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一条又一条生命的阵亡中,真正的冬天来临了。
大雪纷飞而下,如果是二十一世纪的冬天下如此大的雪,沈云疆一定会非常高兴。可是现在,她踩在没膝高的雪窝里行走艰难。
由于她不想开枪,于是总是瞅机会弄伤自己,又不至于太严重需要回医院,于是后勤工作都交给了她。
大雪掩埋了一切,却掩盖不了人的罪恶。
她拎着士兵们的伙食配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一路上看到了很多掩埋在大雪中已经冻硬的尸体,有德国士兵的,也有苏联士兵的。
自十一月十九日苏军开始大反攻以后,德军很快陷入了困境。两路苏军,南北夹击,很快就要包围了斯大林格勒里的第六集团军。
保卢斯和墨尔德斯第一次产生了较大的意见分歧,他们两个商量该如何摆脱困境。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放弃斯大林格勒马上撤退。第二展开防御,拖住苏军脚步,等待援军到来。”保卢斯因为焦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墨尔德斯托着下巴思忖了一下说道“我的意见是第一个,放弃斯大林格勒,边战边撤,不然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们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保卢斯有些为难说“可是这就意味着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流血与牺牲都白费了。”
“可是我们不能拿第六集团军二十五万人的性命去赌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而且冬天来临部队的物资问题都很难解决”墨尔德斯斩钉截铁地说道。
“元首说,空军司令戈林已经保证可以不断地给被围困的第六集团军的补给物资。”
“这绝对是办不到的,第六集团军每日所需的补给至少需要三百吨,可是进入严冬以来,并不是每天的气候都适宜飞行,所以在每个可以飞行的日子就几乎需要运送五百吨的战斗物资。”墨尔德斯压抑住内心的躁动掷地有声,“保卢斯上将我们必须马上撤退”
保卢斯因为一连串的打击也早就从开始的志在必得感受到了战斗的艰难,他艰难地开口道“可是元首发来电报命令我们不许撤退,务必坚守到援军到来。”
墨尔德斯单手撑着额头,面色铁青,第一次开始质疑元首的决定,“这是在拿二十五万军人的性命开玩笑”
随着被围困的时间越来越久,墨尔德斯的话不幸验证了。天气越来越恶劣,飞机根本无法起飞,空军原先承诺投送的物资根本没有达到,甚至连一半都没有,并且越来越少。
士兵们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里又冷又饿,已经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墨尔德斯和保卢斯来到前线视察,他看着手已经生了冻疮,饿的都拿不起铲子的士兵们还在有气无力地在冻得僵硬的地上挖着战壕。
“保卢斯上将,这是我们奋斗在第一线的士兵,他们都吃不饱,穿不暖,那该怎样来击退敌人”墨尔德斯看着躺在雪窝里奄奄一息的士兵,“我们的燃料储备已经用尽,在没有燃料的情况下坦克和重型火炮丝毫动弹不得”
保卢斯心里当然也很苦涩,他看着他的士兵们连枪都拿不稳了,他们用命战斗在第一线,可是现在每天却只能供应一百克面包,让他们只能挖树皮草根填肚子。他内心沉重地回到指挥所,用无线电台发出电报“尽管部队英勇抵抗,可是请允许我们撤退”
墨尔德斯来到了利斯特所在的分队,由于利斯特所在的队伍的上尉的阵亡,墨尔德斯直接将他提拔成了上尉,这里也跟别的分队没有什么区别,士兵们冷得缩成一团,连日来食物的锐减使他们腹中空空,完全丧失了斗志。只有那个小个子的兰德梅塞看起来还依然精神抖擞的和利斯特在说话。
士兵们见了他跟他行的礼也无精打采的,还不等他开口就伸出双手祈求地说道“少校,给我一片面包吧,我实在太饿了。”
沈云疆和利斯特站在最边上,看到墨尔德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然后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说“抱歉,现在只有这个。”
士兵们还是很高兴地拿去分了,由于只剩下几根,不够一人一根,于是他们只能两人合抽一根,即便是这样,他们被炮火熏染的面孔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可是他们日耳曼民族年轻而优秀的军人啊,墨尔德斯看着他们,眸色愈发深沉。
他走到利斯特旁边,给了他一小块巧克力。
利斯特很随意地接了过来,然后掰了一半给了沈云疆。她摆摆手表示不要,可是利斯特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利斯特的这个动作让墨尔德斯多看了沈云疆扮演的兰德梅塞一眼,不过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
利斯特将巧克力扔进嘴里,不舍得一下吃完,只是慢慢融化在嘴里,目光看着苍茫的雪地,眼里一片死灰,开口道“墨,你知道吗去年的冬天也是这样啊,我的同伴战死的战死,冻死的冻死。”
墨尔德斯没有说话,他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任何安慰与承诺的话语在此时都显得太过苍白。
可是利斯特显然也并没有想要听到他的回答,他咂了咂嘴说道“我今年终于能和他们团聚了,遗憾的是吃不上我的小女仆做的土豆饼了,早知道之前在医院就让她帮我做两份解解馋了。”
沈云疆听到了他的话,心下觉得不妙,她说“利斯特,今年你的战友都还活着啊,你看看我们,不都还在吗你不要太悲观,我们一定可以活下来的到时候别说两份土豆饼了,就是土豆饼堆成的山我咳,相信她也愿意给你做的。”www.xiumb.com
与其说别人太悲观,不如说是他太乐观了,连墨尔德斯都觉得现在的状况很不容乐观,可是这个小个子男人居然还这么有活力。
墨尔德斯不禁又多看了他两眼然后略带赞许地说道“兰德梅塞少尉,你的心态很好,继续保持”
沈云疆突然被他点名夸奖,连忙站起来学着他们的敬礼的方式,脚后跟一磕干脆地说道“是”
墨尔德斯看着只到自己胸前的兰德梅塞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了观察兵的怒吼“快苏军突袭了快快”
他们一队人立刻爬了起来,各自跑到自己的位置上,沈云疆还是跟之前一样给利斯特当副射手,托着弹夹往重机枪里填充子弹。
墨尔德斯拿起望远镜看了看,顿时觉得不妙。敌军是开着坦克而来的,他们的坦克是专门为了苏联的冬天特制的,即便是在雪地上也灵活滑,而他们自己的坦克现在基本已经算是报废了。
苏军的坦克气势汹汹地开了过来,随着一声声炮轰,德国的士兵们的鲜血和残肢在雪地上喷溅出一副可怕的死亡之花。
他们的机枪根本无法阻止坦克的攻势,重型炮弹也因为燃料问题无法开火。墨尔德斯沉着冷静地说道“将五个手榴弹绑在一起丢过去”
在勉强炸毁两辆敌军坦克以后,敌人的大部队已经近在咫尺了。前面那一队的士兵有的被压成了肉泥,有的躲在雪窝里,等开过去后又投掷了两枚手榴弹,又有两辆坦克冒着黑烟停止了运作。
坦克后面还跟着一批苏联士兵,墨尔德斯见势不妙,接过被射中的一个机枪手的位置冷着脸对着敌军就是一通扫射。
可是敌军的坦克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如果不把坦克先打跨根本没有胜算。
坦克的履带轰隆隆的在雪地上如入无人之境,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向他们袭来。
不行,这样下去就全完了。
利斯特将机枪一丢,咬着牙对墨尔德斯说道“墨,这里交给你了”说完他就抱着手榴弹就冲了上去。沈云疆一看大惊失色,立刻站起身来准备跟上去。
墨尔德斯看到他自杀式的行为刚准备去阻止他,可是一辆坦克将炮筒对准了他们的战壕,又炸开一朵黑云。被这一袭击拌住了脚步的沈云疆被炸了一头一脸的泥,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利斯特已经跑到五米开外了。
他跑到第一辆坦克下的时候已经有人发现了他,并且准备狙击他,墨尔德斯只能忍住心中的激荡,沉声命令手下的士兵掩护他。
可是利斯特还是中了枪,毕竟在茫茫一片的雪地中他没有任何掩身的地方,他先是胳膊中了枪,他被子弹打中,因为惯性被带得后退了两步,可是他还是咬紧了牙齿忍着痛继续往前跑。
他的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然后他的左腿也被子弹击穿了,他已经无法站起来了,可是还是用另一只好着的胳膊往前爬。
他身上的血迹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两道印子,终于爬到了地方,他颤抖着将怀中的手榴弹拉开,分别丢了过去。可是由于他胳膊受伤,有一个扔歪了,没有成功。
于是,怒火中烧的苏军最后一辆完好的坦克将炮筒对准了他。
“利斯特”
“不要啊”
沈云疆和墨尔德斯的声音在雪地里炸开,利斯特用最后的力气坐起来转身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砰”爆炸声响起,沈云疆和墨尔德斯的瞳孔瞬间放大。
前面分队的一名士兵按在苏军坦克上的榴弹爆炸了,虽然坦克没有命中利斯特,可是他的胸口又中了一枪。
墨尔德斯带领队伍一起,一鼓作气要将剩下的苏军一网打尽。
沈云疆一步一滑地跑过去,利斯特仰躺在雪地上,他身上流下来的血液已经浸透了一大片雪地。
沈云疆按住他胸前的伤口带着哭腔吼着说“利斯特你醒醒拜托你可千万别死啊”
看着利斯特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抱着他的头嚎啕大哭“利斯特求你别死啊呜”由于哭得太猛,灌进了冷气,她哭得都打起了嗝,“利斯特你醒醒啊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土豆饼吗我都没给你做几次你醒过来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一只冰凉的手抬起来擦了擦她的眼泪,沈云疆一看,利斯特睁开了眼睛,他那双温柔多情的蓝眼睛弯了弯,显然笑得有些吃力,“我的小女仆,你别哭啊,本来就丑,一哭更丑了。”
沈云疆哭得满脸都是泪却还是僵硬地掀起嘴角说“嗯嗯,我不哭,你也不要死好不好,求你”
“好,我答应你。”利斯特看着布满阴霾的天空,眼睛一点一点地合上,声音轻得一出口就飘散在空中,“可是,疆,我好累我觉得活着真的太累了”
利斯特的眼睛彻底合上,那一汪湛蓝的海好像一下沉入了永夜,沈云疆抱着他断断续续地抽噎道“你个大骗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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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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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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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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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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