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照,主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人乍看到徐元德,纷纷怔住。
这不是徐家的小公子吗?
那位嚣张跋扈的公子哥。
在这里见着他不意外,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独自出门,竟然没有仆人门客前呼后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位公子哥怎如此匆忙?
路人惊诧,忍不住频频侧头看他,徐元德久不见阳光,只觉眼睛刺痛,走路走得跌跌撞撞。
他两天两夜没睡,精神早就崩到了极限,别说他,便是个成年人也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折磨。
――杀了人的惶恐。
――邪肆缠身的恐惧。
――无法入眠的疲倦。
再加上秦九轻的言语引导,他哪里还撑得住。
来到秦府门前后,他扑通一声跪下。
这动作太惹眼,本就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立马有人驻足围观。秦九轻捏了个障眼法,随便丢在路人身上。
徐元德一抬头,看到了“秦九寂”,他看到了无数个“秦九寂”。
到处都是秦九寂,围着他的全是秦九寂,徐元德一声尖叫,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恐怖,大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秦九寂,我不该把你推下冰湖,我不该杀了你!”
这话一出,路人全都僵住了。
这徐家公子怎么了,他在说什么,他……
徐元德怕得要死,扑向一个一脸茫然的路人,抱着他大腿道:“我没有赶走你爹娘,我没有想让他们无家可归,都是我娘……是我娘为了让我去十二仙山,才……”
因为障眼法,他把路人当成了秦九寂,不断地向他解释着,解释着徐氏做过的所有事。
现场一片哗然,即便都是些平头百姓,即便街里巷尾的早有些传言揣测,可没有真凭实据也都不敢明着说出来。
可如今……徐元德自己认罪了!
有人忍不住道:“徐家怎如此丧心病狂!”
“秦九寂真是徐元德杀的?”
“儿子杀了人,徐氏还敢去秦府倒打一耙,这妇人怎如此恶毒!”
“可怜那秦咏许氏,居然受了这天大的冤屈。”
“秦家也太软弱无能了,徐家杀了他们的唯一的孙子,他们竟也不闻不问?”
“难怪秦五要和秦家断绝关系,秦家这般作为,是个男人都待不下去!”
“平日里看秦五面相柔弱,没想到是个有骨气的。”
“该走,这样的家是该断绝关系!”
主街道上闹成这样,徐家本就离着秦家不远,早有仆人去告知徐氏,她听了半截便蹭地站起来:“什么!”
那仆人哆哆嗦嗦道:“少爷……还在秦府门前……”
徐氏面色铁青,披了外衣匆忙出门,等她赶到秦府,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知多少人。
然而再多人也挡不住她儿子的声音:“都是我娘……是她做的……是她告诉我只要让秦九寂魂飞魄散,我就可以去十二仙山……”
徐氏脑子嗡得一声,推开人群挤进去。
徐元德跪在地上,头已经磕得直流血:“放过我吧,秦九寂你放过我吧,我……”
徐氏一把将他拉起来:“你疯了!”
徐元德朦胧间看清她,他眼中全是泪,混着额头的血从苍白的脸颊落下:“娘……娘……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人……”
徐氏心一窒:“闭嘴!”
徐元德:“你让我欺负秦九寂,让我嫉恨他,又让我杀了他,你……”
徐氏头皮发麻,她听到旁边人的闲言碎语,看到无数人剜肉剔骨般尖锐视线,感觉到了天崩地裂。
完了。她完了。
药……
还有那神药。
只要让德儿吃了,他就不会胡说八道了!
徐氏匆忙从怀中拿出药瓶,喂到徐元德口中:“德儿你病了,你生病了,吃了药就好了,吃了药你就不会再说胡话了。”
她手直哆嗦,脑中一片混乱,也分不清自己倒了多少粒,一股脑喂到徐元德口中。
徐元德干咽着药丸,嘴上不停歇:“娘,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人,你为什么要让我去修仙,娘,我不想去修仙,我害怕,我很怕邪……”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他眼睛翻白,身体抽搐,口吐白沫。
路人一片哗然:“你这毒妇,喂他吃了什么!”
“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毒杀!”
徐氏手一抖,药瓶滚落,仅余的两三粒安神药孤零零地滚了出来。
――这药的药性很烈,用了后要好生休息。
――记住了,七日内只可服用一粒。
七日。
连半日都没过。
徐氏看向大睁着眼睛,面色青白的儿子,彻底崩溃。
徐元德死了。
死在了秦府门前,死在亲生母亲手中。
最后这一幕秦九轻没让小白骨看,他早早带着小家伙回庄子。
许氏做了一桌子好菜,小白骨忘了徐家的事,馋得蓝眼睛直冒小花花。
李浩初那里,秦九轻已经安置妥当。
如果李浩初不去落尘院,那他至多被徐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过是两家狗咬狗。
如果李浩初贪心不足,去了落尘院,那……
秦府的确有个东西。
这么多年来,因为有秦九轻万灵根的天然压制,那东西对秦家的损伤只是子嗣单薄,并不致命。www.xiumb.com
上一次秦九轻八岁的时候,因为父母要留在秦家,他把这东西引了出来,拼死斩杀。那邪物至少有筑基大圆满的功力,以李浩初的修为若是正面碰上,难逃一死。
秦九轻将自己的修为提到了练气九重,为的是把那东西困在落尘院。
如果李浩初不去,秦家至少还能与其共存百年,也算是秦九轻和父亲一起还了秦家生恩。
如果李浩初去了落尘院,那秦家也能知道邪物的存在,他们早早搬离旧宅,还可继续繁衍后代,只是辉煌难觅。
皇安城再无牵挂,他们也该去往新家了。
在出城时,秦九寂意外看到一个熟面孔――
井弘文。
淞阳子的亲传弟子,那个参与了屠杀秦家,却还能与他称兄道弟的伪君子。
秦九轻被君上暝拔除灵根后,井弘文从他内府中血淋淋地抽出那把天虞山第一剑。
这位秦九轻一直尊敬的师兄手持问道,撕下伪善的面孔,用充满嫉恨的目光盯着他:“师弟可知绛霜谷?那里贯穿鬼界,遍布厉鬼,听闻这厉鬼最是喜欢细皮嫩肉的年轻修士,师兄把你送过去可好?”
他要秦九轻不得好死,他要他被万鬼啃噬,魂飞魄散!
井弘文。
原来到皇安城挑选弟子的竟是他。
上一次也是他吗?
不……
秦九轻七岁时,来皇安城的是天虞山占星堂的孙堂主,一位慈善却无知的老者――
这位老人至死都不敢相信执掌天虞山的君上暝早已堕落成魔。
秦九轻避进了人群,带着小白骨回了庄子。
以他现在的修为,不足以和井弘文正面冲突。
他可以一剑斩杀井弘文,却无法对抗整个天虞山。
还不是时候。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井弘文神色匆匆,并未看到秦九轻。
当然看到了他也认不出。
秦家九寂已死,所谓的天之骄子终究不被天宠。
井弘文原本是要将纸鹤穿书给孙堂主,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谁知先收到了师父的亲笔:“速速回山!”
井弘文一惊,打开信笺,仔细阅读后倒吸口气――
绛霜谷□□,厉鬼怨魂肆虐!
镇守鬼界千年的乾坤清明大阵松动。
鬼界,将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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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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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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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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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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