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来得挺早啊,正好,尝尝我新炸出来的酥肉。”
金光瑶擦擦手,把桌上的纱罩掀开,递了双筷子给她。
他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到哪儿都讲究。来的第一天就在院里搭了个葡萄架。架子下放了竹桌藤椅,两人平时都在院里吃饭。
云弥看到肉,一阵恶心,扭过头干呕。
“你这就过分了,我做得那么恶心?”金光瑶拧眉看着她,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还行呀,不至于吧?”
云弥毕竟肠胃没问题,呕了一阵没呕出什么东西,直起腰来大口喘气:
“不是,我在赤锋尊那吃顶着了。他说我身板太弱,弄了一桌子的食物,看着我吃,撑死我了。”
金光瑶哼哼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哼~他永远都这样,从来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也不管他那些好,别人接不接受得了。”
“还好啦,少些换位思考而已。至少心地很好啊,热烈烈的心肠,蛮不错的。”
金光瑶不禁撇撇嘴。这小姑娘真是尽得佛祖真传,把博爱的那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谁她都能找出点优点欣赏欣赏。
“蛮不错?蛮不错你就好好受着吧。放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依他的性子,以后天天都有得你吃。”不想再说,金光瑶扔下提醒,给她递了杯水,打算继续干活,“我晒书呢,要不帮你的也晾了?”
“嗯嗯。”
云弥含着茶水,缓解嘴里的油腻味,含混地点点头。
“傻样。”
金光瑶笑笑,进云弥的房间,帮她把经书和手稿都拿出来晾晒。
云弥喝完了茶,也跟着干活。看见金光瑶把她的卷轴拿出来,赶紧拦住:
“这个不能晒。”
那卷轴就是芥子图,薛洋正在里面受罚。
不管是在佛家还是道家的思想里,阳光都是最光明正义的力量。芥子图若是被暴晒,阳光的力量会使图里的‘因果’效力大增,恐怕薛洋在里面受不了。
金光瑶看着手里平平无奇的卷轴,对云弥很无语:
“好歹也是你打出名气的东西,就不能弄得好看点儿?”
“当时赶路,我就随手在街边买的。反正真正有用的是画在里面的阵法,用什么纸都一样。就算换成金的也不会厉害多少嘛。”
金光瑶以前黑锅背多了,落下点贪图虚名的毛病,对云弥浪费机会的行为痛心疾首:
“你,太不讲究了,浪费!”
云弥嘿嘿笑着:
“不耽误正事就行了呗。”
没心没肺,金光瑶不想跟她再争这个,没有用。
好奇地拿着卷轴翻看:
“小流氓真在里面?怎么进去的?”
“我亲手封的,还能有假?抱山师傅教我的,以佛法指导空间法阵,所以能把人封在画里,芥子纳须弥嘛。”
“有趣。”金光瑶玩性大起,把卷轴拿在手里,在阳光下晒晒又收回来,晒晒又收回来,如此反复,笑得很开心,“小流氓~,小流氓~,小流氓~。”
“幼不幼稚?”
云弥看不下去了,把卷轴抢回来进屋放好,结束了他对薛洋的摧残。
金光瑶一耸肩膀也跟她进了屋:
“不过小云,你那套‘因果’,画出来难吗?”
“蛮复杂,要点功夫,怎么了?”
金光瑶帮她整理着书籍,像是漫不经心的一提:
“我想着,我也进去玩玩儿。”
可敛芳尊是什么人,一步十算的,哪会是随口一说?云弥没敢掉以轻心,语气严肃:
“阿瑶,‘因果’很厉害的。”
“我知道啊,只是清谈会上开了一个时辰,到现在,仙门百家都没人敢惹你。”
“那你还要进去?不好玩的。”
金光瑶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给她解释清楚,把紧张的小姑娘按坐下来:
“我必须进,想要东山再起,名声很重要。进了‘因果’,才算前债尽销。堵住世人的嘴,我才能光明正大地搅弄权谋。”
除此之外,还有些原因,金光瑶没有说。
有些人,他心里一直都有亏欠。譬如秦愫和阿松,虽然云弥已经将他们度化往生。可他的愧疚却一点儿都没减,阿愫的一生,终究是因为他毁了。
不如进芥子图里体会一遍他们的苦楚,苦楚化作福泽,帮他们来生过得好一些。
云弥对人的情绪敏感,看着金光瑶的神情,隐约能猜到他的想法,点头答应:
“好,着急吗?着急我就画快点。”
“不急,还有许多势力要理清楚,暂时不急,你抽空画就好。”金光瑶还是忍不住把卷轴拿过来把玩,“不过,你这阵法走一遭要多久啊?薛洋进去都两年了吧,我也要这么长时间吗?”
“时间是要看作恶多少,普通人,最多一个月就出来了吧。”
云弥看着芥子图,很心累地叹口气:琇書蛧
“至于薛洋,算是意料之外。我当初就是怕师兄等他等太久。在芥子图里还特意扭曲了时间,图里比现实快十倍不止。可就算这样,到现在他都没出来,图里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他是做了多少孽,还没还完?”
“你是不知道,那小流氓可狠呢,动不动就灭人满门。从前我去炼尸场看他,你猜他拿什么招待我?”
金光瑶不厚道地笑她,还吓唬她。
云弥好奇地瞪着眼睛凑过去:
“拿什么?”
“舌头,人舌头泡的茶,活人舌头,生生的割下来,啧啧啧,他存了整整一罐子。”
“呕~”
云弥本来在聂明玦那就撑得不行,现在被他这么一恶心,真吐出来了。
金光瑶幸灾乐祸地给她拍背递水:
“怎么?后悔帮他了?”
听阿瑶这个语气,明显就是故意恶心她。
云弥气呼呼地:
“你不是也帮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薛洋都告诉我了,是你叫苏涉把他从义城偷回来,还对外宣布他死讯的。哼,小心‘因果’把他的罪孽算在你头上,让你也好几年出不来。”
把脾气极好的人惹恼,是件很好玩的事。不过惹了得赶快哄,这样才方便以后再玩。金光瑶见好就收:
“好好好~,我错了,无尘禅师饶命。”
两人正笑闹间,每日必来挨虐的蓝曦臣来了。
云弥正对着门口,先看到:
“泽芜君。”
金光瑶一听,立刻又换上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假笑:
“二哥来啦。”
云弥暗暗叫苦,又来了又来了,周瑜打黄盖的戏码又来了。她可不想看,得赶紧躲。
笑眯眯地给蓝曦臣让座:
“我去泡茶。”
“多谢云姑娘。”
云弥出去了,蓝曦臣既高兴又辛酸。云姑娘出去,他能和阿瑶单独相处是不错。然而可惜,只有当着云姑娘的面,阿瑶才对他有点好脸色。
云弥一走,金光瑶脸上的笑容越发疏离,见蓝曦臣一直没出声,开口询问:
“二哥怎么不说话?”
“我等阿瑶先说。”
金光瑶笑得更假:
“原来,二哥已经跟我没话讲了。”
“没有没有,阿瑶,我,我怎么会跟你没话讲呢?你误会了。”
“那么,二哥是说,我领会不了你的意思,我们,已经没有共同话题了?”
…………
云弥在外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端这茶盏回来,结果碰上这一出。暗道一声时机不对,尴尬地笑笑:
“那个,要不,我把院里的酥肉拿进来?”
说完转身就走。磨磨蹭蹭回来,两人还在推拉。
可是云弥实在没什么理由再出去了,毕竟这是她的房间,只能缩在一边降低存在感。
泽芜君吃了一口酥肉,连连夸赞。金光瑶这次没有找茬,神色开始缓和。
蓝曦臣再接再厉地讨好,给他倒上云弥新端来的决明子茶:
“天气渐渐热了,酥肉燥口,阿瑶多喝些,清火。”
“燥吗?是了,蓝家清淡,我这做酥肉的人自然格格不入。”
又来了又来了,阿瑶又作上了。成天看这种场面,云弥这样从小修佛的教养都忍不住翻白眼。继续找理由避开:
“那个,书晾得差不多了,我去收书。”
去外面,刚把书籍字画摞好,蓝曦臣就从屋里出来告辞了。
云弥抱着书进屋:
“欸?泽芜君今天走得这么快,你把他怎么了?”
“什么话?好像我天天虐待他一样。”
金光瑶白了她一眼,在小姑娘脑袋上弹了一指头。
云弥揉揉脑袋坐下:
“没有吗?每次你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偏偏泽芜君还挺乐意。诶~搞不懂。不过,今天怎么那么快就把人弄走了?”
“还不是看你一脸要死要活的,暂且收手喽。”
“啊?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啊。”
金光瑶瘪嘴笑着摇摇头:
“你以为呢?你那点小城府,什么事都写脸上了。”
云弥不好意思地挠挠鬓角:
“好嘛,不要笑我了。可是,那场面真的很让人难受嘛,简直,简直…矫揉造作,嗯,就是矫揉造作。你说你们,既然两情相悦,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我要出气的啊。”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的气已经消了呢?阿瑶,你在别扭什么?”
云弥托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她总觉得,早在缠着她讲泽芜君的故事的时候,阿瑶就已经不生气了。老是跟泽芜君作,更多的是恃宠而骄,觉得好玩。
金光瑶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说她聪明吧,平时又不爱动脑。说她笨吧,偏偏却有能看穿人心的本事。一阵高一阵低的情商,总让人猝不及防。
见他还不说话,云弥伸手推推对方的胳膊:
“说嘛,阿瑶。”
“你呀,应该去当细作,套人话绝对一套一个准。”
金光瑶无奈地摇摇头,这姑娘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在她面前不自觉地想要跟她一样坦荡。都不用耍手段,就能让人想说心里话。
“哪有?明明是你心事太重,憋久了。碰上我这个耍不来手腕的笨人,才会忍不住。”
“或许吧。”金光瑶耸耸肩,正经回答,“我是想,等从芥子图里出来以后,赎过在阿愫身上的罪,再考虑跟二哥在一起。”
当初他发现自己对二哥的感情,其实是很慌的,第一反应就是掩盖。他身上枷锁太多,本来身份就够让人诟病的了,再加上断袖之癖,恐怕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
而且蓝曦臣的表现也不像对男子有兴趣,金光瑶更不敢表露,想尽办法压抑自己。因此秦愫向他表明心意的时候,金光瑶毫不犹豫甚至是急切地回应了,不单是贪图她家的势力,更因为他想把自己变得正常。
本来和秦愫已经培养出些感情了,想蓝曦臣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结果临成婚前,竟然有人跟他说,他俩是兄妹。
事态像是脱缰的野马,越来越不受控制,最后,生生害了秦愫和金如松的性命。
金光瑶讲完这一切,面色悲恸:
“对阿愫,我是动过真情的,她是当时唯一不介意我出身,真心欣赏我的女子,我怎会不动心?”
云弥本来还感慨万千,可他最后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好像,她也不介意阿瑶的出身,也真心欣赏他欸。
小幅度地和他拉远距离,眼神防备。
金光瑶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你想啥呢?且不说我喜欢男人,就你这豆芽菜似的身板儿,我品味有那么差吗?”
“唔~”云弥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有点害羞,拙劣地岔开话题,“所以你对秦姑娘和那个孩子有愧?”
“对啊,很讽刺吧?拖累她一生的是我,现在假惺惺愧疚的也是我。”
云弥抿着嘴巴没出声。
金光瑶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有点失落:
“喂~你好歹给点反应嘛,我第一次跟人吐露心声欸,你好打击人啊。”
“我没觉得讽刺啊,伤人和愧疚并不冲突,人性本就是复杂的嘛。我不说话,主要是,心里有的别的想法。可是,逝者已矣,说出来可能不太尊重。”
“你想说啥?”
“我觉得,这里的事,究其原因,该怪你爹啊。”
云弥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虽然知道金光善是死在他手里的,但毕竟是对子骂父,可能不太礼貌。不过她倒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这事儿是赖老金宗主啊。要不是他四处留情,阿瑶哪儿来这么苦的出身,又哪有秦姑娘身上的人伦惨剧?
原来‘逝者’指的是金光善。
金光瑶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难得的开怀。捧着云弥的脸怎么揉也揉不够:
“小云啊,知己。”
云弥被揉得晕头转向,口齿不清的:
“可是阿瑶,你都不气泽芜君了,他还要这样被折腾,岂不是很无辜?”
“小姑娘家家,成天就知道四大皆空,你懂什么是情爱吗?愿打愿挨的局面不叫折腾,叫情趣。我多折腾折腾,免得他以后欺负我。”
云弥捂着被揉疼的脸:
“泽芜君欺负你?他那个样子,恨不得把你供起来诶。你欺负他还差不多,你看,今天不是又把人给欺负走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
“两只都看见了。”
“那你自己说,他今天情绪低吗?”
云弥回想一下:
“欸?对哦,泽芜君今天回去的时候,好像心情不错。你说什么了?”
金光瑶好整以暇地,喝下终于放凉的决明子茶:
“也没什么啊,求他帮忙办事而已。”
他找到了苏涉残余的族人,想出手帮助。可他们当年被他牵连得很惨,至今埋怨,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就连暗中的相助都被揪出来狠狠拒绝了。
于是金光瑶找到了蓝曦臣,秣陵苏氏本就和蓝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对蓝家的敌意更多是苏涉的个人情绪。这种落魄时候,蓝氏宗主的好意,他们不会拒绝。
“求他帮忙便能让他高兴?”
云弥又长了见识。
“对啊,说明我有了难处会第一时间找他,证明他在我心里的地位很重要。”
云弥懵懵地点头:
“好厉害,一句软话都没说,全凭暗示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帮你办事。这就叫……玩弄于股掌之中吧。”
“厉害吧?学着点儿。”
云弥飞快地摇摇头:
“费脑子的事还是算了吧。”
“懒样儿。”
小姑娘简直烂泥扶不上墙,金光瑶摇摇头,出去做晚饭去了。小云不吃他还得吃呢,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金光瑶所言果然不虚,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云弥每次再去不净世,校场边都有一桌子食物等着她。
聂明玦也果然强势,单方面认为她对食物缺乏兴趣,一定是小时候饿狠了,所以干脆厌食。越发觉得小姑娘可怜,连她的反驳都不听一句,非看着人家吃,就算说吃不下了也要吃。
偏偏云弥对这种热烈烈的关心又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只能尽力听话,每天都撑得要死要活。
某天,趁着赤锋尊被温宁叫去喝药的空档。校场上练刀的聂怀桑趁机偷懒,坐到正跟食物苦战的云弥旁边:
“你最近来得可是越来越晚了啊。”
云弥苦大仇深地拿筷子戳着碗:
“聂兄,虽然,我也不是爱逃避的人,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吃了~。我以后不来了,配好药托人送过来好不好?我不想吃了嘛~”
“不行!”
聂怀桑忽然语气强势又霸道,把云弥吓一激灵。
看见小姑娘被吓到,又看到她面前那一大堆食物。聂怀桑叹气,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醋来,揉揉她的发顶:
“兄长热情起来是挺吓人的,我尽力劝劝他。醋先给你,你不最喜欢酸了吗?多加点,没准好入口些。你别不来,多在这儿待会儿嘛,不要老陪金光瑶。”
云弥看着他手里的刀,点点头:
“罢了,赤锋尊也是一片好心,我尽量忍忍。劝就不必了吧,你自己都自身难保。”
“诶~”
聂怀桑无奈叹气,兄长这个强势的脾气,真难办。
忽然灵光一闪,脑子里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小云,要不,我帮你吃?”
“嗯嗯嗯。”云弥激动地点头,赶紧把筷头调转一下,递过去,“多吃点儿。”
聂怀桑练刀也确实饿了,嘴里塞得满满的:
“我帮你多吃些,你就别躲了,哪怕是在这儿看我练练刀呢?要是留我一个人面对大哥,多可怜啊。”
云弥被他这么一说,也暂时动了点小聪明:
“我渡你点儿修为?”
“有用吗?”
聂怀桑深表怀疑。
刀法高了,修为一定会高,修为高了,刀法却不一定高。大哥是在逼他练刀法,渡修为没用吧?
云弥轻轻抬起他没拿筷子的手,结个手印直接渡:
“我也不确定,不过试试总没坏处嘛。”
修为高的家伙说话就是气人,聂怀桑撇撇嘴,一面接受无尘禅师的修为,一边继续吃。
云弥修为太高,怕聂怀桑受不了,只少少的渡了一点便收手了:
“聂兄,你试试?”
聂怀桑走回校场挥刀。
修为高了以后,同样的招式,威力却增强许多,的确会给人一种已经练熟了的错觉。只要不往深里试探,表面上还是能骗骗人的。
两人一阵窃喜。从此,赤锋尊看着他们的时候,总会被各种理由支走。留下作弊的两个人,帮吃的帮吃,渡修为的渡修为。
被逼着吃东西的压力减轻,云弥不再想着躲开,每日准时到不净世。倒是聂怀桑,越来越爱留她,导致云弥每天回小院的时间越来越晚。
对此,金光瑶的解释是,因为小院里有他这个仇家,所以聂怀桑不想让她回,这完全出于对好友的占有欲,没别的意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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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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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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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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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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