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一口气,打算先稳住鹧鸪哨,再慢慢劝说他离开。虽然可以看得见,但是在这个绝对黑暗且绝对寂静的墓室里,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他还是会害怕的。
其实陈玉楼还有一件事情没告诉鹧鸪哨,在他发现了没法离开后,墙角出现了一副骸骨,他万分确定这副骸骨之前是不存在的。
这骸骨的身上,披着一件看似有了年头的皇家护甲,那是自己身上所穿着的。
这是预示了我的死亡吗?陈玉楼此刻无比庆幸鹧鸪哨没有夜眼,他看不到这惊悚的一幕。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自己既然是做着盗墓的行当,终归还是要死在墓室之中。
这算是死得其所吗?他苦笑。
也罢,这辈子,反正就是赚来的。
“阿邵,你相信转世重生这回事吗?”,重生,是陈玉楼一直埋在心里的最大秘密,他一直没跟任何人提起,但现在既然自己快死了,他不想把秘密带进棺材里,此刻,他很有诉说的欲望。
鹧鸪哨并没有插话,他安静地聆听着,一直握着陈玉楼的手,听着陈玉楼一桩桩一件件把前世以及今生的事情说完了,他整个人如入梦境般,只觉得虚幻无比。
前世成年之后的相遇,之后的瓶山同行,再到和滇军马振邦的决战,以及之后的分道扬镳……
今生的提前重遇,再到后来发生的所有事,陈玉楼全都说了,他说得尽量详细,足足说了三个小时才结束。
他知道鹧鸪哨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在全部告诉了鹧鸪哨之后,他没有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鹧鸪哨的发问。
他想,也许鹧鸪哨不会相信,或者觉得自己已经疯魔了,神智不清才胡言乱语。
这样也好……他也许以为我疯了,就会放弃离开吧。
“我信你。”,鹧鸪哨只说了这三个字,并没有多余的废话。这有点出乎陈玉楼的意料,他觉得眼眶发热,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擦去了眼角的湿润。
幸亏他看不见……陈玉楼自嘲。
见鹧鸪哨没再说话,陈玉楼把身体靠向他,头枕在他的胳膊上。此刻,他想起了另外一个重生者。
张子轩
“你知道张子轩吧……”,陈玉楼低声。鹧鸪哨转头,似乎有些不悦,”干嘛突然提起这个人……”
“没什么,他和我一样,也拥有着前世的记忆。张子轩的母亲,是江南地带有名的大美人,嫁到湘阴来,她年轻时候简直就是貌若天仙。而张子轩随他娘,从小就容貌精致,虽然气质有些阴柔,但是他也是本地公认的美男子。”
“那又怎样?”
“长相美丽的人,在和平年代也许不会受到伤害,但是在动荡不安的乱世中……美貌也会成为一种灾难。”,陈玉楼拿起一块宝石放在手里把玩着,他接着说,“好在他家在湘西也算望族,要是好好地呆在本地,也许没人敢对他怎么样,可是他却选择了去云南从军。”
“那一次……他对我诉说了很多,他说了很多他在军队里遇到的悲惨遭遇。我也看见他的身体上,有很多新旧交叠的伤痕……”
“被咬的痕迹,还有鞭痕……有些甚至看得出来是有段日子了的,新旧交叠着,甚是狰狞。”
鹧鸪哨沉默了,他之前发现张子轩对陈玉楼做了那件不可原谅的事后,他一度恨不得立马劈了对方,可是现在听陈玉楼这样一说,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但是,他并不同情张子轩。人生在世,总会有各种更好的选择,张子轩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应该自己承担后果,而不是迁怒他人。
“如果张子轩没加入滇军,他也许不会遇到那些人,也不会变得如此偏激吧。“,陈玉楼把宝石放了回去,又换了一枚金币把玩起来,他幽幽地说,“要他留在湘西不出去,看在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我也总能护他一二。”
鹧鸪哨挑了挑眉,虽然他不认同陈玉楼的话,他觉得张子轩的事根本不应该陈玉楼来负责,但还是忍不住感动起来。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他心怀天下,既想护住苦难的苍生,也想护住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开仓放粮,散尽家财,这个男人,虽然身材说不上高大伟岸,但往那一站,总能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阿楼…你说得不对,如果第一世里,张子轩从军后被人侵犯还能说是无辜的话,他重生之后明明可以有别的选择,但他还是继续了前世的道路,他把这一切全归咎在你的身上,对你施害,却从不想自己的原因,你不应该同情他,他的遭遇也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同情他,我之前……也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把他全家上下杀个鸡犬不留……”,陈玉楼低头,他把双手环抱起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我并不是什么纯善之人……只是,我感觉无论从头再来多少次,命运的轨迹似乎也不会因此改变,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操控着我们,我们就好比棋盘上的棋子一般,进退随人摆弄,如海中浮萍。”
“阿楼,别多想了,出去之后,总得找他算清这笔债。”,鹧鸪哨道。
出去……还能出去吗?陈玉楼心里一点底也没有。xǐυmь.℃òm
他把金币抛回棺材里,然后双手插入宝物堆中,捧起了满满一叠,用力往上抛去,宝物如天女散花般跌落,叮叮当当地滚了满地。
他哈哈大笑,心中却苦涩着。
此时,胸前戴着的晶石项链微微发起烫来。陈玉楼猛一激灵,是了,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虽然如非必要,他不想动用晶石的力量,他隐隐觉得,世上根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一次使用晶石来许愿脱困,总得付出一定代价。
可是,既然现在自己快死了,这一切也无所谓了吧。
他连忙站直了身子,用手握住了项链的坠子。
似乎感觉到陈玉楼的异常,鹧鸪哨的手覆盖上来,他看不见,却准确地握紧了陈玉楼的手。他的手触碰到项链,便马上明白了陈玉楼的意图。
“你刚才说过,用这个晶石会令你的身体很不舒服,如果有什么后果,我们一起承担。”
晶石发出微弱的白光,一个光球幽幽地从晶石里飘了出来,两人的眼睛已经习惯了绝对黑暗,这一点光亮,虽然微弱,却还是显得格外的明亮。
光球飘了几飘,最后停在了偃甲人偶的面前,照亮了人偶巧夺天工的轮廓。
【前面准备跳时间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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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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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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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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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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