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踏入秋分,D市开始小幅度地降温,荆霂坐了最早的航班,下飞机后提前办了酒店入住,酒店离梵落家很近,仅仅两个路口。
因为洁癖的缘故,他先在房间里洗去了一身风尘,换了身干净衣服,折腾一番后,时针也才堪堪压过七点。而且,今天还是周六,小姑娘不睡到十点,恐怕都很难爬得起来。
荆霂抿着唇,颇为自嘲地摇头,是他太心急了。
早上出门得早,没什么胃口,喝了一杯柠檬水就出门了。现在闲下来,才觉得饥肠辘辘。他还记得,这附近有家老字号汤包店,读D大时经常去吃。不晓得还在不在了,如果还在,希望汤包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鲜美。
其实他回国后的几年里也未曾来过D市,城市建设变化极快,道路、建筑日新月异。凭着已有些模糊的记忆,找了将近半小时,才终于找到那家张师傅汤包店。
店面翻新过,门口的桌上摆着几个大蒸笼,里面是一个个装满灌汤包的蒸屉。他要了两屉鲜肉灌汤包,加一碗热豆浆。
包子的一角被咬破,汤汁爆裂,一瞬间鲜香四溢,肉馅饱满细嫩,口齿留香。很快,荆霂吃完了一屉包子。然而这才想起今天还没给小姑娘报告早餐吃了什么,于是他掏出手机迅速地拍了张照,然后给置顶的人发了过去。
自从上次荆霂忘记按时吃晚饭被“教育”了一顿后,梵落便开始让他养成每天给她拍三餐的习惯。可每回照片一发过去,她自己倒是被馋得不行。思及此,他唇角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荆霂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个重要任务。而这个任务,需要梵落配合完成。可眼下,某人还毫不知情地沉浸在睡梦中,而梦里,好像还有好吃的灌汤包。
他一个人悠闲自在地漫步在这座久违的城市里,一种熟悉的陌生感涌上心头。微凉的风以及和煦的暖阳,令他忆起在D大读书的那年。
原本他马上要上大二了,可父亲因车祸意外离世,家里断了唯一的收入来源,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而父亲的离去对母亲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一记重创。于是,他一边拿着全额奖学金,一边在课余时间里去咖啡店兼职,扛起养家的重任。也是因为在咖啡店工作的那段时间里,他似乎找到了比管理一家公司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可他明白,去国外的厨艺学校学做甜点,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母亲也需要他的日夜照顾。于是他默默地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只是每天夜里,在母亲睡着后,他会翻开法语教材,生涩地学着发音。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母亲也离他而去的那天。在最后的时刻,母亲让他把家里的两套房卖了,再拿上父亲的保险赔偿金,这些费用足够供他去法国最好的甜点学校学习一年,之后的生活费和学费只能靠他自己慢慢地攒。
于是,他料理好了所有,再把常年生活在乡下的爷爷嘱托给可靠的乡亲后,便毅然决然地从D大退学,放弃当一个光鲜亮丽的管理人才,走向了一条对他而言充满吸引力的道路,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年。
裤兜里手机的震动,打断了荆霂的思绪。时间踏在九点,小姑娘今天起得还不算太晚。
“早安呀木头。真巧,我刚刚还梦到灌汤包了呢!”女孩儿语气里还带着刚起床的娇软和朦胧。
男人站在她家楼下,初秋的阳光温暖地洒满了全身,心再一次地被捂暖。
“要起床吗?带你去吃。”他轻笑着回。
梵落以为男人在哄她:“唔...可我还是爬不起来......”反正起了床,也是她一个人去吃。
荆霂轻叹:“落落,开视频。”
“干嘛呀,大清早的我不要形象的吗?”她抱着被子,披头散发,昨晚因为熬夜,脸色还有些暗沉。
“上次某人在我家睡的时候,形象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荆霂语气幽幽。
“讨厌,我开还不行吗?”她坐起身,破罐子破摔地打开手机前置镜头扒拉了几下头发。
视频很快接通,男人好像在外面,信号不算太好。他戴着一只蓝牙耳机,身上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夹克。
“收拾好了就下楼。”荆霂语气随意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下楼干嘛?”梵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吃灌汤包吗?”看她一脸懵的可爱模样,他眸中尽是笑意。
梵落看了看男人身后的背景,这不是她家小区门口么?
“你...你等一下......”说完,没等男人反应过来,梵落啪地一声挂了视频。整个人从床上蹦起,冲向洗手间。
二十分钟后,梵落穿戴整齐,跑去厨房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然后扬声朝餐厅的方向喊了一句:“妈,荆霂来找我了。跟爸也报备一声,那我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了啊。”
“哎先说清楚了,是不回来吃饭还是不回家啊。”梵妈在沙发上悠哉地翻着时装杂志,神色自若地看她。
被梵妈的语出惊人吓到,梵落羞恼地说:“妈你说什么呢,不回家我还能去哪儿啊。”
“没关系,妈妈我是很开明的,不像你爸那个老古董。”梵妈朝她暧昧地眨眨眼。
“妈,我们很纯洁的好不好。”至少在一起的时候,那根木头从没有做过逾矩的事。
“妈妈是过来人,你们小别胜新婚的,很正常,自己注意安全就行。”梵妈淡定地喝了一口花茶。
“咳,那我走啦。”梵落脸上一片绯红,赶紧逃离大型尴尬现场。
梵落下了电梯就一路飞奔,她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风中愈发地明显。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身姿挺拔的人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男人像是有感知一般,抬头看向她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梵落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不然为什么除了他,周遭一切都虚了焦。
心里激动之余,还夹杂着些许紧张。她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走向他。他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他今天,真好看啊。
离他还有五米距离,梵落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荆霂只觉得眼前女人的笑像秋日一样灿烂明媚,也同落叶般轻轻柔柔地落在他心尖上。
荆霂也眸色深沉地望着梵落,然后缓缓地朝她张开双臂。
“不是要抱?”他还记得,那次她说的想抱他。
梵落压下眼眶中升腾的热意,不争气地扑进他怀里。额头撞在他结实的胸前,可她一点儿都不疼,环着他腰的手,反而越收越紧。好像只有抱着他,心头空荡荡的那一块才能被严严实实地堵上。
先前荆霂也紧张,直到把女孩儿纳入怀中,才发觉积累了一周的焦躁和不安瞬间消失殆尽。
这时,怀里的人儿有些不合时宜地闷笑出声。
“其实算起来,也才过了半个月,可我们却像分开了好几年似的。”她揶揄。
荆霂不可置否,只是怜惜地亲吻着她发顶。
“木头,秋天来了。”秋季,好像是很适合与恋人相见的季节啊,她不免有些感叹起来。
没想到男人不解风情地来了一句:“嗯,大闸蟹最肥美的季节。”
梵落一愣,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男人不明所以地松开她,她微不可查地叹了下气。
只好转移话题:“荆大厨我饿了,现在能吃下十个灌汤包。”
“嗯,带你去。”荆霂帮她把外套拉链拉好,随即牵起她的手往来时的路走。
一路上两人就像连体婴一般,一秒钟都舍不得松开对方的手。
“说吧,你偷偷计划这次惊喜多久了?”梵落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这次来看她,一定是他提前计划好的。
“一周。”荆霂言简意赅,隐去了个中细节。一周前她说想他,他便没有多犹豫,开始着手安排孤塔的工作,怕方易忙不过来,于是每周三改为休息。石头那家伙,也被送去尤忆凡家代为照顾一阵子。家里的卫生和后院的菜园子也请了专人定时打理。
“那待多久?”其实这才是梵落更关心的。
“你想让我待多久?”他淡淡地回问。
梵落心头一甜,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出于她的私心,她肯定是想每天都看见他的。所以如果说的时间太短,好像显得她没有这么在乎他。可如果时间太长了,未免有些不现实,先不说他的家和工作都在槿市,而且他还有石头要照顾。
男人看她沉默不语,明知道自己抛出的问题很不厚道,他也还是问了,出于某种恶劣的占有欲,想让她依赖他,想看她离不开自己。
他轻叹一声,终究是舍不得,正想开口。身侧的人便说:“我当然想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想每天吃你做的饭,想看你被我逗笑,想每天都能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变成强力胶,时时刻刻地黏在你身上。”荆霂望进她含着水汽的双眸,男人小小的虚荣心瞬间被满足。
“可我知道有句话叫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许我们正处热恋期,想腻在一起也无可厚非。那一年、三年、五年后呢?等到热情褪去的时候,我们是否还能在各自的生活里以独立的人格热爱彼此?你知道吗?其实从决定异地的那一刻起,我更害怕的,不是我们分开,而是我们会为了彼此,放弃我们本应该做的事。”
她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实际上心思很敏感,考虑的东西总是很多,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很像他。
荆霂听完她说的话,心口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一样泛着疼。
“傻瓜。没你想的这么严重,我比你大了十岁,年纪可不是白长的。很多看似无解的事情其实都有解决方法,不过是有没有能力办到而已。我是不是说过你可以一直看着我?”
她点头,他语气笃定地说:“所以不用担心。”
说话间,两人又来到了张师傅汤包店。他给她点了早上自己吃的,外加一碗无糖豆浆。
看他忙前忙后地替她端吃的,梵落心头阵阵发软,等他落了座,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包子,差点没被烫到。荆霂皱眉看她一眼,示意她慢点儿吃。
“所以,你还是没有说你要待多久嘛。”小姑娘有些不满地嘟囔,全然忘记了刚刚是她自己把话题扯远了。
荆霂唇角轻勾,“一个月,梵小姐觉得合适吗?”他听从了她方才的那番话,于是礼貌地请求她的意见。
“合适得不得了。”她愉快地喝了一口豆浆。
“不对呀,那你得住一个月酒店?”他这洁癖,定是受不了的。
荆霂摇头,“先住两天,新租的公寓还没有布置好。”其实,这套公寓是尤忆凡闲置的,T&M集团在D市有分公司,当时尤忆凡也是为了出差方便,才买下的。这回刚好派上用场,让尤忆凡转租给他,以后来D市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起初尤忆凡说要直接把公寓给他,他没收,怕跟小姑娘说了,徒增负担。
“公寓?嗯,是你的风格了。”梵落有些吃惊,但考虑到他的生活习惯,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那石头呢?”她想起那个黏人的大家伙,嘴上忍不住勾起笑。
“送到尤忆凡家里去了,他很忙,可他父母退了休,也喜欢宠物,石头正好给两老作个伴。”
这个人,真的安排得无可挑剔。男人挑眉看她,似乎是在问:还有问题吗?
“那孤塔...”
“周三改为休息日,其余时间他们俩足够应付。”以往,他也算是半个甩手掌柜。
梵落笑道:“小栗子一定很高兴,毕竟小情侣刚在一起嘛,肯定是如胶似漆的。”
“那我们呢?”他问。
梵落愣住,笑得更开心了:“刚分开半个月,某人就瞒着我偷偷跑来这儿要住上一个月,你说呢?”
荆霂淡淡地瞥她一眼,无视小姑娘的调侃,只是用纸巾替她拭去嘴唇上残留的豆浆。
闷骚老男人,梵落偷笑。
“既然吃饱了,那就陪我去商场。”他转移话题。
“要买什么?”也对,他要住一个月,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是要添置一些的。
“买给叔叔阿姨的礼物。”荆霂牵着她,走出汤包店。
倒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她爽快地应下,没察觉有什么问题,直到男人似笑非笑地侧目看她,这才反应过来。
“等等...你确定要今天见面?”也太快了吧,两人才在一起三个月不到。
“嗯,毕竟某个小姑娘都在想五年后的事了。”男人坏心地揶揄。
梵落羞得打了他一拳,“我那是未雨绸缪!”
“人既然已经来了,于情于理,都应该打声招呼,没别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是未雨绸缪。看她一脸惶恐的样子,荆霂觉得好笑。小姑娘胆儿还挺小。
“请组织放心,我会尽全力地支持和保护我方战友。”她抱着他右臂,掷地有声地打包票,想想自家老爸的黑脸,其实她也有些瑟瑟发抖。
荆霂含笑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轻轻地应了一声“嗯。”被维护的感觉,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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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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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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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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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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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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