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的源头是一家被人撬开了大门的棚屋。
有目击者看到,一群行踪诡秘的男人拿着几桶像是油一样的东西,偷偷地溜进了那家屋子里。
等到他们再次出来时,那间屋子就起火了,火势还不小,一时半会儿灭不了。
火势延绵到附近的屋子,眨眼间便演变成一场浩大的烈火。
泛滥成灾的火光顷刻间烧尽了深夜的安宁,天空明亮如白昼,鸡犬不宁。
人们纷纷从梦中惊醒,蹬着一双草鞋就拖家带口地跑出去,吆喝着打水灭火。
但井就那么几口,好不容易打上来的那几桶水全然不够用。
他们把水倒进那片浓烟翻滚的火海压根儿得不到缓解,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于是,有人大喊去把沙子铲来,再把每家每户囤的水一起搬过来灭火。
人们纷纷领命。
他们手忙脚乱地在贫民窟的各处翻找,近乎奇迹般地搜寻来了好几推车的沙子。
那个喊用沙子的人正是赌坊的老板,他在火焰准备波及的前线指挥,他望着火星飞舞的天空,一边大吼着大家尽快把家里的煤油、煤气罐统统搬出来,一边又下令那些满身炭黑的男人们快速进行拆除工作。
直到此时,这位俨然一副领袖风范的中年男人已经意识到火势的严重性,断定无法通过人工的手段施行灭火。
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快建立隔离带,以此阻止这场火的蔓延。
困住这头来势凶猛的火焰巨兽,让它再也无处可去,无物可烧,只有这样,它才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平息。
有个老人浑身是火地从一栋燃烧的棚屋里走出来,尖锐的叫声震惊了所有人,也耗尽了她那衰老的力气。
她摔倒在地上打滚,怪异的姿势就像风中翻滚的卷草。
人们连忙用水浇灭她身上缠绕的火焰,紧张地把这位瘦弱的老人抱在怀里。m.χIùmЬ.CǒM
他们一时对着这个颤抖的老人说撑住撑住,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时仰头大喊,藜乐大夫,藜乐大夫,老太她要撑不住了!
可等到藜乐从远处匆匆赶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老人松开了她那一只爬满皱纹的手掌,平静地结束了她这受苦受难的一生。
人们沉默地站着,似乎害怕吵醒老人那样,默契地保持着无尽的缄默。
尘埃落定,燃烧的灰烬再一次扬起,低低地回旋在天空。
藜乐在漫天散落的悲伤中伸出手。
他把手放在老人的僵硬的脸上,轻轻地替她合上了浑浊的双眼。
火海里还有不少没能逃出来的呼喊声,一家老小被困在火焰包围的房子里,焦急万分地望着藏在缝隙间的那片燃烧的天空。
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强硬地踹开一扇许久未用的铁门,试图带着他的家人们从这扇门逃出去。
他先是用手握着门把,想用力拉开这扇门,可炽热的温度拒绝了他。
烙铁般的门把灼烧着他的手掌,令他不得不松手,无法长久地握住这扇对他和他的家人都意义非凡的门。
命运似乎一直都是如此,一直以来都在抗拒着他,不愿赐予他富贵和安宁,却一直对他施予贫穷和颠簸。
如今,这一场大火过后,他这好不容易找到的栖身之处也就不复存在了。
前途一片茫然。
就像过去的所有时间一样,他不知道他和他的家人之后的归宿在哪里。
他什么也不想,这一刻的他,只是由衷地感到愤怒和绝望。
他认为上帝早已经死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公理,穷人就该一辈子受苦,而富人则可以一辈子的高枕无忧。
警员、消防员、乃至于尊贵的魔法师都在富人们服务。
当他们出现了什么事,这些势利的王八蛋们就会快马加鞭地赶过去,舍生忘死地保护他们,并且鞍前马后地听从他们的调令。
而如果深陷在火海里的是穷人,那些王八蛋则就理都不理,任由火场自然熄灭,任由穷人在葬身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反正在那些王八蛋的眼里,贫民窟就像牛皮癣,反正再怎么烧也烧不完的,就算是烧完了,它还是会再一次建立起来。
还不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烧死一些穷人,好让他们少搭建一点儿棚屋。
....
铁门纹丝不动。
就在他准备放弃希望,转过身去搂住自己哭泣的家人的时候,陈富贵踹开了这扇男人踹不开的门。
他带着几个人迅速地走进这间几欲令人窒息的房子,大喊着从男人怀里抱走了那几个年纪不到几岁的孩子。
他吆喝着其他人赶紧撤退,于是,尾随他进来的那些人立马搀扶起那个深陷在绝望中的可怜人,脚步匆匆地越过那扇铁门,离开了这一间结构松垮的房子。
闷沉的坍塌声在他们离去没多久后,远远地透过热浪传来,陈富贵扭头看了那一间塌成一地砖瓦的房屋,沉默了许久。
要是自己是厉害的魔法师就好了,就像轮船上的那个王八蛋,可以从天上召唤出一座杀人的冰山来。
他不用一座冰山,只要一场足够大的雨就,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过雨。
好像那些从大地回升上去,再从天空坠落下来的水,会自然而然地沾染上神灵的慈悲,赐予人们洗涤自身罪恶的能力。
仿佛是他的渴望得到了回答,浓烟滚滚的天空忽然间聚满了乌云。
沉雷闪烁,有一个身披法袍的女子在大地上轻吟出呼喊雨的咒语。
伴随着一声炸裂的响雷划破天空,蓄满水的沉云仿佛被撕开了一道深切的口子,海量的雨水倾盆而下。
哗啦啦地水声砸在飘扬的火海上,仿佛一条由天空流向大地的河流。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转瞬间就熄灭了大部分的火,也保下很多人的住所,淹没了大部分嘈杂的声音。
人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疲倦的男人们一屁股坐在浸泡着积水的泥地上,跟随着长者们双手合十,默默地对着天空祈祷,感谢神灵的施救。
藜乐在人群中行走。
路过了一对又一对喜极而泣的人们,路过一个又一个满怀深情的拥抱,他快步走出了这座热烈的贫民窟,在路道的尽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对那道身影大声地喊了一句姐姐,可那道身影只是对他轻浅地笑了笑,转眼就消失在漫长的雨幕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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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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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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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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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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