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有心事?”朱文忠脱了鞋上来,轻车熟路地吻上韩婉苓的脸,这朱唇他怎么也看不够,只可惜不能陪她太久,军队又要开拔,带一个女人极易让人察觉。
韩婉苓仿佛下了某种决心,轻轻抬起眼,她的眼波秋水般沉静温婉。
“文忠,有一件事,我要同你商量。”
朱文忠收敛心神,点了一下头,极纵容地说:“你提就是,我什么都答应你。”他心跳得很快,已在转动念头,要是韩婉苓是要让他回去同父亲说,要明媒正娶她为妻,他也敢为她去试一试。
韩婉苓静静地看着他,把朱文忠的手拉在掌中松松地握着,只要朱文忠稍一用力,便可从这女子柔弱无力的手掌里挣脱。
“你再多留一夜,明日再走,今晚就当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韩婉苓新腮通红,像是吃多了酒,她逼自己直视朱文忠,不可避免地望见了这年轻将领掩不住的狂喜。
而她要亲手在这喜悦上浇一桶冰水,彻底扑灭他心头那簇燃烧得再明显不过的爱火。
“往后你会有妻子,儿孙满堂,你的妻子必有随你舅出生入死的父兄,或者,她好歹有个清白家世,不会累你受人非议。”韩婉苓语意坚决,“我只做你身上的一件衣衫,知你四时寒暖,哪怕只相伴一季,就被收起来压在箱底,我也甘愿。”
朱文忠有点懵了,良久,他眉头紧皱地说:“你不嫁我?”Χiυmъ.cοΜ
韩婉苓眼底有许多无奈。
“你我这般,不嫁给我你还能嫁给谁?”朱文忠急道,腾地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你让阿魏拿纸笔来,我现在就给爹写信。”
韩婉苓只是坐着。
“阿魏!进来!”朱文忠站在那里一声大吼。
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阿魏站在窗外唤了一声:“娘子。”半晌不闻韩婉苓回答,阿魏便退了下去。
这么一会,朱文忠也冷静下来了,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转过身来,喘着气说:“若是为了当初沈书说的那些……”
韩婉苓脸色一变,起身,道:“文忠!”
朱文忠却再按捺不住,怒气冲冲地说:“我都说了多少遍,我的终身大事,让我来想办法。阿魏都告诉我了,你还要瞒着?”
韩婉苓眼眶发红,霍然把门拉开。
“阿魏,你过来!”
阿魏怯懦地走到门边,韩娘子转身到神龛下取出一把戒尺。
朱文忠看出她要做什么,连忙来拦。
韩婉苓冷着脸说:“你要拦着,就把阿魏接回家去,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来见我的面!”
“这是怎么说?!”朱文忠话音未落,戒尺落在阿魏的手心里,啪啪地响。朱文忠背过身去,起初阿魏忍着,后来忍不住哭了一声。
韩婉苓硬起心肠,足足打了三下,打完了她的手还一直发抖,不住吸气。
阿魏咬着牙,眼泪憋不住滚下来,又气又恼地看见旁边还站着个李垚。
朱文忠大声喊了一声“李垚”,李垚便去取他的头盔和皮甲,过来与他穿戴。朱文忠穿戴好,佩上剑,没同韩婉苓多说半句,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去。李垚则收拾好火铳,顶着朱文忠的骂声,头也不敢抬地跟上去。
这时阿魏才放任眼泪流下来。
韩婉苓扔了戒尺,叹一口气,上前抱住阿魏。阿魏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放声嚎啕。
马蹄声响起。
韩婉苓没力气地说:“阿魏,去把门关了。”
阿魏抽噎着前去关门,回来时说:“朱公子上马就走了,也没回头看一眼。”
韩婉苓只觉得心如刀割,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拿起没有绣完的一个香囊,淡淡道:“你去看看鸡汤炖得怎样了。”
“可朱公子已经走了……”阿魏犹豫道。
“他走了,就咱俩吃。”韩婉苓眼睛也不抬,手下绣针如飞,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朱文忠回到军营里,让人找刘青过来。
刘青一脚走进帐篷,险些被飞来的镇纸砸个正着,他后退一步,镇纸就落在他的脚边。
刘青捡起镇纸,不卑不亢地捧上前去,压在朱文忠的案上。
“你带柳奉亨,待会就启程,去隆平府找沈书。”朱文忠冷着脸说,“这封信你带给他,看他什么说法,你告诉他,他要是没有好点子,你和柳奉亨就留在隆平,不用找给我了。”
刘青诧异地瞥了一眼朱文忠。
朱文忠不耐烦地赶人出去。
刘青回去,把柳奉亨从一群少年里叫出来,柳奉亨不知道上哪儿弄了个头盔,一直遮到眼睛上。
刘青伸手替他把头盔前沿向上推了点儿,露出他的眼睛。
“我们练刺稻草人呢,不是说好晚上再去找你吗?”柳奉亨神气地挥了一下手里的刀。
“叫人。”刘青道。
柳奉亨不情不愿地瘪了一下嘴,“师父父父父父!”
刘青推着他朝帐篷走,到柳奉亨住的地方,推着他先进去。少年们住的帐篷对刘青来说有点太矮了,他不得弯腰进去。
“你的铺盖是这个?”刘青看到柳奉亨点头,便把柳奉亨的铺盖裹起来,看到旁边有几张纸,拿来正要看时,柳奉亨却一把抢走,脸上微红。
“给我哥写的家书,你别看了。”柳奉亨在信里跟他哥撒娇,当然不能让刘青看。他还有许多字都不会写,画画代替的,只有他哥能看得懂。平日柳奉亨在刘青跟前装早读过许多书,不能让刘青看穿。
“你怎么这么多衣服没洗?”刘青拿起一件衣服或是一条裤衩就要闻一下,辨认是不是脏的。
柳奉亨:“……”他赶紧上前,扒开刘青,嚷道,“我自己收拾,不对,怎么就我收拾,不是又要行军了?”
“将军让我俩滚蛋。”刘青言简意赅。
柳奉亨眼睛都大了。
刘青却不解释,看他自己能收拾,就先回去收自己的铺盖。原先新人总是在一块的,后来柳奉亨同半大的少年们混在一块,就不跟刘青一个铺睡了,打仗总是要死人,柳奉亨捡了他一个小兄弟的铺盖,起初几天他的被子总是湿的,后来柳奉亨身上长疙瘩,刘青告诉他,他天天喊魂,让他那小兄弟没法安心投胎,这些红疙瘩就是警告他不要再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哭个没完。
柳奉亨坚决不承认自己晚上哭鼻子。
出太阳部队也不赶路的时候,刘青把柳奉亨的被子搭在绳子上晒了,柳奉亨再没长疙瘩。有天晚上说起来,他只好跟刘青坦白了,说自己哭了好几天鼻子,想不到人死之后还有这讲究,他哥都不知道,又让刘青给他多讲点,省得以后犯忌讳。
刘青便借这事儿跟柳奉亨立了规矩,往后必须老老实实叫“师父”,不许再乱叫人。
磨蹭到吃完午饭之后,刘青去找陆霖,写了封信,让陆霖想办法送到隆平去给沈书。
陆霖同情地说:“不然你们再多呆一会,或许将军又改主意了。”
“不了。”刘青正要出去,想起个事儿,牵着柳奉亨的手转回来,“大人给点吃的,孩子还在长身体,饿不得。”说着便叫柳奉亨给陆霖下跪。
陆霖吓得魂飞魄散,忙道:“我让人去拿,这几日做了不少泡饭,能拿多少拿多少。”陆玉婵在沈书那里吃他的,沈书的手下在这边吃陆霖,陆玉婵吃得自然要好多了,陆霖心里盘算,觉得自己还是赚了。趁着手下去取干泡饭,陆霖匆匆也写了个条儿,叫刘青带往隆平去给他妹妹。
陆霖想了想,又吩咐:“你让沈书给我回个信,我妹子我就不指望了,那丫头没一句实话。”
刘青答应了。
一时间三个人坐着相对无话,柳奉亨掏了掏耳朵。
刘青看他一眼。
柳奉亨不掏了。
离开时刘青让柳奉亨去把手洗干净,这才抱了他上马。战马紧张,轮不到柳奉亨这样的小孩儿骑,只能刘青骑马带他。柳奉亨上了马睡觉,下了马还睡觉,成日里被刘青抱来抱去。
赶路三天,柳奉亨实在睡不着了,晚上好不容易有地方能洗澡,完事柳奉亨躺在刘青的腿上,侧着耳朵对着他。
“哥……”
刘青以为柳奉亨在发梦话,见他脸上在笑,尤其是掏到痒出,柳奉亨便把半大少年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蜷在席上的一双光脚连脚指头都抠紧了。刘青停下采耳,柳奉亨睁眼看他,马上认怂,嘿嘿笑道:“师父。”
“好了。”刘青把人推起来,去洗手,上榻来把柳奉亨的被子给他裹紧,翻个身就要睡觉。
柳奉亨却在他背后翻来翻去。
刘青没打算理他。
“我想家了。”柳奉亨小声说,“想我哥,快清明了,往年我去的时候,都把爹娘的坟头修得整整齐齐。”
房间里静了一会。
柳奉亨翻过身,呆呆地看床顶,喃喃道:“我哥可会做青团了,他做的青团最好吃。”
“我也会做。”刘青翻个身过来,命令道,“睡觉。”
柳奉亨嘴唇嗫嚅。
不等他再多说一个字,刘青道:“再说话就没有青团吃了。”
如此一夜无话,天不亮刘青起来烧热水,一些拿来洗脸,余下的泡干饭吃。柳奉亨被干饭噎得直翻白眼,刘青出去,再回来时候拿了一碟泡老的萝卜根,柳奉亨只吃了半碗,刘青就将他的碗端走,把剩下半碗吃了,省得他吃太多骑马时要吐。
纪逐鸢出城回来,已快到四月中旬。这次一直带兵到了杭州附近,盘桓数日。
天才蒙蒙亮,纪逐鸢把沾满泥的靴子脱在门外,进门后脱下元军的兵服,侧过头向自己身上闻了闻,都是汗味。榻上沈书睡得正香,只露了张脸在被子外面,白皙的脸上睡得红扑扑的。
纪逐鸢心里发痒,低下身,唇尚未碰到,倏地起身,出去低声让人烧水给他洗澡。
“纪兄弟!你回来了!”纪逐鸢正在廊下与小厮悄声吩咐,一身直裰,脚下踩了双木屐的罗本披头散发出来,他蓬乱的头发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在脑后,另有许多头发没挽住,委在颈中。
檐下微雨如丝,沈书吃了早饭,捧个小茶壶,就着壶嘴啜茶喝,神情倦怠。
纪逐鸢一身湿润的武袍隐隐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沈书吸溜着鼻子,咳嗽一声,还没说话,纪逐鸢说去洗澡,起来先走了。
罗本松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新页纸来。
沈书顿时眼睛一亮,拿过来就看,他一目行,很快看完,神色一时间大喜大悲,将手里的纸抖得哗哗作响。
“又没有了?”沈书难以置信,反复看那新张纸,“这连客栈都没出,那傻子后来怎样了?”
罗本抬头道:“不可说。”
“你一天也写得太少了,罗兄,不是我说,前天,上前天,还有上上上前天,你出去买酒,大半夜才回来,这都多少天了?”沈书想了想,说,“五天了你就写这么一点儿,他新口子五天前就住进客栈了,现在还在客栈里,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那个恶毒爹的下场?”
“这怎么怪我?分明是贤弟你看得太快。”罗本端起茶吃了一口,问道,“你说这篇,该起个什么名目?”
“随便。”沈书乏味道,“就你现在写这么慢,有生之年,恐怕我都看不到这本书流入坊间,随便吧。”
“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不写了,我其实有个更好的点子。”
不等罗本说完,沈书一声大叫:“孙俭、赵林,给我拿棍子!”
“哎我还没说完,我今天就写,明天一早,一定让他俩出了这客栈。”罗本一本正经道,“你看,东汉末年,群雄争霸,英雄辈出,与当今世道,颇有相类……”
“不听!”沈书叫道,“你能不能先把永儿她爹处置了?”
罗本微微张着嘴,一肚子话被沈书堵了回去,眉毛一扬,只得道:“好吧,明天我就把他写死。”
“你怎么这样?”沈书怒了,“胡永儿跟她郎君现在逃脱在外,碰上个色狼,她就是会术法,也不可能回去先把爹杀了。再说永儿是个有善心的孩子,要是她把她爹杀了,岂非荒谬?”
“不用她来杀,我写一道雷,把她爹劈死活该。”罗本道。
“要是话本里的坏人,都被雷劈死,让火烧死,掉河里淹死,上茅房摔死,读书的人还看什么?就看你洋洋洒洒千万言,最后坏蛋自己倒霉死了吗?”沈书声音越来越大。
罗本眼珠一转,打商量地说:“那这样,你听听看我说曹公这事儿,我就不把她爹写死。”
“她爹得死,但得合情合理地死!”
“好,行。我先给你说这个,天下三分,一是魏,二是……”罗本正要接着说,纪逐鸢洗完澡出来了。
罗本看他一眼。
纪逐鸢站在那里,擦头发。
罗本被纪逐鸢瞥了一眼,紧张地抿了抿嘴,将才摊开的纸和笔一收,起身,端起茶喝干,匆匆道:“我先去写,晚上再来找你。”
“今晚不行。”纪逐鸢说。
“那好吧,明天。”
“明天也不合适。”纪逐鸢看着沈书通红的脸说,意有所指地说,“我待几天才走,罗兄等我走了,晚上再找我弟说话。”
罗本看了一眼沈书,只见沈书低垂着头,一脸讪讪。罗本道:“想不到二位如此兄友弟恭,鄙人受教,等我写完这一节,再来向沈贤弟讨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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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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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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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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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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