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爱恨情仇在业火中无休无止地焚烧着,人们总是在暴雨中呐喊,在黑暗中奔跑,企图在那众多易燃易碎的杂质中寻找到某些坚硬、宝贵,可以称之为永恒的东西。
天空下起大雨一场,浑浊的泥水在倾斜的山道上滚淌。
水的深度不经不觉已经没及脚踝,漫山遍野的树叶和枯草都被这场忽如其来的磅礴大雨压低了腰杆,但抬起棺木的两位沉默的年轻人却并没有止步的意思。
他们仍然在走,越过陡峭的山坡,来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即便空气被雨水冲洗了多次,但依然残留着一股浓重的腐臭味。
许多坟墓都被挖开了,原本埋下的棺材被搬了出来,钉有铁钉的棺盖被砸碎,里面的尸体不知道被什么拖出来,在被啃掉了大脑以后,便随意地丢弃在泥堆的一旁。
“是食尸鬼。”陈学长忽然放慢了脚步,轻声说。
“这里怎么会有食尸鬼...那种级别的凶煞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城市附近啊...”
“就算是出现了,学校和协会的人不应该都能感知得到么?”
木易迷惑地望着那些被刨开的坟墓,愣愣地看着那些散乱丢弃的无头尸体。Χiυmъ.cοΜ
仅从残缺的躯体判断,这其中的大部分死者都已经分不清其生前的姓名了。
无名无姓,就像一只只无人在意的阿猫和阿狗。
“它留在这里很久了,”陈学长压低声音说,“估计是有什么术法屏蔽了它的存在,食尸鬼的煞气很重,不应该没人察觉。”
“即便只是五阶段的我,从贫民窟来到这里的途中也应该感应到它的波动才对。”
“但我什么也没感应到。”
“那会不会就不是食尸鬼,”木易小声地说,“只是一些恰好饥饿的野鬼而已?”
“不清楚,有这种可能,但不能抱有侥幸心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学长的计划是?”
“你先回去,向协会汇报情况,我...”他望着水雾涌起的尽头,“就留在这里,把它送回地狱吧。”
他的声音不容拒绝,在说话的时候,他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棺木,转手拔出一把别在腰间的铁制长剑。
他一声不吭地在雨雾中缓慢行走。
空漠的水流声仿佛抑制了他的呼吸,在逐渐深入的路途中,残留在他身上的生命特征随之变得越发的稀少。
彷徨间,他就像是个空白的幽灵。
站在远处观望的木易不知为何会产生一种错觉,下意识地认为陈学长正在消失。
随之不断地深入,他的身影也跟着变得越发的虚幻。
古老的雷霆无声无息地浮露在他的身体上,他提着那把闪烁着电弧的铁剑,平静地踏过一汪积水,然后,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迷雾中的那一道高大的身影,身影也看到了他,但却没有急于对他发动进攻,而是一边看着他,一边用乖张的爪子抓取一具装在木棺里的尸体。
它把那具尸体的头颅提到嘴边,近乎是要把整个口腔外翻出去那般,张开了它那獠牙密闭的裂嘴。
下一刻,它上下两边的獠牙猛地切合,瞬间咬掉了那一颗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
陈学长没有等它吃完的耐心。
在那一阵阵密切有力的咀嚼声中,他横起那一把剑,目光冰冷地看着食尸鬼那一双浊白色的眼睛,旋即爆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甚至能在空气中拉扯出剧烈的音爆声。
在食尸鬼还没来得及把那颗头颅吞咽下去时,陈学长便抵达至它的身前。
他在刹那间挥斩出那一把电弧闪烁的冷剑,锋刃切在食尸鬼那漆黑的肌肤上。
又一个刹那飞逝而过,电光破碎,铁剑犹如遭受重击般被它那硬化的肌肤格挡。
就此停滞不前。
咀嚼的声音还在持续,陈学长这风驰电掣的一次杀招甚至没能打断它的进食。
暴雨狂流,雷霆撕碎了昏沉的天空,陈学长想到要后撤,重新组织进攻。
可已经晚了。
食尸鬼没有给他撤退的机会。
早在他冲过来的时候,它的肌肉便已膨胀到了某个极点,血管随之爆凸,滚烫的气息甚至蒸发掉许多淋落在身上的雨水,仿佛流淌硬化血管中的不是血液...
而是灼热的铁水。
它高高地扬起一只肱二头肌几乎都要涨爆的手臂,体内燃烧的温度一涨再涨,它的拳头热得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
它把这一记充溢着死亡的拳头迅猛地砸在陈学长的身上,轰烈的音波顷刻间震碎了在风中飘摇的雨水。
陈学长就这样被它一拳打飞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泥泞的道路上翻滚,冲碎了无数座歪歪斜斜地插在泥地上的墓碑,最后闷沉地撞在一棵老迈的大榕树下。
哪怕是沉默了多年的大榕树也因为这一次的撞击而发出嘶哑的悲鸣。
枝叶被冲击力震得摇颤不止,水珠从叶片上掉落,淅淅沥沥地坠向大地。
宛若一场雨中的雨。
陈学长禁不住吐了一大口血水,瘫坐在暴雨里剧烈地呼吸。
在拳头命中他胸膛的那一瞬间,他上半身的衣服便已经被那依附在拳头上的高温烧蚀出一个狰狞的圆形。
裸露出的胸膛,在他飞速往后倒飞时,不经不觉沾满了恶臭的泥沙。
仅仅是一个照面,他就被这头恶鬼打得狼狈不堪,他依靠在大榕树的树干上,细致入微地感受着来自大地的震颤。
不多时,他抬起眼睛,看到了那头黑黝黝的恶鬼正快步朝他狂奔过来。
它的啸声尖锐贯彻冗长的水幕,扭曲的声音在风中狂摆,充斥着喜形于色的激动,它似乎是觉得自己吃定这个年轻魔法师的脑袋了,它估计已经在幻想这一颗脑袋的滋味,在犹豫着究竟是杀了他再吃他的脑袋好,还是吃了他的脑袋,顺手杀掉他好?
木易惊恐万分地望着距离自己不远的那棵摇晃的榕树,他想跑过去帮助他的陈学长,但心中的呼声却在拼命地制止他不要冲动,他这三阶段的实力,在这头恶鬼面前压根儿就不够看。
可就在他排除万难,斩断犹豫,准备冲过去的时候...
他看到了陈学长在雨水中站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的表情在雷电交加的苍白片刻里显得格外的幻灭,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平静,有的只是狂热的欣喜。
他死死地看着那头恶鬼,一如猎人看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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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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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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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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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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