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有点毛病的狗……”楚昭游心里惦记着事,他问道,“你说找狗,那我要是找人呢?能找到吗?”
薛公公大惊失色:“陛下赶紧让太医瞧瞧,这要是病狗咬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楚昭游脸一板:“小黑没病。”
这还护上了!
“我是说、朕是说,咬朕的那只狗没狂犬病。朕想找一个人,薛公公你能办到吗?”
薛公公脸色尴尬,不敢直视楚昭游,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奴才没用,奴才没用……”
这是什么情况,一言不合就扇自己巴掌?
“是朕无能,与你何干!”楚昭游阻止他自打嘴巴,这皇帝比他想象的还要窝囊,一点权力没有。顶多找只狗,升级到找人,就没法子了。
他审时度势,知道再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找小黑已经不可能,只能托人帮忙找。
他手里没人,只能借人。
思及此,楚昭游脑海中浮现的首先是摄政王。
原因无他,他相信男主的能力。
他正思考着什么筹码能让摄政王帮忙找人,一小太监匆匆赶来。
“小松子叩见陛下。”
楚昭游看着他没动,小松子便主动上前,低声道:“太后娘娘让陛下即刻上朝,太后说什么,陛下附和就好,今日陛下就能从摄政王手里拿回一些权力。”
楚昭游眸光一动,夺权?
摄政王是男主,太后想帮他从男主手里夺权,楚昭游觉得有点悬。
摄政王在宫中如入无人之地,护龙卫名为“护龙”,实际上护的是摄政王,水里说下药就下药,两方人马眼睁睁看着,司空见惯。
可是,楚昭游摩梭了下袖子里的半块铁疙瘩,小黑距离治愈只差一步之遥,不能功亏一篑,否则对得起他豁出去的勇气吗?
但凡他手里有一点权力……
诱惑太大……楚昭游闭了闭眼,捏紧第三包药粉,明知冒险也要试试。
“朕知道了,请太后放心。”
他随手捏了桌上的两块糕点充饥,早朝肯定不会轻松他不能先饿晕了。
浓郁的桂花香味在舌尖爆开,楚昭游垂眸,看向指尖的桂花糕。
帝王冕旒,前后各十二串白玉垂珠,颌下系着正红未缨,此乃最贵重的礼冠,参加盛大仪式时佩戴。
楚昭游怀疑,这是为了掩饰他三天没洗头。
上朝基本没他的事,还要穿得如此隆重,基本上就是个外交吉祥物,看着喜庆就好。
楚昭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个皇帝,头顶冕旒,脚蹬金靴,明面上的九五至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楚昭游眼神没有乱晃,尽量目不斜视,他一一扫过朝内众人,正中站着一个神情严峻的武将,文武大臣心思各异,倒是没有看见类似摄政王的人。
总体而言,朝堂内部气氛还算融洽。
魏太后:“就在刚才,魏卓在莲花村率先找到了陛下,并于赶来的护龙卫一起护送陛下回宫。魏卓就带了十余人,几千护龙卫竟然还比不上!叫哀家如何信任护龙卫!今天大楚若是不能给我们母子两一个交代,不如这江山就改姓了罢!”
魏卓,太后亲侄,也就是先找到楚昭游的白衣人,扑通跪下:“陛下还年幼,太后保重凤体才是。”
魏万虹声泪俱下,在陆淮善面前,塑造孤儿寡母备受欺凌的人设。
陆淮善视线投向楚昭游,这是他第一次见小皇帝,对方五官端正昳丽,隐隐一股贵气,脸色苍白嘴唇干涩,一双眼睛澄明剔透,双手微蜷规矩地搭在膝盖上,目光透过冕旒看过来,透露出一点小辈的依赖和信任。
陆将军老怀触动,他一把老骨头了,可不就是想看小皇帝好好治理国家,百姓安居乐业,龙威军扎根于京郊,护的是龙脉之地。
世人皆道摄政王狼子野心,但陆淮善不这么看,先皇驾崩七年,萧蘅一人撑起整个大楚,整治内忧外患,从未把主意打到龙威军头上。
这说明什么?说明萧蘅无心篡位。
别人看不明白,陆淮善心里明白得很。可他今天一看这小皇帝,又有些受不住了。他无儿无女,陛下这眼神,让他无形中就把陛下当至亲小辈了,看不得他受委屈。
陆淮善问道:“陛下是怎么失踪的?”
若是真与摄政王有关,那他这回就站陛下这边。
“朕……”楚昭游一开口,声音有些哑,他从善如流地闭嘴,把时间留给太后发挥。
魏万虹赞赏地看了一眼楚昭游,这么多年了,终于在朝堂上聪明了一次。
她嘴角一瞥,冷笑:“陛下无政事可理,素喜戏曲,请了宫外的戏班,一时心血来潮,替那花旦上场。哪想摄政王突然进宫,命令护龙卫将戏班子连带陛下一起赶出皇宫。”
太后颠倒黑白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楚昭游微一挑眉,心里暗笑,这太后也不是完全和皇帝一条心。如果太后当真护着他,找其他理由便罢,哪有把一国之君喜好唱戏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拿到早朝来说?Χiυmъ.cοΜ
他眼波流转,不动声色地把底下的人员反应纳入眼中。
陆淮善一皱眉,但是先入为主,楚昭游都眼神澄澈无辜,并无脂粉之气,可见是平日里没有实权,不得已而改变兴趣。
中立派的文臣一脸丧气,这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尚书台六部之人,则挺了挺腰,陛下沉溺红粉,摄政王此举虽严厉,但不违先皇之志。
魏万虹摸准了陆淮善的反应,说话半真半假。
楚昭游嘴角一抿,插嘴道:“朕听闻那戏班会唱《麻姑祝寿》,特意请进宫学习,想亲自唱来给母后祝寿。”
他声音不大,带着几分喑哑,目光微怯地看着太后,一番赤子之心。
然后他就看见太后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他离太后近,没有错过这个一闪即逝的精彩。
陆淮善顿时欣慰。
护龙卫首领钱世成耿直道:“摄政王当日并不知道陛下就在戏班子当中,得知陛下出宫,更是立即派人寻找,把戏班的人员全部审问一遍,据查,戏班子并不会《麻姑祝寿》。”
当天明明唱的是《贵妃醉酒》。
楚昭游的饮食起居并非秘密,太后和摄政王人手一份。皇帝听过哪些曲目,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什么《麻姑祝寿》,皇宫里有这曲目吗?
陆淮善几十年不曾上朝,专注练兵,头一回,便感受到这朝中的暗流涌动,太后和皇帝似乎面和心不和,加上摄政王,三方各自为政,互相拆台,上朝跟看戏的。
而这三方之中,小皇帝的势力最弱,几近于无,说句话底气都不足。陆淮善的心又往小皇帝那边偏了一点。
楚昭游目光凉凉地看着钱世成,就是这位大哥,让他四个城门都出不去。
唱戏,楚昭游可是专业的,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能拆他的台。
“朕深居宫内,消息匮乏,托人打听许久,才找到……竟然是唬朕的么?”楚昭游眼尾下压,似乎有些难过,随即扬起嘴角,“但是朕在宫外,遇见了一位老生离京,朕为了向其请教,不得不与他同行,耽误了回宫,让母后担心了。”
太后要演母子情深,楚昭游配合他,只是他越说,太后嘴角越僵,“皇儿有心了。”
楚昭游言外之意,是在向陆淮善透露委屈——他一个皇帝,宫外的消息完全接触不到。
陆淮善果然被楚昭游的孝道感动,孝顺的孩子,坏不到哪儿去。
钱世成觉得自己还不如闭嘴,摄政王说得对,他不会说话,说了就是给对方送人头。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楚昭游,这一句接一句的,句句都往陆淮善心坎上踩,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陆淮善这么看重孝道!
陛下是护龙卫和魏卓一起护送回来的,一回宫就上朝,他们本以为楚昭游上朝对他们有利,毕竟他们陛下可是有过早朝睡着的光辉战绩。以往太后暗示他干什么,被摄政王一反问,几句话就忘了目标。
谁交代楚昭游这么多话的?
钱世成紧紧盯着楚昭游,甚至有想让陛下开口唱两句的冲动。
套话都想好了,总不能连曲儿也会唱了?
但是,对方是一国之君,太后可以随意地提唱戏的事,他们作为臣子的,只能谏,不能辱。
楚昭游隔着十二串白玉珠,弯了弯眼睛。
快,勇敢说出你的想法。
普天之下,就没有朕不会的曲目。
钱世成默默归队,决定奉行摄政王的箴言,少说话,多做事。
陆淮善总结发言:“陛下亲政,摄政王理应归还部分政务,若是陛下没有异议,臣今日就宣布——”
“摄政王到——”
宣政殿外,一黑色人影逐渐清晰,几步之间,摄政王便雷厉风行出现在大殿之中,站立于陆淮善左侧,非武将出身,却横刀立马,飒沓之姿,与陆淮善不分伯仲。
他站在那儿,就是众人倾佩敬畏的神祗,万人之上,雕梁画柱相较黯淡。
萧蘅右手背在身后,目光在太后、皇帝、陆淮善间转了一圈,古井无波,极为淡漠。
陆淮善打量了一眼萧蘅,有些赞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摄政王名不虚传,但他目光还向着楚昭游。
太后因萧蘅突然出现闪过一丝担忧,但她看见陆淮善的表情,最后一点忧虑也散了。
全场反应最大的,是头戴冕旒,所有人看不清表情的陛下。
“小……”
小黑!
楚昭游猝然瞪大眼睛,手指按住龙椅扶手,几乎离席。
他声不大,但总有耳朵尖的武将,惊诧地看着陛下,三天不见,陛下还敢直呼摄政王的名字了?
万物皆空,周围的一切声音褪去,宣政殿仿佛被骤然抽了真空,令人呼吸苦难。
他看见威风凛凛的摄政王,眉眼间全是陌生的冷漠和深沉。
他看见清醒之后的小黑,背在身后的右手腕骨上应当还留着他发泄咬下的牙印。
他骤然意识到什么,表情空白地跌坐回龙椅。
小黑就是失忆变傻的摄政王?
一滴不被预料到的泪水突然浸润眼眶,当陆淮善再问他是否收回摄政王的一半兵权时,楚昭游愣愣的,牙关紧咬,怎么也说不出话。
陆淮善接着道:“臣今日宣布,另外半块虎符作废——”
魏太后眼睛半眯,闪过一丝狂喜。萧蘅那半块作废,陛下的半块早就交由她保管,龙威军以后就是她囊中之物。
萧蘅直直看向龙椅上的楚昭游,眼神很冷,仿佛仇敌,他听着陆淮善宣布对他极为不利的决定,却没有阻止。
但楚昭游分明知道,小黑很不高兴。
他在帮着太后抢小黑的东西啊……冕旒隔开了两道交错的目光,楚昭游忽然打断陆淮善,“朕不答应。”
他张口,却没有声音传出,起伏过大的情绪让他喉咙失语。楚昭游急了,他猛地站起来,面前的十二串白玉珠子打在一起,玉石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朕不答应。”
峰回路转,满朝哗然!
太后预备好的笑容僵住,精致的面容一瞬间扭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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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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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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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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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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