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人声鼎沸,钢琴声隔着地板传进来,三乔总凝着神细听。这几个月,她算是见识了谢溟那个变态的诸般手段。起先,她还想着逃出去,在黑暗里凝神十几天找到了通气的地方,废了一双手扒了几个螺丝帽,可还没等她拧完就被谢溟发觉了。谢公子当着她面拆了那块铁板,那后边还是坚实的墙,只有几个孔。
谢溟跟她像老鼠逗猫,放任她找各处机窍,可最后她都是白费劲。她受了伤,谢溟拿着他那些药不动声色地给她上药,三乔信,自己要是给自己来上一枪,谢溟也能不动声色地开膛破肚给自己做手术。
可沾了酒的谢溟是极其危险的,他会带着醉醺醺的酒意走进地下室里,用冰凉的手术刀划过你的身体,在不要紧的地方一刀一刀划上几个小口子。那一刻金丝眼镜后的谢溟十足十是个变态。
刘松源劝着余司礼要给新扶上来的督军面子,多走动。刘松源瞧着余司礼算是勉强听了进去,这不,谢溟办的宴,他老神在在地端个杯子坐在一旁。可其实余司礼只是觉着自己待在这靠北的奉天城实在太冷了些,凑在人堆里能暖和一点。
白俄那边的女人身材高挑婀娜,全身带着一股子昂扬清新的娇媚,流离灯光下,那一双蓝眼睛能把人的魂吸进去。刘松源瞧着余司礼坐在一旁委实无聊,便把怀里的姑娘带出了场,塞在余司礼手里。wWW.ΧìǔΜЬ.CǒΜ
余司礼右手拿着杯,左手揽着姑娘的腰,悠悠然抬起头。灯光时不时溜过一丝,黑暗里青年青白面皮上透着一抹诡异的红,吓得姑娘退了一步,地板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姑娘脚底下一滞,直愣愣朝后倒过去。
余司礼出手敏捷,赶忙捞了姑娘一把。那姑娘起身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余司礼没听明白,歪着头继续喝酒。姑娘坐在一旁整理鞋子,一边整理一边说话,想来是在抱怨,余司礼没答话,只是时不时瞥一下,白俄姑娘生得好,可说起话来委实没了风情。他如今只盼着身边姑娘早点走人。
突然,他被姑娘从鞋底捻出来的碎渣滓吸引了注意,那东西虽小却在暗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看着是上好的玉料。想来是谢公子家里碎了几块玉。那白俄姑娘没见过,攀着余司礼的胳膊,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硬是把那渣滓递给了余司礼。
就算是好玉,碎成这样也没了什么价值,余司礼可叹这些外国人一点不识老祖宗留下来的玩意,还妄想发横财。可对着姑娘,他骨子里自有十分的耐心。余司礼细细地瞧着这块碎玉,越瞧越觉得眼熟。
咔嚓一声,舞池里的众人看过去,舞厅的大门被余司令大开着。歌至半曲,酒至半觞,他竟就那么走了!
五月里,刘督军的电报跟信终于催走了余司礼。满城里的人都在庆幸,这阎罗总算是走了。谢溟在火车站送走了余司令,仰着头看天边,送走了他跟刘松源这东三省自有他大展鸿图之时。
谢溟的眼睛瞧着三乔时,三乔只觉得后脊梁骨像是被大雪地冻住,尤其他掀了眼镜之后,整个瞳仁里只映出三乔的脸,脸贴脸,三乔觉得四肢百骸都冻住了。她被从地下室带回二楼卧室一个多礼拜了,每次谢溟睡前都来看看她,她对这个青年只有心惊胆战,他时不时露出来的温情三乔总觉得像是毒蛇缠绵的舔舐,为着麻痹猎物。
他依旧喜□□会,那些碍事的人一走,谢公馆里日日笙歌。谢溟其实晓得如何做好一个傀儡,这些年来他寄人篱下做傀儡做得顺畅极了!他喜欢歌舞笙箫,外面战火再连天,有着这些也能让他自我感觉甚好。
他上大学时,有几个相好约他去看能剧,那些舞台上的人戴着夸张的面具,高声唱着古老的戏剧,有一个同学着迷的要死,带着他去了后台。他瞧见那些演员上台前极谦卑地从木匣里取出面具,两手捏着两侧,口中说着:“我要演你了!”他记得那是一个因为嫉妒与怨念变得扭曲的女人面具,铜铃般的大眼,青面獠牙。那个形象带着演员的那句话,经常回响在他的脑子里。
他总是在想,他不也是选了一副面具,极谦卑尽职地在演着戏吗?尤其是在这种歌舞笙箫、人影交织的时候,会让他觉着,这世上,人嘛不都是带着面具起舞徘徊。
谢溟晃了晃手里头的酒,他今日里喝的有些多了,才想起这些往事来!咔嚓一声,谢府大门被打开,来的是一群兵,灰色的制服在流光溢彩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谢溟走上前去,夜里的车灯照着来人,晕乎乎的光映得他挺拔魁梧,来人不疾不徐地进了大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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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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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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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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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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