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住他楚昭游,“陛下为何出宫、如何离京?”
楚昭游定定地看着,心想,可不都是因为你。
“朕听说民间有许多戏班子,摄政王又不让戏班子进来,朕只能出去了。”
一说到戏班,萧蘅脸上出现一点不耐,但立刻掩藏下去。他从前只是透露了对戏班的厌恶,小皇帝就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跑了,侍卫也因此没有多加拦查。
可见,愈是上位者,愈不能显现一丝喜恶。
他梭巡了下楚昭游的脸色,见他眼神无辜,勉强相信他是一时兴起,而不是蓄意为之。
“怎么出城?”
楚昭游:“朕一出宫遇见一个江洋大盗,他看中朕的容貌,珠钗非富即贵,起了歹意,将朕掳出了城。出了城之后,他又发现朕竟为男子,身无分文,便打了朕一顿,自个走了。”
主动说真相是不可能的,萧蘅什么都不记得,还那么讨厌皇帝,他难道还要舔着脸说我们曾今有过一段——哦,还是他主动的。
无论萧蘅还是小黑,都讨厌戏子,这点倒是贯彻始终。
朕要脸,也要自尊。
要是摊开说,楚昭游都怕在萧蘅脸上看见恶心的表情。
“京城戒严,普通小贼插翅难飞。那江洋大盗长什么样,陛下可发通缉令全国批捕。”萧蘅不知为什么,对江洋大盗的存在十分介怀。
不相信?
把他当犯人审呢?
楚昭游白皙的脸蛋微微憋着一口气,睁圆了眼角,整个人像个一戳就爆的包子,瞪着萧蘅始终背在身后的右手,好像那里有见不得人的暗疮。
“朕是什么人,如何记得一个对朕大不敬的小贼的外貌?”
就许你忘干净,我还不能忘了。
“陛下愿意赌气就憋着,以后都别说。”
摄政王金口玉言,说的“憋着”就是真的憋着,今后楚昭游若是越想越不忿,想把贼人抓起来泄愤,那也是不许了。
居然轻易被楚昭游拱出火来,萧蘅心里微讶,他深吸口气,冷漠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以后自重,切勿擅自出宫。”
朕就憋着。
楚昭游垂下眼:“朕忘了,反正朕出去的时候还没有戒严。”
他故意说早时间,把自己和萧蘅出城错开来。
谈话不欢而散,楚昭游明显学不会和身为摄政王的小黑交流,两人句句夹枪带棒,把周围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喘。
薛公公尤甚,一条老命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摄政王一言不合就把楚昭游软禁,做那明面上的主人。
以前陛下见了摄政王哪次不是唯唯诺诺,话都说不利索。今天居然敢在偷偷出宫被抓回来的前提下,和摄政王对呛!
一个太监小跑过来,手里提着一卷黄娟,转过弯看见楚昭游就是一个急刹。
楚昭游和萧蘅同时转头,目光不善地盯着小太监。
倒霉太监都快哭了,他怎么就一下子碰上两人。他手里的是圣旨,封谢朝月为郡主,以及请章回吉多留京两天。
宣读圣旨,当然要从皇宫正门走。
这小太监拿着圣旨过来,显然是来找摄政王的。
楚昭游有点尴尬,很明显,他下的圣旨,得先让摄政王过目才能出宫。他第一回下圣旨,仿佛被人偷看了日记似的,浑身不自在。ωωω.χΙυΜЬ.Cǒm
萧蘅十分坦然,伸手接过圣旨,丝毫不避讳。
看着看着拧起眉,合上圣旨,萧蘅右手一握,就要当面销毁。
楚昭游拦住他:“住手。”
萧蘅盯着楚昭游抓着自己的手,嘲讽:“陛下脑子也拎不清?”
“我又不是傻子。”楚昭游小声碎碎念,那边耳力极佳的萧蘅脸色却是一变。
“朕失踪三天,闯出的祸事,自己解决。”楚昭游抢过圣旨,交给宣旨太监,“你马上去。”
小太监看了看摄政王,见他始终沉着脸,不敢放肆。
萧蘅不说话,小太监就不敢走,楚昭游简直要被气死,恨不得按着萧蘅的脖子点头。
“去吧。”
良久,小太监听见一声,如蒙大赦地跑了。
萧蘅不知楚昭游打算怎么解决,他没什么兴趣,反正谢朝月不会去联姻,太后下十道懿旨都无效。
圣旨里的名头是亲兄的战功,若抛开联姻故意给封号这个原因看,对谢家也是不错的封赏。
那就由着他折腾,总归楚昭游一个人也掀不出风浪,萧蘅猜想他应该会去求助陆淮善。
萧蘅自己也没意识到,“让他折腾”这种念头在他的执政七年里,可从来没有过。
他不动声色观察楚昭游的反应,见他圣旨被拦,也没有屈辱的神色,问:“今早,陆淮善归还龙威军,陛下为何不要?”
楚昭游嘴角扯了扯,没有再看萧蘅,转身招呼薛公公往空旷的地方走:“因为朕的虎符在母后那里。”
因为我以为小黑想要。
萧蘅伫立在原地,眉心紧拧。
明明知道答案,却鬼使神差地问出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什么,哪会有第二个答案?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暗卫不用跟着楚昭游,默认让他折腾去。
大抵合心蛊发作过一次,他的脑子就不够清醒了。
……
楚昭游径直去了陆淮善下榻的偏殿,陆淮善正坐在院内的石凳上,手边一盏热腾腾的清茶,冒着白气。
“末将叩见陛下。”
“平身。”楚昭游坐下,也不含糊,开门见山,“朕想向将军借几个人用用。”
陆淮善摸了摸胡子,“陛下既然没有虎符,那末将便谁也不能帮。”
楚昭游暗笑,老狐狸,若是不帮,怎么会愿意留京,还在这沏茶等他呢?
他隔着袖子,把一块铁疙瘩塞进陆淮善手里,“是真的吗?”
“这?”陆淮善惊讶,这分明是摄政王手里的那半块。
楚昭游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打误撞,捡了小黑的虎符。这算什么,某种交易吗?
袖子一动,陆淮善觉得手心又多了一样东西,好像用纸包起来的东西。
“这是?”
楚昭游先问:“周围有人吗?”他一个傀儡皇帝,身边有人跟着很正常。
陆淮善:“没有。”
看来摄政王给陆淮善的面子还挺大。
楚昭游压低声音:“朕在宫中如履薄冰,难以自保,这二样东西于朕而言特别重要,朕交予将军保管。”
陆淮善一愣,作为手握重兵的将军,他上一次,在帝王眼里看见这样全然的信任,是多久之前了?
似乎从来没有,否则他也不会画地为牢。
楚昭游身边都没个可以信任的人,也不知道哪里可以藏,寝宫也是谁想进就进。他怕虎符和药被摄政王和太后发现,又或者他哪天不小心把它们丢了,这都是他承担不起的后果。
“一月为期。”楚昭游道,“一个月后,朕要是没有向将军讨要,就请将军替朕把它们交给摄政王,就说朕给他治病的。”
只言片语间,陆淮善觉得手中有千斤重。
楚昭游当然不会圣母到立刻托陆淮善还给摄政王,关键时刻,这包药可能是他的保命符,既然是保命符,自然要找最安全的地方把它藏起来。
正常情况下,他一定记得把药和虎符拿回来,找个借口给摄政王。他拿不回虎符的情况,只能说明他行动受困,生命受险,届时,药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要么陆将军拿它找萧蘅,萧蘅反应过来,来救他。要么萧蘅非要篡位,他的危险就来自于萧蘅,有这个媒介,陆淮善要是愿意,也能出兵救自己一把。
最后一点,有他和陆淮善同时记得这件事,小黑肯定不会错过第三包药。
对他和小黑,都是人生安全上的双重保险。
据他观察,摄政王似乎对变傻这件事讳莫如深,他一提,脸色就很难看。也是,任何一个掌权人都不会喜欢暴露弱点。
解决了大事,楚昭游又谈起最初的话题:“将军借我一些人,宫外用的,咱这算私事,不涉及朝堂,将军就是没有见到虎符,凭感情都能借一些人吧?叔?”
铁面无情的陆淮善被叫得心软得一塌糊涂,目光顿时慈爱,“成。”
楚昭游笑眯眯给他斟茶,“谢谢叔。”
陆淮善看这小孩越看越喜欢,他原则问题不能退让,不能插手政事,但还是忍不住提点道:“叔叔倒是叫得亲,知不知道你自己还有个姨娘?”
“姨娘?”楚昭游一愣,他完全不知道原主的事,更别提什么亲戚了。今早一见太后,楚昭游就发觉太后过于年轻,他们两长得也不像,可能不是亲母子。
那上哪儿去找姨娘?
楚昭游抓心挠肝地想问,但是说多了怕暴露自己灵魂换人的事实,只好摁下疑问,打算回去问薛公公。
一出偏殿,楚昭游便问薛公公:“大楚的青楼产业怎么样?”
“呃……这奴才不知道啊。”薛公公很无辜。
“说你知道的。”
薛公公老脸一红:“据侍卫说,京城最大的一家叫|春满楼,应有尽有。”
楚昭游:“很好。”
薛公公:“太后娘娘虽然没有给陛下选秀,但陛下要是想……去求一求太后,纳几个正经的贵女。”
“啧。”楚昭游忍不住惊叹,这皇帝居然一个后宫都没有,太难得了。
正好他不喜还包办婚姻,要是让他面对原主留下来的女人,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他吩咐了一番薛公公,教他怎么联系陆淮善的人。
薛公公领命而去,楚昭游正要回去,一个拉着脸的太监突然出现,“陛下,太后娘娘有请。”
楚昭游脸色一肃,太后终于还是找他了,他搅乱了太后那么大一盘棋,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这个时候,陆淮善的还在宫中,太后肯定会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发火界限内。
仁寿宫内气氛死滞。
魏万虹一回宫就砸碎了寿康宫所有的瓷器,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楚昭游踩着碎片进来,就看见太后侧卧在贵妃榻上,眼皮一动,却没有睁开眼。
直到楚昭游站得腰都酸了,险些坐在地上,她才慢吞吞睁开眼睛,怒火还没未完全隐藏。
“陛下,你可知今日在早朝说了什么?”
楚昭游嘴唇一抿,低落道:“儿臣知道,可摄政王来了,儿臣不敢。”
他今日在早朝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文武百官一个个跟见了公鸡下蛋似的,可见原主上朝一般不说话。他不敢,反而符合性格。
啪——一盏热茶炸开在楚昭游脚边,雪白瓷片乱飞,楚昭游闭了闭眼,以免溅到眼睛里。
“孬种!”
魏万虹气得要命,她明知陛下身边都是摄政王的人,楚昭游惹怒摄政王没有好处,但还是忍不住迁怒,明明是自己故意把楚昭游搓磨成这样,她头一次恨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性子孬。
“你父皇把大楚江山交到你手里,萧蘅他一个外姓人,结党营私为非作歹,兵权交到你手上了你还不敢要!你愧对列祖列宗,愧对你这一身龙袍!”
楚昭游垂下眼睫,他出尔反尔,这件事上确实对不起太后。
太后骂了个痛快,深吸了口气,再睁眼,苦口婆心道:“陛下今年十九,身边一个贴心人都没有。你还不明白吗?”
楚昭游目光一动,原主容貌和他一样,年纪倒是比他小三岁。
“儿臣愚钝。”
“萧蘅是要我大楚江山后继无人,好取而代之!”太后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哀家和萧蘅说了几次,要给你选秀,次次被拒,连缘由都不找。他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疯成这样!”
生不出儿子?
楚昭游抬头,惊觉自己在太后嘴里听到不得了的八卦。
摄政王那方面不行?朕怎么觉得他……很行?
楚昭游目光鼓励地看着太后,你能不能再多说点,朕觉得自己还能站会儿。
太后却不欲多说,她恩威并施,演完操心的慈母,轻飘飘地觑了楚昭游一眼:“此事你当不知。犯错就要罚,今晚去奉先殿跪着,向列祖列宗赎罪,没有哀家的口谕,不准起来。”
奉先殿阴冷透风,太后眼神阴鸷,这双膝盖跪软了,跪废了,以后就不会站起来说“朕不答应”。
楚昭游心情复杂,昨晚摄政王都没法让朕跪,今晚就遭到报应了么?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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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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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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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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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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