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贺今寒坐在席前,正在亲自泡一壶正山小种,滤水洗茶,最后倒在紫砂小杯里,贺望接过,放在唇边啄一口,慢慢细品。
“嗯,好了就好,天气冷,要注意多穿衣服。”他年纪大了,变得啰嗦起来,“平时多吃些水果蔬菜,增加抵抗力。”
贺今寒倍感意外,掀起眼皮看他,嘴角挂着点似有若无的讥诮。
贺希泽在茶几上写作业,今年高二毕业,孟欣欣从厨房出来,走过来打招呼,“今寒哥哥,俏俏妹妹,你们等着,饭马上就做好了。”
贺望应了一声,让她先去厨房帮忙,孟欣欣站着不走,“今寒哥哥,你喜欢吃什么菜?我让厨房加。”
贺今寒反手握紧了那只在他手心作乱的小手,“俏俏知道。”
孟欣欣没看到两人私底下紧握在一起的手,把目光转向凌俏。凌俏皱着眉,像是真的有认真想,最后眼睛一亮,说:“酸菜鱼,酸菜汤,酸菜炒肉丝,酸菜炖排骨,今寒哥哥最喜欢吃酸了。”
其实,凌俏真不知道贺今寒喜欢吃什么。
孟欣欣才不相信,翻个白眼走了。
“俏俏,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孟欣欣将来可是你嫂子。”贺望语气轻松地谈笑,没有责怪的意思,“我记得,今寒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红烧小排,她妈妈每次做,他都要把排骨挑出来吃个精光。”
凌俏眼睛亮亮的,“哥哥你喜欢吃排骨呀,以后我做给你吃。”
贺今寒没理会贺望,侧头睨着凌俏,柔声应她:“好。”
可下一秒,小姑娘的眼神就变得凶巴巴的,作乱的小手又开始扣他手心。贺今寒手掌力度收紧,看向贺望,认真道:“我有女朋友了。”
“哦,是谁?”贺望很是惊讶,一边写作业的贺希泽也跑过来凑热闹,好奇地问:“哥,你女朋友是谁啊?怎么没带过来,有照片吗?”
“凌俏。”他抿了一口茶,神情自若,半分顾忌都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都震惊了,吃饭的时候,原本是一家团圆其乐融融,结果变得鸦雀无声,个人吃个人的菜,默契非常。
最后,还是贺望出声打破僵局,“俏俏是个好孩子,今寒,你以后要对她好。”说完,他又看向凌俏,“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叔叔阿姨说,叔叔阿姨站你这边,给你出气。”
凌俏脆生生地答:“好,谢谢叔叔。”
一桌子人,最气愤的就是孟欣欣,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顾不得礼貌周全,重重地撂下筷子,“我吃饱了,走了!”
她想:她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爸爸,让爸爸断了和贺家的生意往来。
贺望多喝了两杯,开始提以前的旧事。
“今寒,小时候我是对你严厉了些,但爸爸都是为你好,天下没有一个父亲是会害自己的孩子的,等以后……”
“还有你妈妈,当初是她执意要离婚……”
“我整天忙工作,不知道她有严重的抑郁症,严重到竟每天要吃一大把西药……”
贺今寒实在是听不下去,冷声道:“够了!”
他牵住凌俏的手,起身就走。
这顿饭,最终还是吃得不欢而散。
…………
得了一张不限额的卡,凌俏把陈依然的钱还了,又带着她和何善恩去巴黎看展,一人送了几套高定礼服,又送钻石珠宝。
何善恩在全身镜前端详着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印度风情,一百颗纯天然的粉钻,最中间是一颗耀眼红宝石,既高贵又奢华。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俏俏,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你家贺哥哥的家产总有一天会被你给败光。”
陈依然偷偷地躲在一边,用手机给许则宁转账,是凌俏还给她的钱,实际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还得回到贺今寒兜里。
“才不会败光呢!我家贺哥哥超级厉害!”凌俏得意地炫耀道:“打架超级厉害,挣钱也超级厉害,他是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人!”
何善恩被自己脖子上的钻石亮得晃眼,“是喽,”她突然转过脸来,两眼贼兮兮地放光“你问问你家贺哥哥还收不收妹妹?我愿意。”
凌俏皱眉瞪她,很是霸道:“不收!他只能有我这一个妹妹,也只爱我!”
陈依然过来,敲打何善恩,“别逗她,她是小气鬼,生气了小心她打你。”凌俏做出凶巴巴的表情,“对,我打你哦。”
这时,手机响了。
贺今寒发来的微信:【我派私机来接你了,大概晚上七点左右到,注意接许则宁电话。】
凌俏回:【我还没玩够呢!不想回去!】
贺今寒:【够了。】
凌俏已经出来整整一周了,贺今寒打过几次视频,都被她以有事,要睡觉为理由拒绝。这几天,他一天比一天烦燥。
感觉到贺今寒口吻里的专制强势,凌俏偏跟他赌气。
【不够,我就是回国了也不回家!】
【哼!】
那边没有再回她。
上了飞机,三个人组队玩游戏,凌俏心不在焉的,偶尔退出来看一眼微信,整整一下午过去了,贺今寒还没有回她!他们两个的对话,怎么能以她的话为结尾呢!看不出来她生气了吗?!怎么都不哄她?!
贺今寒!
简直过分!
最后她忍不住,给贺今寒发了一条:【你怎么不来接我?】
那边秒回:【有事,要睡觉。】
这话术,怎么这么像她拒绝他视频要求时说的呢?!
凌俏隐隐觉得贺今寒变了,以前他对她百般包容,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跟她置气的,越变越小气。
贺今寒才是小气鬼!
私人飞机直达东山,飞机上只睡了几个小时的凌俏依旧活力满满,载着何善恩陈依然去老地方‘迦南’喝酒买醉。
酒过三巡,几人歪歪扭扭地倒在沙发上。
“俏俏,你都和贺哥哥谈恋爱了,你是真心喜欢他吗?”何善恩问。
凌俏迷醉着眼,摇摇头:“不喜欢。”
“那你就是单纯的利用啊?”
“嗯。”
两人醉醺醺地一问一答。
何善恩:“那你以后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呢?和贺哥哥分手吗?”
凌俏:“对呀,我都跟他说好了,分手以后,我还是他的好妹妹。”
“那他要是爱你爱得深沉,不肯分怎么办?”
凌俏被问住,犯了难,陈依然插话进来,“就拿我表弟司尧的事情来说,你觉得贺哥哥会跟你分手,把你让给别人?天真!”
“司尧这件事是因为,他知道我不是真心喜欢,是在跟他赌气而已。”凌俏反驳。
“赌气?”
陈依然脑子里突然想起司尧被打成重伤的狼狈模样,火气猛地窜上来:“凌俏,你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不仅不愧疚,还这么正义凛然,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我就是自私啊。”凌俏喝了一口酒,她可从来没说过自己高尚,“自私有什么不好?刀枪不入,铁石心肠,谁都别想伤害到我!”
陈依然醉得不清,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凌俏,又指自己,“那我们算什么,这些年哄着你,捧着你,给你提供情绪价值,你就利用我们这个?”
她异常激动,满脸都写着愤愤不平,脑子被酒精烧糊涂了,阴阳怪气地骂道,:“凌俏,你他妈活该家庭不幸,活该孤儿……”
何善恩见情况不对,伸手去捂陈依然嘴巴,陈依然扯开,继续吼道:“你活该,活该爹死娘不要!”
凌俏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叫陈依然的名字。“你给我闭嘴!”琇書網
“我就要说,你自私自利,你活……”
凌俏端起盛满酒的酒杯,倏地朝陈依然泼过去。
这杯酒没能让陈依然醒过来,反而增添了她的怒气,她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酒液,也倒满一杯酒,抬手就朝凌俏脸上泼。
募地,手腕被一股力量攥住,回头,只见男人阴沉着一张脸,眼眸森森地看着她。猛然一拽,陈依然倒在沙发上,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酒水泼了她一身。
“贺哥哥,凌俏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勾引你,和你在一起都是利用!”陈依然嘲讽地笑了两声:“只有你还把她当成宝,殊不知,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贺今寒压根儿没搭理陈依然,略过她,走到凌俏坐的沙发面前,蹲下身,凝着她红彤彤的脸,轻言细语地说:“我来接你了,还能不能走?”
“不能。”她声音小小的,很是心虚。她不确定贺今寒来了多久,刚才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那你什么时候能走了,再回东山?”
凌俏立即摇头委屈得不行,眼睛泛酸,她强忍住泪水,伸出手,嗲声嗲气地喊:“哥哥,抱。”
贺今寒起身,弯下腰,双臂伸过去先把人揽住,再收紧力度细细密密地锁在怀抱里。凌俏像只无比乖巧的小猫咪,依偎着他。
路过陈依然,贺今寒冷漠的眼神扫下去,“看在俏俏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以后别让我再听到那些话。”
“嗯。”陈依然答应。
等人出了门,何善恩才低声质问陈依然:“你疯啦?!”
陈依然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淌下,哭得泣不成声:“她太冷漠了,她没有心的,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根本不爱我们……”
车上。
凌俏昏昏欲睡,徒然间,一抹男性气息倾覆下来,磨在她鼻息,酥酥麻麻的,凌俏不太自在,她别过脸:“你干嘛呀,我好晕,我要睡觉。”
贺今寒重新把她的脸扳过来,一双大掌捧着,“你喜不喜欢我?”
凌俏一抬眸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眼,她嘴角勾起,笑得温柔又可爱,声音也软软甜甜的:“我喜欢你呀,我最喜欢你啦!”
贺今寒只字不言,只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似要刮开她的谎言将她看透。最后,他像是晒笑一声,一双眼变得懒倦,疲惫。
“你不相信吗?”凌俏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嘴巴主动凑上去,“我是真的爱你,好爱好爱。”
她轻轻试探,舌尖儿沿着他唇缝游走,可男人根本没反应,她又含住他薄唇,轻轻地吮。
贺今寒如受火刑,胸膛里一颗心热烈喷张,他竭力克制,只冷眼看着她。
凌俏觉得贺今寒是听到了,并且是从头到尾的全部听到了。回东山后,他对她不冷不热,她主动凑上去,他也只是静静看着从不回应,晚安亲亲也取消了。
陈依然每天都给她打电话过来道歉,又是发微信,又是送来一件又一件的小礼物,凌俏不为所动,她才不要轻易原谅她!
眼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马上就要开学了。
凌俏按耐不住,主动去找贺今寒道歉,可书房没人,卧室没人,客厅里,花园里,到处都找遍了也不见踪影。
“大小姐,你找先生吗?”柳姨看着着急忙慌的凌俏,问。
“嗯,他人呢?”
“先生让我给你带话,他要出差一周,一周后回来。”
“哦。”
他为什么不亲自跟她说,手机上说也好呀,还叫柳姨带话!他真的生她的气了?他怎么这么小气啊!
不过,走得正好,她可以偷偷的,先去京电学校把名报了。
学校就在本市,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凌俏就完成了报名手续,直等到五天后3月1号去上学就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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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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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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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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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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