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解家公子果真为绣花镇之耻,其最为不孝,殴打生养他的父亲;其二,解家公子走出家门,遭人群殴,最后断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得卧床数月;其三,那群目中无人的地痞流氓几日前便纷纷离去了。
人们听了前两个传言只觉得这解家大抵是祖宗没保佑,生了这么个儿子,实在可怜。想着想着,渐渐也就淡忘了去。
至于最后一个传言,大伙儿听闻后,捬操踊跃,连连庆祝了好些日子。
苏芩知道那解桧伤得如此重,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好险我苏某人平时尽干良心之事,不然我宁可自己灭了自己,也好过被打成半死不活。”
龚凌笑了笑,斜睨了她一眼,“放心吧。凭你那脑袋瓜,恐怕也惹不到这种暴戾之人。”顶多只会惹到像他这样“温柔”的人。
“那是。”苏芩先是得意地抬头挺胸望天,随后反应过来龚凌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刨了他一眼,“我脑袋瓜怎么了?我脑袋瓜可好了!”健全又聪明,那儿不好?
龚凌瞧着苏芩那眼中满是“你可真是鬼话连篇”之意。为了不成为小丫头眼中的鬼,遂煞有其事地点头,“安抚”道:“那可真是我有眼不是泰山了。”
苏芩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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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客栈里的餐桌前,看着满桌的金齑玉鲙,觉得自己帮了一把地痞流氓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那桌料理是那群地痞流氓离开绣花镇之前,特地砸了好几十两银子招待他们二人,以表达前几日的感激之情。
介于不吃白不吃的吃货原则,苏芩龚凌二人假意推脱几番后,便收下了他们这番好意。
“话说,你从这解家父子一事中,到底找着了什么?”苏芩咬着肉质嫩滑的东坡肉,一脸好奇地盯着龚凌。
龚凌放下手中的筷子,问了其一句:“你觉得地痞流氓这类人最看中的是什么?”
苏芩思考了一会,想了想那群地痞流氓的爱好,好像能让他们最为激动的便是……
“钱财。”她果断道。
龚凌微微点头,“说的不错。”顿了下,把自己小时候看到的那小男孩儿遭欺一事告诉了苏芩。
语毕,他又问:“你可有觉得那里奇怪?”
苏芩沉吟,实在是没发现那里不对劲。
龚凌轻叹一口气,眼神转而看向窗外,缓缓道:“若是地痞流氓皆喜好钱财,为何当时不劫持那男孩的钱财?”何况明眼皆能看出那男孩绝非普通人家,身上衣着价值不菲,且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富养之人。
苏芩歪了歪头,不怎确定地道:“也许是那孩子身份不低?”
“那他们又怎么敢欺负?”
“难道是那男孩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其身份?”
龚凌摇头,“京城人一般富贵人家身上挂着的玉佩,多为彰显家族。”言外之意便是,有玉佩的人大多是不可惹的大户人家。
苏芩嚼劲脑汁,实在想不出更多可能性来了,两手一摊,“你告诉我吧。”
龚凌手指点了点桌面,点出一个和谐的节奏来。他平静道:“恐怕那些地痞小伙子早已知道那男孩身份。”
苏芩闻言一愣,随后恍然大悟。惊讶地看向龚凌,“难道那些地痞就是刻意找那男孩的麻烦?”
龚凌应了一声,继续道:“我猜想他们肯定是那男孩的亲戚寻来的打手。”
在各地,许多人若与家里人不和,又不想痛下杀手,便会花钱找这种本就目无王法的地痞流氓来当打手。一来,他们手脚快速,等官兵来了后,不见得尚能够找到人影;二来,若是真被捉拿了,那群人本就是贩夫皂隶之人,只要他们这些买主一口咬定不认识他们,谁会相信那群地痞流氓的话。
苏芩听懂了这话,可还是不明白龚凌到底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然后呢?”
“我在京城多年,也算知道各个世家的亲疏状况。大多世家的手足感情甚好,况且更多的是家中只有一独子,其余皆为女儿。”顿了顿,又补充道:“女儿本就不能继承爵位,按理说,不可能会因为这夺嫡威胁,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下手。至于其他的可能性,我也想不出来了。”
自古以来,除了钱财纷争外,唯有权势争夺方可能导致兄弟自相残杀。况且大部分的京城之人乃膏腴子弟,并不缺钱财。
苏芩拧了拧眉,“嗯哼?”所以到底是看出了什么?
龚凌嘴角微抽,“所以我怀疑那男孩是皇家之人。”
!!!苏芩突然瞪大了双眸,声音拔高了些,“皇家之人?”随后发现自己声音过大,连忙捂住了嘴,眼珠子还心虚地往旁飘了飘。
龚凌面色不变地点头,好似不觉得自己的推论是多么大胆。
皇家之人没事在大街上晃悠做什?怕不是想要体验人生。
“你确定吗?”苏芩迟疑地问。
“嗯。”
“那是那个王爷?”
龚凌双目直看着苏芩的双眼,认真道:“我猜想是当今皇上。”诸多皇子,唯有当今皇上幼时不受宠,被送出宫外抚养。
苏芩霎时觉得今日份的惊吓已经透支了,还能有什么比小时候偶然看到皇上被欺负的黑历史更惨的过往?
“你太惨了。”苏芩悲痛地望着龚凌,仿佛龚凌要送死了一样。
龚凌:“……”这有什么惨的?
他查出来这事,只是确认皇帝是否知道镇国大将军到底是有了子还是女。如今看来,皇帝恐怕早知道了他龚凌并非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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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凌觉得自己近日来被“祸不单行”四字勾搭上了。尤其此时深陷于令人厌烦的胭脂味中,他更是深有所感。
既然已经在这绣花镇待了有些时日了,苏芩龚凌二人便想着明日就启程,可那小吃街上的美食实在是让两人刻骨铭心,两人望着手里的钱袋一番挣扎后,决定还是去回味一番为好。
可没多久后的龚凌深深感到后悔了。
他一不注意被姽娘缠上了。
当时正是人潮最多的时后,姽娘在他分神看着馄饨小摊子时,娇躯一软,直直往龚凌怀里一摔。龚凌下意识接住了,懵逼好一会儿,随后瞧见姽娘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立马撒手,让姽娘直接与大地娘亲来一场爱的拥抱。
可姽娘是谁?她可是红街中含水量最多的女子,不枉那实至名言“女人都是水做的”。
她一倒,那晶莹剃透的泪珠如同不要钱似地簌簌落下,哭的同时,还不忘哽咽地说:“这位公子,奴家真不知如何让公子不满意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儿的龚凌:“……”真冤,他怕不是姓窦吧。
姽娘见龚凌怔在那毫无反应,继续说道:“奴家只是想要好生侍候公子,可公子……”微微一抽泣,“您竟然如此对待奴家,把奴家扔在地上。”姽娘双眼盈满着控诉。
这姽娘正好是这红街大红人,许多男子都是她的裙下之臣,此刻看到他们的心肝儿被一男子如此欺丨侮,那深藏在灵魂里的男子气概顿时涌了上来,纷纷议论着龚凌的不是。
“小伙子,你既然来这种地方,就不要假矜持了。”有人谴责道。
“就是。人家姽娘纵使是一名妓子,可也是有尊严的。你如此对待她一娇弱女子,这样还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吗?”
“……”他好生站在小吃街,是这臭不要脸的女人自己跑过来的,干他何事?
左一言,右一语,吵得龚凌耳朵生疼,额上的青筋使劲叫嚣着。他不耐烦地看着正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的姽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姽娘见龚凌搭理了,面上一喜,“蹭——”地站了起来,娇声娇气道:“公子,奴家只求公子给予奴家美好的一晚,奴家定会好生侍候您。”说着,还眨了眨右眼。www.xiumb.com
龚凌闻言,嘴角一抽,果断拒绝了姽娘的情求。他没想到这青楼女子到现在还没放弃shui他的远大志向。
眼看姽娘又要梨花带雨,周围的男子纷纷合作了起来,把龚凌就是往楼里一推。有的男子还很“正气凛然”地和姽娘说:“姽娘,你且放心。我们绝对会把这小伙子丢到你的chuang上等你的。”
姽娘眼中含着泪光,看着极为楚楚可怜,更是让那些男子觉得自己必须牺牲一下今日和姽娘共度春丨宵的机会。他们只顾着把龚凌推进楼里,却没瞧见姽娘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双脚已经踩在红色地毯上的龚凌在心中暗骂一声“大爷的”。要不是碍于他不随便揍无辜之人的原则,他早就把那群蠢货打趴在地了。
龚凌生得俊美,里头的姑娘此刻见到他,一个个春丨心萌动,争相抢着要侍候他。
姽娘见状,不屑一笑,款款上前,和那群莺莺燕燕道:“妹妹们,此位公子可是点名了要姐姐好生侍候,还望妹妹们莫要抢了。”说完,又以袖遮面娇笑好几声。
莺莺燕燕们闻言,停下了推挤之举,对姽娘妒忌了好一番,最终也只能咬着手帕,愤愤地看着二人前往楼上包厢。
龚凌被姽娘扯进厢里时,心中已是憋屈到了极点,甚至隐隐有着想动手揍女人的冲丨动。
他瞪着姽娘,不悦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姽娘娇笑,一只葇荑举起做莲花样,“公子生得俊,小女子不过是心悦公子罢了。”
“我前几日已和你说过了,我早已有家室了。”
姽娘无所谓道:“这男子啊,那个不偷吃的?公子此时仍不愿接受姽娘,不过是因为尚未和姽娘一处,相信过了今夜,公子便会爱上姽娘。”声音中带着漫不经心,自信满满。
龚凌一脸漠然,嗤笑不予理会,径自望向窗子外,心里盼望着苏芩那傻丫头能够尽快发现他不见了。
一个时辰前的龚凌绝对不会想到,他龚凌平时不可一世,此时竟然只能祈望着一个粗枝大叶的傻丫头来救他了,果真是流年不利,犯太岁。
这绣花镇大抵和他八字不合,以后再也不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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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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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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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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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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