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林丕探头瞥一眼躺在沈书怀里的刘斗,眉心紧蹙,吼道,“叫郎中来。”
船队里有两个郎中,都在官员所在的这艘船上,便有人匆匆跑出船舱。
刘斗紧紧抓住沈书的手,艰难喘息,道:“有人、有人要破坏漕运,把刺客、把刺客处置了。”刘斗已无力支撑自己坐起来,他目光的方向正是被沈书踹开的少年所在的方向。
“刘大人放心,刺客交给我。”
“不,贤弟。”刘斗吞咽着掀开衣襟,手指抖颤不已,咬牙切齿道:“他是要我的命!贤弟莫心慈手软,杀人当偿命。”刘斗的伤口在左胸。
沈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刘斗的伤口出血不少,似乎正插在心口上,沈书眉毛皱了起来,为难地看一眼纪逐鸢。
纪逐鸢一直冷冷注视着刘斗,索性此时起身。
少年人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握在头顶的发髻周围。
船舱内众人俱是一惊,只见纪逐鸢先是抓住刺客头顶的头发,将人提起些许,接着以一臂箍住那人的脖子。
那少年先是痛叫,接着便只余下微弱的挣扎尖叫,嗓音是从喉中挤出,仿佛临死的哀鸣。
待纪逐鸢把刺客带出去,刘斗覆在沈书手背上的那只手在舱外响起惨叫时用力一攥。
“刘大人,没事了。”沈书强作镇定,安抚地拍刘斗的手,自己掌心也沾了不少血。
郎中到时,林丕乍然回神,挤到刘斗身边,一众大小官吏也纷纷围过来。
沈书不动声色地退开,将窗户退开些许,好让江风吹进舱内。一时间二三十个人围着刘斗,沈书皱眉在旁边看,直到听见郎中说没有刺中要害,沈书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外面廊下一个人也没有,沈书心想纪逐鸢怎么不见了,在外面站了一会,有人跑进跑出地端热水。
沈书向舱内看一眼,决定先回房间,横竖纪逐鸢是要回去的。
刚走下二楼,沈书便看见自己房间窗户上亮着灯,沈书加快脚步,推开门时,他不禁脸色一变,迅速回转身关门。
只见舱内除了纪逐鸢,还有那刺客。
沈书惊疑不定地看纪逐鸢。m.χIùmЬ.CǒM
少年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口中塞着一团布,脚腕至膝盖都被绳子牢牢绑着,扭曲地侧卧在榻上。纪逐鸢单膝压在榻畔,正拿一方白布擦拭他的剑。
“没杀?”沈书回想方才听见的惨叫,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声音了。
纪逐鸢眉毛一扬,抓起少年的肩,冷漠道:“现在就提出去杀。”
“慢着,慢!”沈书直是哭笑不得,他脑子里乱哄哄的,看了看那少年人,对方也瞪着他。沈书道:“抓你的又不是我,要瞪就瞪他。”
纪逐鸢:“你把他踹过来的。”
“……”沈书用冷水洗了个脸,回到榻畔。
少年似乎累了,头无力地靠在枕上,他的眼睛生得相当漂亮,眼黑很大,沈书看了他一会,凑近过去。
纪逐鸢伸出一条腿,用膝盖拦在沈书和少年之间。沈书看了纪逐鸢一眼,眼神示意他没事,纪逐鸢有犹豫,不过还是退让开去。
沈书跪到榻上,低头,左手掖住右手的袖口,朝少年说:“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了?”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他,脸上带着疑惑,似乎很奇怪沈书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他。
“今夜之乱,都是因你而起。”
少年眼睫抖颤,垂下头。
“你年纪轻轻,何故要平白替人受死?”
少年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沈书,眼里迅速充盈了泪光。
“你不要叫,我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便是。”沈书看向纪逐鸢手中的剑。
少年明白他的意思,犹豫地点了一下头。
“我来。”纪逐鸢从少年的嘴里抠出布团。
沈书皱眉看着,心说这也塞得太紧了。
除去口中的布团后,那少年仍久久不能合上嘴,沈书起身倒来一杯水,扶他靠在自己身上,喂他喝水。
纪逐鸢不悦地看着,接过茶杯,到桌边放杯子,视线仍警惕地停留在刺客身上。
“我没有见过你,你不是隆平人,是随刘斗从庆元过来的?”沈书端详少年的脸,改口道,“也不是庆元人。”倏然间一个念头闪过,沈书变了脸色,眉头紧皱,“你不是要刺杀刘斗,只是要在今夜制造混乱?”
纪逐鸢突然起身。
船舱外一声巨响,随之有人大叫起来,船板上传来许多人跑动的声音。
“我们的人来了。”少年脸上不见喜色,头发盖住了他半边脸,他眼里带着疯狂,看到墙角立着刀,咬牙道,“今夜我就是来刺杀刘斗,事我已经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不想死。”
少年不住发抖,紧咬嘴唇。
沈书没有时间同他多说了,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割断捆绑他的绳子。
“你为什么?”少年眼泪滚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沈书。
“会用刀吗?”沈书拔出刀。
寒光闪过少年的脸,他瞪大了双眼。
“照这儿来一刀,做做样子,别真伤着我。”沈书把刀按在少年手中。
“你这……蠢货。”少年一咬牙,挥刀斩去,却在刀刃触及到沈书手臂时停下,没能伤他分毫。他死死咬着牙关,再看沈书。
沈书却在看房门,似乎认定了他不会杀人。
沈书奇怪地回头看他,催促道:“快点,流点血就成,别真砍下我的胳膊。”
“我是刺客!”
“我知道!快点。”外面脚步声越来越响,沈书还隐约听见有火铳的声音,心下不禁疑惑起来,再看少年还不动手,正不耐烦,少年重新举起了刀,看着沈书的眼睛说,“会有点疼。”
“没事。”沈书不甚在意,把手臂向后撤开些许,留出挥刀的距离。他的上臂传来刺痛,沈书眉头也不曾皱一下,抬头示意少年去架子上拿准备好的白布。血快速浸红了布条,沈书扎紧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沈书头也不回地问,他拉开房门,狂风从江面漫卷进来,桌上的烛灯霎时熄灭。
“赵鸣。”赵鸣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好,赵鸣,你过来。”沈书朝他招手,待赵鸣近前,沈书将那把刀重新放在赵鸣手中,“你们今晚有行动?”
赵鸣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听着,你从尽头的楼梯上去,到三楼,走到尽头,那间小室是堆放杂物所用,藏起来,等我叫你再出来。”沈书把惊疑不定的赵鸣推出门外,森冷寒光一闪。
袖箭擦着赵鸣的耳廓飞出,那嗡的一声几乎震耳欲聋,便有人惨叫着从他的面前倒下去。
“快走!”沈书推了赵鸣一把,反从另外一个方向跑到尽头,他探头向下看时,只见无数小船紧咬在大船四周。不断有人跳进江中,这种人俗称“水鬼”,无事时接点小活替人捞尸或是打捞沉江的贵重物品,而在战时常受雇于水军,人人精通水下作业。
“哥!”沈书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逐鸢倒挂在阑干上,双臂一振,挥出长剑,血花飞溅,从船板上滴落到一层的甲板上。纪逐鸢翻身跃下,一手攀在绳梯上,翻身腾跃上二楼,将沈书拽过来,往怀里一按。
沈书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听见身后有惨呼声。
“走!”纪逐鸢拉起沈书,试图跑上三楼,低声在沈书耳边说,“不是李维昌的人,我们约定了信号,没有人吹哨。”
沈书隐约已经猜到,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刘斗还在船上。
纪逐鸢拉开三楼尽头的房门。
房里的赵鸣与二人打了个照面,纪逐鸢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环着沈书缩了进去,关上门。
“今夜的偷袭与你有关?”
黑暗里赵鸣视物不清,只感到冰冷的剑锋抵上了他的咽喉。
“不要杀他!”沈书忙道。
纪逐鸢看了一眼沈书,缓慢地把剑放下。
“水鬼要做什么?要粮食?”沈书快速地问。
赵鸣紧张地吞咽口水,这一夜他已经死过去又活过来,而且他冥冥中抓住了一丝希望,他好像不用死了。
“凿船,再让水鬼将粮袋捞上去,这是朝廷的漕粮,封袋内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失。”赵鸣道,“我的任务是刺伤刘斗,他会假装昏迷。”
纪逐鸢冷嗤一声:“你不怕死?”
“他答应偷偷放走我。”赵鸣道,“我命如草芥,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本无分别。来之前我想过,死便死了,这批粮能够弟兄们支撑一段时日,横竖每天都有人饿死。”
沈书看赵鸣的样子不像挨过饿,不是多谈的时候。
就在沈书一筹莫展时,尖锐的哨响刺破夜空。
纪逐鸢眼底一亮,他二人惊喜对视,纪逐鸢将沈书按回地板上坐好。
不等纪逐鸢开口,沈书已经起身,毫不犹豫地看着纪逐鸢说:“我也去,你去召集部下,我去找灯,放小船入江。”
火铳响了一声,外面乱糟糟的一片,纪逐鸢只想把沈书带在身边,然而必须有人去接应李维昌。这件事原应由纪逐鸢做,船上突如其来的这帮人,让纪逐鸢只能去带兵杀敌。
于是沈书与纪逐鸢分头行动,灯是早备好的,灯罩十分牢固。两名兵士护送沈书坐小船离开,天空里闪烁的亮光如同白色的细长尾巴,不凝神看根本留意不到。
“那边!”沈书手指东南方,他已经看到芦苇荡中隐藏的点点灯火。
李维昌站在船上,抛出绳索,沈书船上的兵士接住,有力的双手作为舵盘,绷紧粗糙的麻绳。
那兵士膂力惊人,泰山一般镇在沈书的面前。
船靠近后,李维昌手执明灯,他的手下在两艘船间搭了木板,李维昌跳到沈书的船上。
“你们去那边等我。”沈书吩咐兵士。
船上只剩下沈书与李维昌二人,李维昌亲自操桨,将船摇进附近的苇荡内。
“有另外一伙人攻船,带了不少水鬼,你的人能不能在水里作战?”沈书直奔主题。
李维昌:“都是熟谙水性的。”
“有多少人?”
“两百多,有二十艘船,这边六艘,其他的分散隐藏在附近。你不是让我只劫五艘船?”李维昌的船是走内河的小船,不能同沙船相提并论。
“先让你的人能下水的都下水,那边光亮处能看见?”
“我知道,就是你们的船队。那我先去。”李维昌一听有水鬼,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沈书松了口气,待李维昌带人离开后,同兵士们在船上坐着。两个兵士十分安静,沈书这时方觉得左臂有点痛,他低头一看,裹在手臂上的白布已经完全被血浸透,只是他感觉不出在流血,他用手指碰了碰布条,布条表面已经凝固,血想必是止住了。
刘斗同人合谋要劫这一批粮,是劫去庆元献给方国珍,还是……
沈书突然抬头。他想起来一件事,那日巡视粮仓,刘斗欲言又止,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那赵鸣必是刘斗新近认识的所谓文丞相逃亡时身边侠士的后代组成的江湖势力当中的手下,那不就是暗门吗?李维昌是暗门的,康里布达也是,连沈书自己也被叫一声“少主”,暗门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大元朝廷,这批粮是拯救大都百姓的漕粮。
自然,朝廷打的主意不是要分给百姓。这也是沈书让李维昌来抢的原因,他要让李维昌抢五艘船,计四万余石粮食,分别从水陆打散了低价贩进大都。各个关节上的米商,则由陈迪去联络,更借调了卫家往来南北的车马。
这件事要静悄悄地做,只能让商贾去做,这样才能不惊动应天府。远水难救近火,况且处处都有农民军要养自己的军队,哪怕是四万余石粮食,也是值得争抢的肥肉。
而到了京城,若要问责,沈书手里有穆华林的密信,他可以面见皇帝。而沈书心中正有一条大胆的计划,他藏在心里谁也没说,如果成事,那便再也没人能来问罪。
正在这时,舢板一下颠簸。
“船下有人!”一个兵士大叫。
此时已经来不及,水从脚底漫上来。沈书是会游泳的,然而骤然逼近的杀气令他浑身汗毛倒竖,沈书从背上取下弓,搭上箭。
一团水花迸起。
而水拍在木板上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谁也料想不到,沈书突然转身。
船侧倾向一方,沈书脚步移动,从船板跃上船舷,他虚起一只眼睛,对准波浪中心。
这一箭射出,水中漫延开一团黑雾。
已经入水的两名兵士,在水里同人艰难缠斗。
水浸没沈书的膝盖,他站在正在下沉的船上,搭射第二支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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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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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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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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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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