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芩大清早就在江南街上叫卖。一道粉扑扑的小身影穿梭在街上,脆若银铃的嗓音一次次地传进了人们的耳里,可仍旧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停下脚步。
喊得嗓子都哑了,只能打退堂鼓,回店里和龚凌好生讨论一番,重振旗鼓。
龚凌正在店里慢条斯理地调制胭脂,见苏芩回来了,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专注在手上的工作,嘴巴却问了句:“如何?有人停下来询问否?”
提及此,让苏芩更加沮丧了。
明明她喊得如此有朝气,为何始终没人愿意停下脚步呢?姑娘家不是都特别喜好这玩意儿吗?
迟迟未得到回应,龚凌便知结果了,声音放软,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才第一天,以后自会有人上门的。”ωωω.χΙυΜЬ.Cǒm
苏芩叹了长长一口气,背脊微驼地挪步到龚凌那,看着他驾轻就熟的动作,越发地崇拜眼前这人。
“我瞧着你捣鼓来捣鼓去的,仍不知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来的。”明明前一刻还是花儿,怎一下就成了粉末?还有这粉末又是怎么凝在一块的?
苏芩歪着头,神情认真地紧盯着龚凌白净修长的手,看着他不停地往小碟子里头加东西。
龚凌拨冗瞥了她一眼,“想学?”
“当然想。”苏芩先是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随后又担心起自己的手艺不足,可能会浪费材料。这些材料是龚凌花了七日的时间,好不容易准备齐全的。
这也是为何他们明明在第二天就找到适当的屋子改装成店铺,却迟迟未开张的原因。
苏芩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捣乱好了。摇了摇头,拒绝道:“算了吧,我还是别来乱了。我比较适合去外头叫卖,靠嘴就够了,多轻松。”语气很是无所谓且轻松,可面上却难掩失望。
龚凌见粉末已都成了滑丝的膏状,缓缓倒入胭脂盒里。
盖上盖子后,他才抬首望向杏眸一闪一闪的苏芩,“慢慢学习就会了,本就是熟能生巧,何来一点就通之说?”言下之意,无人一学就会,皆为久练才如此得心应手。
苏芩闻言,咽了咽口水,难掩激丨动地问:“真的吗?我能做得好?”
龚凌点头,嘴角微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尽是宠溺。
“那你赶紧地教我做吧。”苏芩兴奋地直起身子,朝前凑近龚凌的身子。
忽如其来的凑近,目光直直望进那双透澈又灵动的大眼,双颊缓缓浮出酡红。
龚凌轻咳了下,想缓解嗓子的涩意,“你……先告诉我想要何色的。”
“啊?”苏芩愣了下,语气莫名,“不都是嫣红色?”她瞧着那些胭脂抹出来都是红通通的,那里还有其它色彩。
龚凌:“……”这小丫头真是姑娘家吗?
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下,才缓缓解释道:“虽说大多为红花所制,颜色确实皆为红,可浓淡却是极为不同。”顿了下,又补充说明了类别,“胭脂色偏深,红色偏艳,若要更浅的,那便是赭色。”
“涂在脸上,还不都是红的。”语气理直气壮,自认有些道理。
苏芩挠了挠脸颊,只觉这胭脂真是计较,心中不禁埋怨起她爹。要不是从小就让她扮男子,她怎会连这些胭脂色彩有何不同都不知。如今看来,龚凌一大老爷们都比她清楚得多了。
真是枉为女子。
龚凌眼神无奈,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地道:“不论这些了,你到底想不想学?”
“想!当然想!我怎么可能不想。”
“那你就乖乖闭上嘴,别再问我有何不同了。”他一男的那里会知道到底为何要那么多颜色,他自己又不用。再扯掰下去,他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苏芩不知龚凌所想,只以为他嫌她烦了,就听话地用手捂住嘴,只用一双眸子不断暗示着他,希望他能赶紧教她制作这玩意儿。
龚凌也没迟疑,见其安静下来了,立马准备了一组材料摆在她的面前。
随后,一一介绍材料的名字。
前几日,他就特意去摘采娇嫩欲滴的蔷薇和桂花,将桂花炼制成油,把蔷薇浸泡在其中整整七日,才能有如今带着浓烈香气的花汁。另外,又曝晒了几朵蔷薇和几朵芍药,使其成干花,磨成粉末。
“先把蜂蜡烧融吧。”龚凌把蜂蜡丢进锅里,下方烧着柴火,随后将扇子交给苏芩,吩咐道:“你看好它,让它全部化开成胶状。”
苏芩眼中带着兴奋的光,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一锅黄黄的不明物体。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出现一道有些磁性的声音。
“该熄火了,我们要把杂质过滤掉。”
苏芩听了,赶紧把浇灭底下持续燃烧着的火焰,随后又打算直接拿起锅子往筛子上倒。还未碰到,手被捉住了。
“你傻阿,这么烫,还敢直接碰?”
苏芩左看看右看看,未看见其他能隔热的器具,于是有些不悦反驳道:“没东西给我,我不直接拿起来,难不成让它凭空飞起,自己往筛子凑啊?”
“……”想象力很丰富,当初应该直接让小丫头去写书的,然后他当甩手掌柜。
龚凌无语地在心里吐槽着,表面却不显,只淡淡地表示:“你可以等它稍微凉了再拿。”
苏芩:“……”
哦。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过了片刻,苏芩才照着龚凌的指示,把蜂蜡过滤了,扔在一旁等它完全冷却。
看着那慢慢结块的蜂蜡,她搓着手,问道:“接下来呢?”
“等它凝固。”见到苏芩脸上明晃晃写着“我好无聊,我还要等多久,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他又多说了一句安抚话,“放心,很快就能完成了。”
不知等了多久,只知坐在凳子上的小丫头都打起瞌睡了,那蜂蜡才成了一块一块的固体状。
龚凌并不急着马上就教会苏芩制作胭脂,此时瞧见小丫头的睡颜,没忍住心里的悸动,弯下yao,唇悄悄碰了下那张白净的小脸蛋。
一触即离。
苏芩脑袋惯性地向下点了下,她随即被自己惊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满桌的材料,想起自己正在学习如何制作胭脂,拍了两下脸蛋,才完全清醒过来。
“我不小心睡着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龚凌说道。
刚做了亏心事的龚凌装作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心虚,“可以磨制了。”
说着,就是指示苏芩把花汁倒入蜂蜡里,隔着水,再次加热。
之后,又帮她把蔷薇粉、芍药粉及珍珠粉倒入,再将花汁分次加入。全程只让苏芩一直研磨着那一碟玩意儿,两人在不知不觉中,身子凑得极近,可苏芩只注意着手里的工作,未曾发现。
反倒是龚凌,手上动作虽不停,可那双眸子却是凝滞在苏芩身上。随着越来越靠近的距离,嘴角缓缓上扬。
在充斥着淡淡暧昧的氛围下,那些粉末总算是成了膏状。
苏芩将其倒入瓶中,压平。一个殷红的胭脂就这样完成。
看着自己费劲心思完成的胭脂,她觉得特别有意义,扭头看向龚凌,询问道:“这个,我可以自己留着吗?”
“嗯。”龚凌应了一声,看向那瓶子上刻印着的芍药花纹,眼中闪过满意,“那是你的成果,你当然可以自己留着。”
那瓶子是他准备材料时,特意定制的,为的就是让小丫头一点一点地跳进自己布下的大网之中,使其以后想赖也赖不掉。
苏芩得到准许,立马把盖子拴上,将瓶子藏进袖口中,脸上尽是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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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做这玩意儿了,以后就能帮你了。”苏芩得瑟地看着龚凌,话头一转,又道:“不过,我现在要去叫卖了。”
龚凌看向外面的天,虽已入秋,可秋老虎的威力却不是假的。
他有些心teng,“明天再说吧。”
“为何要明日?此刻尚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去拉拢些客人来。”说着,蓦地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说我要是把胭脂擦在脸上,会不会有人注意到?”
“不行。”龚凌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有何不可?”苏芩不服气地瞪着龚凌,腮帮子鼓了鼓。
龚凌怎可能让抹上嫣红之后,人比花娇的苏芩大喇喇上街,谁知会不会有其他不长眼的猪想拱他家白菜。
他家白菜只能是他的。龚凌如此酸溜溜地想着。
然而,看着神情不悦的小丫头,他最终只能妥协,“也不是不可,就是必须让我陪你去。”
苏芩不解,奇怪地看着他,随后摆了摆手,不理会这又突然脑子抽风的人,就走出了店门,“你待这招呼来店的客人,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龚凌打算追着出去,却又被其喝止,“你要是敢跟来,我以后就让你出去招揽客人。”
在媳妇被拱跟被其他莺莺燕燕盯上之间纠结了一下,觉得还是前者比较危险,遂幽幽地回道:“好啊,我去招揽。”
“……”
苏芩比任何人都清楚龚凌讨厌麻烦的性子,况且龚美人更讨厌被一群莺莺燕燕勾搭,就凭他那张盛世美颜,怎可能不吸引狂蜂浪蝶。
此时,听到最厌恶这些事的龚大爷说要负责在外叫卖,苏芩吓得踉跄了下,差点没摔个狗吃粑粑。
她从外面探进头,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再说一次?”
龚凌把苏芩轻轻推进店铺里,重复一遍,“我说,我负责去街上招揽。”
“可是街上有很多姑娘哦。”
“我知。”
“你不是最讨厌那些满是劣质胭脂味的姑娘吗?”
“嗯。所以我可以趁机叫她们来光顾我们的店。”
苏芩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方法也不是不可行,更何况她也有点懒了。一番衡量后,朝龚凌握拳,比出个“加油”的动作,便笑着用目光送他出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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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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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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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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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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