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保拼着命得来的情报没毛病,关键在于北海军那完全不同的战术体系和层出不穷的装备,使得清军再也无法用老办法来正确估算对面的兵力。另外乾隆在保宁离京的时候,曾授意他不要将北海军的真实战力透露给喀尔喀的各札萨克旗主,以免这些人对朝廷生出二心。
别看“撤驿之变”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可乾隆一直对喀尔喀的这些王公台吉抱有防备之心;年年都让他们去热河觐见,又是联姻又是制衡,可谓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然而清廷高层虽然知道北海军的战力可怕,战场上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却不敢跟喀尔喀各部说实话。
首先是不好解释,很多事满清自己都还搞不明白,糊里糊涂。就比如十八珠的强光大手电,这玩意在满清方面看来除了“妖术”,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合理解释。
其二就是一旦说的太清楚,绝对会对军心士气产生打击。就比如机枪,清廷从军机处到兵部都知道北海军有一种可以连续发射的“赛电枪”,比北海军士兵普通用的连珠快枪更加凶狠百倍。可是对于从未和北海军交过手的喀尔喀蒙古各部来说,讲的太清楚反而会起到相反作用。
至于北海军的大炮更是如此,喀尔喀各部的札萨克台吉们要是知道北海军的大炮比满清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更猛,打的更快,估计很多王爷台吉都会打退堂鼓,甚至对朝廷生出二心。
沙俄最起码还人手一支燧发枪,配备团属火炮呢,喀尔喀的蒙古箭丁们除了腰刀就是弓箭,妥妥的炮灰。
如今不管是乾隆还是下面的王大臣,他们从心底对北海军这次出兵外蒙的行动极为恐惧;因为有些人已经猜出来了,赵新此举恐怕是意在截断满人西逃的退路。
拿下喀尔喀蒙古,顺着科布多南路就能直取乌鲁木齐和伊犁。东北没了,西北再没了,到时候若是赵新带着大军从大沽口上岸,满清君臣就只能如南明一般逃到长江以南;可问题是北海军是有大铁船和各类炮舰的,江南也不安全。
如此一来,满清君臣就只能往到川蜀云贵之地跑。瘴疠之地啊,去那地方纯属自杀!
话说就在保宁万般纠结之时,东北方向远远传来了凌乱的枪声。他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不用想,爱隆阿那边已经交上火了!
“大帅,怎么办?”
夜风忽的吹过,保宁浑身一个激灵起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丧师辱国,回去也是死。”他此时彻底想明白了,朝廷这次为了对付北海军,已经是吃奶劲都使出来了,若是今夜撤回去,数万大军徒劳无功不说,自己也将再无退路。
想到这里,他抽出刀来,对亲兵队长道:“传我的令,全军渡河!今夜一定要把这两座山头给端下来!”
察罕托罗海的这一夜注定是不会平静的,虽然南路夜袭的四千清军大败,可清军中路和北路仍有九千兵力。何况由于这年月的通讯条件,北路清军不可能得知南面的具体情况,于是爱隆阿便按照规定的时间发动了。
随着侦察排且战且退,大地如同被点燃了炸药包似的开始簌簌抖动,无数人奔跑的脚步惊得倦归的鸟雀“呼啦”飞起一片,在夜空中扑扇着翅膀摇曳惊舞。
随着照明弹在空中再度点亮,北侧山头阵地上的北海军士兵肉眼可见大片大片黑压压的士卒向着自己所在的小山疯狂涌了过来,如同一股股黑色的浪潮,很快就涌到了山脚下。
“杀!”眼见手下人一个个奋勇争先,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爱隆阿攘臂大吼:“杀光北海贼,每人赏银三十两!得一人头者,军功再加三级!”
密如骤雨的子弹从山腰上打下来,转瞬之间,数十名冲在最前面蒙古兵被打翻在地。那些白天埋藏在山脚和山坡上的陷阱不时的被人触碰引发,随之而来的就是手榴弹爆炸的火光。
就在此时,在北海军阵地的西面,地动山摇的喊杀声漫卷而来,保宁率领的中路清军正在强渡特斯河。
设在炮兵阵地上的8门迫击炮已经打疯了,山脚下的标尺方位都是提前测量好的。装弹,击发!装弹,击发......
一营和二营阵地上轻重武器火力全开,负责做饭的炊事兵都在帮着向战壕内运送弹药。二营长周仲在步话机里大声命令着下山的两个连迅速回来。他已经顾不上自责了,任谁也没料到夜袭的清军居然会来这么多。
听到北面枪声大作,再看到在场的北海军突然撂下自己的这些人转身就走,南路上千被俘的清军都是心中暗自窃喜,不少人解开了绑在腿上的绳索,随即就逃进了黑暗里。
山脚下杀声震天,一明一暗的光影映在米士朗铁铸般的脸上,望远镜的视野里,密密麻麻的清军一波接一波的来到了山脚下,随即就往上冲。
带领札萨克图汗部人马进攻的副都统兴福在几轮冲锋后损失惨重,他带着手下的七八名侍卫狼狈的退了下来,一面跑一面对爱隆阿大叫:“军门!北海贼的枪炮太猛了,我手下都战死了八百多精锐......”
爱隆阿一动不动的站立着,他身后是两百名八旗蒙古兵,对周边呼啸而过的流弹视而不见,听了兴福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还剩多少人?”
“还有一千多。”
“还有一千多你就敢撤?忘了之前军议上定的规矩了?!”
“军门!”
兴福已看出爱隆阿腔调不对,可他自诩是宗室,三等辅国公,爱隆阿应该不敢把他怎么样,于是前趋几步,正要解释,谁知爱隆阿抬手一挺,冰冷的雁翎刀便没胸而入。
“哪个将官敢弃兵逃阵,这就是榜样!”光影下,爱隆阿一脚踹在兴福的肚子上,同时抽出刀来。看到一位黄带子宗室就这么被杀了,吓得兴福的侍卫和几个带兵退下来的札萨克台吉连连后退。
爱隆阿端着血淋淋的佩刀,对那些札萨克领主厉声道:“大皇帝历来待尔等恩重如山,今日就是报效之时!不怕死的蒙古汉子跟我上!”
在场的众旗主愣了片刻,突然齐发一声呐喊,带着退下来的手下转头再向山上冲杀。
当清军进入到距离北海军阵地只有五十米的距离时,密如雨点的手榴弹从夜空中砸了下来,一簇簇火光烟雾腾起,将清军炸的鬼哭狼嚎。
“不许停!继续冲!”硝烟弥漫中,蹲下身的爱隆阿突然站了起来,大吼一声,带着二十多名侍卫就冲进了烟雾里。在他身后,如潮的蒙古人也跟了上去。
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不管是普通箭丁还是那些札萨克领主们都知道已经再无退路,否则就是全军大崩溃。
北海军的机枪已经打红了枪管,机枪手们根本来不及换枪管,只是扣紧了扳机,不停的左右扫射;一旁的副射手疯了一样的上子弹,可还是供不上。
此时北路进攻的清军已经抵近到距离北海军战壕只有五十米远的位置,躲在尸体堆后的弓箭手和为数不多的鸟铳手开始射击了,阵地上的北海军立刻就出现伤亡。随着火力有所减弱,十几名清军终于杀进了第一道战壕。
此时很多北海军士兵已经将身上的弹药打光,于是血腥的白刃战开始了。
刀丛箭雨,惨叫呼嚎,有的士兵被砍掉了胳膊,劈断了脖子,削飞了天灵盖的;也有蒙古人被刺刀扎进胸口腹部的,流了一地肠子的。血雨在第一道战壕里泼洒,人头和断肢被踢得滚来滚去,偶尔还会响起一声爆炸,那是北海军的伤兵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撤!快撤!”
第一道战壕里残存的北海军士兵顺着交通壕向后退,负责殿后的士兵不时将手中的刺刀捅进冲上来的清军胸口。随着上千名清军冲上阵地,第一道战壕失守了。
“都是好样的!继续杀!一个不留!”爱隆阿跳入战壕里,兴奋的大吼。
就在清军以为胜利在望之时,从二十多米外的第二道战壕边缘突然滚落出一些不明物体,纺锤状的外壳在山坡上滚动时,丁零当啷的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当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七扭八拐的滚进第一道战壕内,挤在坑道里的蒙古兵纷纷向两侧躲闪。
“这是什么?”有人用手中的刀碰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金属的脆响。“铁的?”
正当蒙古兵们不明所以时,战壕里瞬间火光暴起。轰!轰!轰......
“可惜!功亏一篑!”爱隆阿脑海中闪过短暂的念头,随即就被抛向了空中。
成百上千的生命在瞬间灰飞烟灭,此起彼伏的巨大爆炸使得整座小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如此景象,让山下的数千蒙古兵魂飞魄散。当夹杂着泥土、碎石和残肢的血雨从空中挥洒而下,将山脚下的清军浇了个满脸鲜血时,整个西北两面的清军立刻就崩溃了。
是夜,北海军的“南下支队”以八百人对阵一万三千清军,打死打伤六千多人,俘虏一千五百多人,败退回大营的保宁第二天一早便下令全军后撤七十里。
至于米士朗率领的两个营里,北侧山头阵地上有两个连在白刃战中损失惨重;南侧周仲手下的一个连几乎拼光,周仲自己也在白刃战里挨了一刀。幸亏之前派出的两个连拼命赶回,这才将中路进攻的清军给打了回去。最关键的是,要不是米士朗在危急关头命令炮兵将迫击炮弹当炸药包用,子弹几乎都要打光的北海军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从事后来看,米士朗他们在察罕托罗海的行动彻底的打乱了乾隆的整个部署,杭爱山西部的清军完全没能对东部的阿桂大军提供支援。此战过后,参战的喀尔喀各札萨克领主们再也不敢直面北海军兵锋,为“南下支队”最终占领科布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察罕托罗海的战斗结束之后的第三天,“南下支队”的电台终于和赤岩城那里恢复了联系。当天傍晚,刚到伯力镇才一天的赵新就看到了这份电报。
“太好了!”赵新看完电报,兴奋的猛击了一下桌案。
正在一旁教阿妙下围棋的王贞仪好奇的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军事秘密。”
王贞仪闻言白了赵新一眼,心说谁稀罕知道。不过她也清楚,眼下能让赵新高兴的事恐怕还是和喀尔喀那边有关。
她跟着赵新一路视察也有十来天了,虽然没有实质进展,可两人的关系亲密了不少。离得近了,王贞仪对赵新的性格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即便是在私下的时候,他也从不和自己或是阿妙提及军事上的事。
赵新听了嘿嘿一笑,从桌案上翻出一张地图来,仔细的看了片刻,然后开口道:“我有事要离开几天,你们俩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还是先坐船去黑龙江城?”
王贞仪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几天?”
“五到七天吧。”
“那我们就等你回来。”王贞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随即脸颊就变得有些发红。
“嗯,本来我还想去看望一下林子平,那就拜托你和容甫先生了。”m.xiumb.com
考虑到虎吉那边的情况,赵新觉得自己得去一趟了。虽说兵员补充不了,可是粮食和弹药总得进行补给,毕竟察罕托罗海离着乌里雅苏台还有九百多里地呢。从赤岩城那边运物资实在太扯,只能自己亲自去一趟。
另外虎吉他们还抓了一千五百多俘虏,要是能改造争取过来,不能当兵还可以当民伕嘛,由此扩大北海军在唐努乌梁海和札萨克图汗部的影响。
以后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两地至少得放一个团的兵力才行,而从北海镇调兵实在不现实,必须要在当地解决兵源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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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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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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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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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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