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的男人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提醒他自己干过什么好事。尤忆凡识趣地闭了嘴。
不一会儿,两人提着钓具来到了郊外的静心湖。几年前荆霂刚回国那阵子,不知道怎地突然爱上了钓鱼,每周都要拉着尤忆凡去湖边钓上一整天,可就是这样,尤忆凡的恐鱼症依旧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荆霂放饵和抛竿的动作行云如流水般,很快便支起了几支鱼竿,鱼竿上的摇铃一响,便是有鱼儿上钩了。
等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见尤忆凡正躺在户外躺椅上悠哉地喝着冰可乐,顶上除了有一把很大的遮阳伞,四周都有大树环绕,倒也算凉快。他一向是来度假的,荆霂才是真正来钓鱼的。
荆霂打开小冰箱,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装满了已经洗干净的荔枝,鲜红欲滴,像是昨天在树下看到的梵落的唇。
思至此,男人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什么东西值得你盯着笑?还笑得这么渗人。”尤忆凡打趣道,这家伙可从来不这么笑。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新鲜的荔枝。
“哟,哪儿来的荔枝,瞧着还挺新鲜。”尤忆凡想伸手过去拿,荆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岂是你能碰的?尤忆凡撇了撇嘴嘟囔着,“不就是荔枝嘛,我只要打个电话,想吃多少没有?”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欠。
“但都不是亲手为你摘的。”荆霂说着,边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尤忆凡起初以为这男人是在逗他,没想到他今儿还真有点不正常啊。
“这么说,这盒荔枝是有人亲手给你摘的咯?”尤忆凡坐直身子,眼神里充满八卦的意味。“是谁!是谁眼神儿这么不好,看上了我们家的万年朽木。”
对面的男人挑眉看他,一脸不紧不慢地剥着荔枝,像是要把他的好奇心耗死。又等了一会儿,荆霂依旧没有丝毫要坦白的意思。
尤忆凡急了,“你要是坦白了,我今天就钓几条鱼给你炖了当鱼汤喝。”说完,尤忆凡顿时有种想扇自己的冲动。
荆霂看他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仿佛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他往自己挖的坑里跳了。死腹黑,尤忆凡恶狠狠地盯着荆霂暗自腹诽。
“昨天去了齐叔那儿一趟,和一个姑娘。”说完,也不管已经被震惊到石化的尤忆凡,荆霂抬眸看了一下浮漂。
“你确定...是一个姑娘?”尤忆凡腾地起身走到荆霂身侧,很严肃地问道。荆霂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到底是哪位神仙将腐朽化为了神奇?尤忆凡百思不得其解。大学时期,追他俩的女生如过江之鲫,荆霂虽然只读了大一,可那一年,他作为荆霂的室友,可是目睹了无数凄惨的拒绝场面。后来荆霂出了国,也不晓得有没有谈过恋爱,不过归国的这些年,荆霂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是哪位美女?我认识吗?”收回思绪,尤忆凡把手搭在荆霂的肩上,语气轻佻地说。
荆霂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说人话。”尤忆凡被呛了一下,看来是动真格了?
“到底是哪位神仙,带小弟见识一下呗?”这回语气很是讨好。
男人的下巴线条紧绷,“还不是时候。”
“大哥,我说你动作也太慢了。现在帅气阳光又有趣的小年轻这么多,别到时候人姑娘觉得你又无聊又闷骚,扭头就跟别人跑了。”
荆霂手上拿着鱼钩正在放饵,闻言一顿,把鱼钩往尤忆凡跟前一扔,吓得人猛地后退了几步。
“掩耳盗铃!”尤忆凡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这时,一条鱼竿上的摇铃剧烈地响起,浮漂也被扯得不见了踪影。荆霂幽幽地看向正假装生气的某人,尤忆凡想起刚刚自己答应过的事儿,于是认命地一把抓起鱼竿,快速地收线。还真钓到一条肥美的鲫鱼。
当天晚上,尤忆凡看着鲜美的鲫鱼汤端上桌时,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白天用手抓着鱼的模样,顿时觉得这鱼汤不香了。
吃过晚饭,赶走了那烦人的家伙,荆霂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他伸手摸到裤兜里的手机,很安静地在那儿躺了一天。
其实不是梵落不想找他,是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自己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何况是和他,越在乎就越怕搞砸。她想起昨天那一幕,只觉得自己唇角还有些发热。
这时梵落的手机响了,一条新消息。心咯噔一下,迅速地点开。结果并不是那男人传来的消息。
是一个大二的学弟叫沈隽,他们俩是在网球社认识的,梵落喜欢网球,网球对手臂力量的要求高,她要扛沉重的摄影器材就必须锻炼手臂甚至全身的力量。
“学姐,你是不是在槿市?”梵落起初只当是在网球社认识了个学弟,算是有个照应。可后来,当她发现沈隽经常出现在她上下课的路上时,她就有意想回避他了。毕竟,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耽误人家小年轻了,梵落是这么想的。
可人家好像并不怕被她耽误,她暗示过好几次,但沈隽表示只要学姐一天没有男朋友,他就还有机会。梵落觉得自己眉心有点发疼。
“是,怎么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
“没事儿,我刚好来槿市找个朋友。想约你吃顿饭而已。”
梵落看了一下时间,其实已经过了饭点了。她下意识想拒绝,刚打下不好意思四个字。
沈隽生怕她拒绝,又说了一句,“真的只是吃顿饭,上次看你在朋友圈发的小云吞馋了好久,学姐拜托带我去吧!”紧接着是一个可怜巴巴的猫咪表情包。
梵落头疼,可想着平时在网球社,沈隽没少照顾她,还经常提前去帮她占场地。
“行,我给你发个定位,待会儿见。”那边开心地应下。
等梵落走到何姨云吞店时,时间已经迈向九点。
男生坐在很显眼的位置,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黑色破洞牛仔裤。抬头看见她,赶紧举起手向她打招呼。
“学姐。”沈隽声音轻快,带着天然的少年朝气。
梵落嗨了一声,问他点餐没。
“没呢,等你来。”沈隽笑着看她,把菜单推到她面前。梵落又想起,那天和荆霂一起吃宵夜,当时她以为人家没来过,还主动把菜单推到他面前。
“学姐?”沈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立马转移话题,“你有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没有,我什么都可以。”沈隽笑着说,觉得梵落很是细心。
“既然你是被我的朋友圈馋到的,那我就给你点上回我发的那个小云吞了?”梵落侧过头问。沈隽点了点头,眼神闪着光。
梵落朝窗后的何姨喊道,“何姨,两碗鲜肉小云吞,一碗不放香菜不加香油。”何姨闻声抬头,看见上次来的那姑娘身边坐着个小男生,看起来挺干净阳光的。虽然那姑娘现在也笑着,可那笑却少一点甜。
点了单,梵落觉得有些尴尬,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梵落一怔,是荆霂。脸倏地一热,他怎么在这儿?男人很显然也看到了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眼眸深沉。
“学姐?你在看什么?”沈隽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梵落只好回头看着小学弟说,“看到一个朋友。”沈隽闻言朝店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挺拔出众的男人。
“不好意思,我过去一下。”梵落紧接着说,沈隽点了点头,眼瞧着梵落步伐轻盈地走向那人。
“荆霂,好巧。来吃饭?”女孩儿的眼睛很亮,昂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路过。刚和朋友在附近吃饭。”荆霂也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梵落想他可能看到沈隽了,于是又开口说,“我学弟来槿市找个朋友,说被我发在朋友圈的小云吞馋到了,所以让我带他来。”
荆霂抬眸看了一眼正目光灼灼看着这边的男生,心想,借口倒是找得不错。
“那你原本要去哪儿?”梵落心想这店可是在巷子里,荆霂真的是路过?
“去取车。”只是刚好路过这条巷子,心里又想着她,所以就走进来了,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去吧,别让人等太久。”荆霂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先回去吃东西。
男人嘴上是这么说,可视线却像胶水一样紧紧地黏在那张几乎想了一整天的小脸上。
他用那种深沉的眼神看她,让她怎么迈得了腿!这男人真是......梵落觉得胸闷。
“你...等我一下好不好,先去取车,我吃完就过去找你。”女孩儿的语气温软,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的意味。他想抬手把她耳边垂落的发勾回耳后,可他没有动,只是用力握了握掌心。
荆霂嗯了一声,梵落得到他的回复后便满心愉悦地回到店里。
沈隽被晾了半天,脸色有点不好看,梵落目光如炬,落座时早已看出端倪。
“不好意思,久等了,快趁热吃吧。”梵落把那碗热腾腾的小云吞推给沈隽,然后自己吃着没有香菜香油的小云吞。
沈隽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拿起勺子捞了一只小云吞放进嘴里,可尝了半天都没尝出什么味儿,鼻腔里尽是香菜的浓郁气味。其实他也不爱吃香菜。
沈隽喊了一声学姐,可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咽下去了。没有问的必要了,刚才梵落在那男人面前娇憨灵动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学姐。
“怎么了?”这种情况下,梵落也很是尴尬,只能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吃着云吞。
沈隽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可脸上已没有了刚来时的兴奋和热情。
鲜美无比的小云吞,竟也会让人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虽然坐在同一个桌上,但两人却像是处在不同的世界。
梵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吃光了一碗小云吞,还一并结了账。
沈隽则因为心事重重,最终只能和梵落匆匆道别。
梵落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糟蹋那碗云吞了。对待美食的不专心,就是对美食和厨师的不尊重,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边想着刚刚的事儿,梵落边掏出手机想给荆霂发个消息,也不知道他车停在哪儿。
可她一抬头,竟看见男人正姿态从容地在巷口低着头看手机,模样很是漫不经心。他压根儿就没走。
梵落还没来得及走近,荆霂就瞬间锁定了她的身影,抬眸看着她。
梵落被他盯久了,觉得又羞又恼,只好赶紧转移话题,“我...我刚刚吃得急,现在撑得难受。”
男人的眼尾上扬,眼神里闪过笑意,“那就散散步,顺便送你回家。”梵落乖巧地点头,跟在荆霂身侧慢慢地走着。时隔不久,他俩又并肩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了。
“刚刚那个男生看起来很开朗。”低沉悦耳的嗓音此刻有些喑哑。那个男生年轻干净有朝气,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与自己截然不同。
“嗯,他是我在网球社认识的。”梵落没有细说,也当然略过了沈隽喜欢她这件事。
“你会打网球?”荆霂侧目。
“会,为了锻炼身体。小时候爱看网球王子,觉得越前龙马超级帅。”说起童年偶像,女孩儿的眸如星星一般发着光,白皙的脸颊因为热,也泛着淡淡的粉。
网球王子他也看过。“嗯,是挺帅的。”梵落察觉男人的语气变得有点淡。于是急中生智地补了一句,“我见过更好看的。”
荆霂闻言停下了脚步,深邃的眸直勾勾地盯着梵落,“谁?”刚刚那小子?
“现在就站在我面前的人。”梵落表面云淡风轻,可内心的小猫咪已经在疯狂打滚,四处乱挠。
男人一愣,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毕竟,他常被尤忆凡说跟不上现代年轻人的审美。
梵落看他抿着唇不说话,觉得自己刚刚又有点草率了,怎么就没忍住呢!她暗骂。
“谢谢。”男人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愉悦起来。
梵落抬头偷瞄了荆霂一眼,心想,就道了声谢?没别的了?梵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男人还真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像块硬邦邦的木头。
可看他此刻神情轻松,梵落心里也变得愈发柔软起来。
“下回带我去打一圈。”荆霂大学的时候除了喜欢打篮球,也常和尤忆凡去网球社蹭场地打上几轮。
“好啊,随时奉陪。”梵落爽朗地应下,她享受这样互相了解的过程,一切都很自然。琇書蛧
“回去吧。”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嗯,路上小心。”梵落笑着朝荆霂摆摆手,然后朝家的方向走去。
“梵落。”身后的男人唤了她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也是梵落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竟能悦耳到这种地步。
昏黄的路灯洒在她头顶,在朦胧光晕的笼罩下,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下次和别人吃饭,吃点别的。”别带其他男人吃鲜肉云吞了。
梵落一愣,很给面子的忍住了笑。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谁说朽木不可雕也?这不,还懂得吃醋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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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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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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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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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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