲、妻子和小女儿居然都还没睡。三个人挤在炕头,又是焦虑又是欣喜的看着进来的瑟尔丹。
“额娘,您没事吧?”瑟尔丹回身关上门并插好门栓后,便急忙走到母亲身边询问。
老人抓着儿子的一只手,摇了摇头。
瑟尔丹的老婆达春则一脸紧张的说道:“今天中午,村里来了几十个甲兵,挨家挨户的清查人口,问我们雅尔哈是不是回来过。可把更根给吓坏了。”
更根就是瑟尔丹的小女儿,此刻靠在母亲身边,也是一脸的担忧之色。
达春看向屋门口,发现儿子没有跟进来,随即问道:“额鲁呢?”
“我就是担心会出事,才没让他一起回来。”瑟尔丹皱着眉头想了想继续问道:“官兵今天来了之后都干嘛了?”
达春说道:“开始他们把村子里的人都叫了出来,站在门口,挨家挨户的点名。别人家点完问了几句就回去了;来咱们家时就问你去哪了,额鲁去哪了。我就照着你教的说了。”
瑟尔丹走之前告诉妻子,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自己带着儿子去北边朋友家换鱼干去了。
瑟尔丹问道:“来咱家的时候,除了官兵还有别人没有?”
达春回忆了一下便说道:“村长老婆跟在佐领大人的身后,你说她一个女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瑟尔丹一听,便立刻起身从墙上把自己的大弓摘了下来,又从床底下找出了装着铁箭的撒袋。
“你这是要干嘛?!”达春吃惊的低声问道。
“被官兵盯上了!”瑟尔丹找出弓弦,准备给弓挂上弦。
“啊!怎么会?”达春和女儿一脸的震惊。而一旁的老母亲却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那天带雅尔哈回来的时候,被村长家的人看见了,当时忙着救人也没顾上。刚才那两名官兵叫我明天去村长家见佐领大人,我这才想起来,前些年村长老婆的妹妹嫁给了佐领大人做小妾。”
“你怎么知道的?”达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瑟尔丹一边挂着弓弦,一边对妻子解释道:“我还是前年跟葛珊达去木城时听他们提了一句,这事村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咱家救雅尔哈的事他们肯定知道了,明天我要是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那可怎么办?”达春急切的问道。
“你和更根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动静轻一点。我出去看看。”
瑟尔丹说罢,便将短刀插入腰带。从腰间的撒袋中取出了一支铁头箭搭在弓上。
“瑟尔丹。”此时他刚要推门,听见母亲在身后叫自己,于是连忙转身看过去。
“小心点儿。我去帮达春收拾。”老人说完,就起身去了里屋。
瑟尔丹十分愧疚的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便转身轻轻打开屋门,猫着腰来到了院子里。
黑夜里,自家院中的几只狗和马闻到主人的气味,也不叫唤,像是都睡着了。
瑟尔丹搭着箭在门口蹲了一会后,感觉周围没人,于是便收了箭,将弓背在身上。他顺着屋旁斜立着的一根大木料,动作缓慢的爬上了自家屋顶。这根木料还是他准备今年给儿子盖新房用的。
上了屋顶后,瑟尔丹就趴下身子,轻轻挪动身体,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他爬到屋脊边上,抬起头向对面远处看去。只见村长家的院子里人影晃动,点着几十根火把。
此时,村长家里,镶黄旗佐领托莫霍果从屋内走出,对院子里等候的一个甲兵问道:“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是,大人。就他一人。他说他儿子病了,正在朋友家中,过几天就接回来。”
“你没问问他那个朋友住哪?”
“我……我忘了问了。”
托莫霍果大怒,一脚就踹向了对面甲兵。那个甲兵措不及防,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后仰天倒在地上。
“你个蠢材!这下连他儿子的下落都不知道了,必定是和那个雅尔哈在一起!”
那甲兵挣扎着站了起来,不敢吱声。
身边的一名戈什哈说道:“主子,奴才再去找他问问。”
“问你娘啊问!”托莫霍果怒骂道。“这会儿再去问,他早编排好了谎话。”
骂完了,他一指院子里站着的三个甲兵:“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把那个瑟尔丹带回来,本官要连夜审问。记着,不许惊动村民。”
“要不我陪着去吧?我跟他关系还不错,他会信我。”村长在一旁欠身说道。
托莫霍果摇摇头,转身进了屋子。
瑟尔丹此时已经从屋脊上滑了下来,顺着木头出溜到地上。他走到马棚前迅速解开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急急忙忙的将其套在了爬犁上。
院子里的几条狗则发出了呜呜的低吼,似乎知道主人要离开。瑟尔丹怕狗叫,连忙又解开了栓狗的绳子。
母亲、妻子达春和女儿更根手里拿着几个包裹从屋里出来,放到了爬犁上。瑟尔丹把母亲搀扶到爬犁上坐好后,这才对妻子悄声说道:“出了村子后向东北走,千万别停!到了绥芬河就往南,去海边的村子找恒吉,额鲁也在那儿。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妻子达春握着马鞭点点头。多年以前她曾经和丈夫去过一次,还有些印象。生死关头,两人也顾不得再说些什么,瑟尔丹紧紧的握了一下妻子的手。
“阿玛,你要来啊,我们等着你。”小女儿更根抱着一只小狗坐在马车上,轻轻的说道。
瑟尔丹点了下头,不再说话,他松开妻子的手,转身挪开用树杈做成的院门。再一闪身,已经消失在黑暗里。
达春轻手轻脚的牵马走出了院子时,不远处已经隐隐有火光出现,附近几家的狗则开始叫了起来。她急忙坐上爬犁,抖动缰绳,两匹马小步快跑,很轻松的拉着爬犁就朝村北方向而去。几条狗则紧跟在后面。
“谁?!”一个声音在路旁响起,火光之下,三名甲兵从路边突然冒出。
一个甲兵举着火把,正要往前走几步拦住马时,不远处弓弦响动,一支黑色的铁头箭如同闪电一般射入了他的面门。m.χIùmЬ.CǒM
那甲兵一声不吭的就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火把掉落在地面上。达春再次抖动缰绳催马,爬犁飞快的远去,溅起一片冰雪。
“小心!”另一名甲兵惊呼道,他急忙扔掉手中的火把,拉着同伴低头向着来路倒退回去。那名同伴甲兵则举起腰间的海螺号,急促的吹了起来。
可是这甲兵刚吹了两下,不远处弓弦再响。同伴还来不及提醒,一支铁箭已经深深扎入那名吹螺号甲兵的额头。
剩下的那名甲兵吓得连忙趴在地上。此时他也顾不上地面的雪水,只求对方不要再射自己。他心知射箭的那人的箭法和眼力都是超绝,在这样的黑夜里居然能射中同伴的脑袋!
此时正在村长家里饮酒的托莫霍果,一听海螺号响,心中暗道“糟了!”他连忙起身,幸好他没脱棉甲,抓起身边的腰刀就冲了出去。
“哪边在吹螺号?”此时螺号声已停,托莫霍果便冲着迎上来的戈什哈问道。
“北边。”
“快走!瑟尔丹要逃!”托莫霍果大喊道,他招呼着刚从厢房里出来的二十几名被惊醒的甲兵。这二十多人很早就睡下了,准备在后半夜接替值夜的同伴。
“快快快,都拿好火把。”戈什哈在一旁着急的说着那些甲兵。
等托莫霍果领着一众甲兵,在一片狗叫声中举着火把来到瑟尔丹家门口时,只见院门大开。走近再看时,院子里的马和狗都不见了踪影。
“大人!”此时,一人从黑暗里冒了出来。
托莫霍果转身借着火光去看时,只见那人满身满脸的泥浆。他借着火光仔细辨认,正是自己麾下的甲兵。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托莫霍果怒喝道。
“大人,那人的箭又快又准,那俩兄弟都被射死了!”那甲兵哭丧着脸说道。
“你他娘的!他们俩死了,你这狗才反倒没事。”托莫霍果骂道。
说时迟那时快,夜色中,众甲兵身后一声弓弦响,一道黑影直奔火光下托莫霍果的后脑而来。托莫霍果听到弓弦声,却不躲闪。他猛一转身,举起左手腰刀,同时右臂抬起,抵在刀身后。
“铛!”的一声脆响,黑色的铁头箭将托莫霍果的刀身上砸出了一个小坑,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甲兵中的两名火枪兵点燃火绳,举枪就朝箭射来的方向开枪还击。
“嗵!嗵!”的火枪之声,引得村里各家的狗狗开始狂吠,马匹也嘶鸣不已。
托莫霍果放下手臂,他也不去看掉在地上箭,透过火枪的硝烟,冲着不远处冷喝道:“瑟尔丹,你跑不掉的!”
托莫霍果听说过这个有六支铁头箭的猎熊人,都说箭术惊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随即对身边甲兵喝道:“都给我围上去,他的箭不多了。”
此时,瑟尔丹的铁头箭还剩三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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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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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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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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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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