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张文承一个人乐颠乐颠地往卫轲身边奔。中途却被那个跟他一起的中年人拉住,拽进了屋子。
卫轲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一会儿,李铁蛋就铁青着脸出来喊:“二丫头,你过来!”
卫轲放下手中的野菜,拍拍手,走进堂屋,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倒要看看,这么大阵仗,是要干嘛。
卫轲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便立即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
“过来。”老奶奶和颜悦色地冲卫轲招手。
卫轲便傻愣愣地往老奶奶身边走去,然后靠在老奶奶身上,咬着手指看着屋里的一群人。
“你告诉奶奶,今天在山上砍柴有没有碰到什么人?这个人,在不在这里面?”老奶奶像哄孩子一样,对卫轲说,顺势手在这一众人面前划过。
原本一脸看好戏的村民们,见到老奶奶指到自己,都露出一脸嫌弃。
卫轲一扫人群,并没有见到那个猥琐的中年人。
在二丫头的记忆里,那个猥琐的中年人,是二爷爷的一个远亲,是一个老光棍。
早几年,二丫头才十一二的时候,二爷爷就跟老奶奶说过,要给二丫头介绍个人家做童养媳。八成就是说的这个家伙。
今天这风波,怕也是这个老匹夫想出来的对策。
“他。”卫轲傻乎乎地指向人群最外层的张文承。
“大傻子?”众人都愣住了。
媒奶奶过去拉住张文承:“傻哥儿,你今天是不是见过二丫头?”
“嗯,嗯,见媳妇儿。”张文承一边点头,一边已经往二丫头这边奔过来。他一脸灿烂的笑容,将手中的竹笼子递到卫轲面前:“兔兔……给……给媳妇……”
卫轲轻轻一笑,接过张文承手上的竹笼子。
张文承开心地摆手:“喜欢,喜欢……媳妇儿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开心地回头拽跟他一起的中年人的衣服。琇書網
中年人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一脸无奈地点点头:“文承你乖乖的,大人们有话说。”
“除了他,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老奶奶柔声问。
卫轲不说话,目光看向张文承。她不能说见过那个猥琐中年人,毕竟她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再者,张文承即使能够替她佐证,一个傻子的话,估计也没人相信。
张文承很乖,在中年人的安抚下,乖乖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卫轲傻笑。见到卫轲看他,他更加笑得没心没肺。
“哎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我可是在山上亲眼看到的,如果有假话天打雷劈。
公爹,二丫头她已经……”说话的人,是二大爷的长媳孙氏,是李铁蛋家这一支里嘴巴最厉害的女人。
“张家老爷,虽然这两孩子都不太健全,我们也想见到他们好。
可是,我们李家也是有规矩的清白人家,残花败柳,也不好意思再跟你们家攀亲戚。”
这话一落地,村民们一个个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儿的坏笑。
“这事儿,还是查清楚再说吧。攀不攀的谈不上,我家儿子没少背锅,我不想事情不查清楚,就胡乱下结论。”张文承身边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说。
“哎呀,我们李家的家丑,我都当着大家说出来了。你倒好,不买账。
公爹,你是族长,这种伤风败俗的玩意儿,按照规矩,是不是直接沉塘?”孙氏冷笑一声,对着二大爷和村长说。
李家奶奶这一辈儿,原本有三个兄弟,大爷家因为没有儿子,成了绝户,没有发言权。李铁蛋的爹又走得早,二大爷顺理成章,自封了族长,成了李家这一支的最高决策人。
“按……”二大爷的话没有出口,就被老奶奶打断。
“慢着,孙氏,我去你家的时候,二嫂子说你去镇上集市了。你倒是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上的山。”
孙氏一愣,转脸就说:“三婶子莫不是忘了,我从镇上回来,可不得从山上走。再说了,二丫头今儿个可是跟汉子约好了,不在我们南山砍柴,偏偏呀,在往镇子去的北山砍的。”
卫轲心里咯噔一下,这盆脏水泼下来,倘若是原来的二丫头肯定没救了,这孙氏真够毒辣的。
“二丫头,今天是在北山的吗?”老奶奶眉头紧皱,沉声问。
卫轲笨拙无措地点头。
“大伙儿听到没。
虽然这是我李家的家事,但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同姓一个李字,这事儿也瞒不得你们。
我们这一支的名声,不能因为这个臭丫头就坏了。
更不能对不起人家张老板,误了人家张老板儿子的幸福。
大伙儿说,对不对。”孙氏被老奶奶将了一军,心里不满,这会儿就想将二丫头家搞臭,破了二丫头的好事。
她的女儿待字闺中,眼见着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可是,因为她厉害的名声在外,鲜有人上门提亲。
这张文承虽然是个傻子,但是张老五家有钱。
二丫头这要是嫁过去,岂不是把她女儿给压下去了。
她哪里甘心。
村民们吃瓜吃得香,好事之徒跟着起哄。
“老嫂子,这事儿……”村长为难地看向老奶奶。
“村长,你等等。二丫头,你今天上山,可是跟张家小子约好的?”老奶奶只能寄希望两个傻孩子能够心有灵犀。
卫轲本能摇头,然而,下一秒立即明白奶奶的意图,她惊愕而又愧疚地看向老奶奶。
老奶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我……我去找她的!”张文承见有人为难卫轲,突然直起身子冲到卫轲身前,伸开双手挡在她面前。
卫轲心中一暖,真是个傻小子。
“难道,那个人是你?”村长疑惑地回头看向孙氏。
孙氏没有想到大傻子居然会护着二丫头,主动出来顶包,不过,这样正和她意:“那,你有没有看到有人亲二丫头呀?”
“孙氏!”老奶奶喝道。
“婶子,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问问他就知道啦。”孙氏越发笑得得意。
张文承使命摇头:“保护……保护媳妇!”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我说孙氏,你跟傻大个说这些,他听得懂吗?”
原本傻子配丑女,大家觉得斯通见惯。这会儿偏偏还有一个,要让傻子作证的聪明人,大家能不笑嘛。
“哎,好歹,也是跟他说的亲事,看到自己被戴绿帽子,想必他也接受不了。”孙氏轻蔑地瞟了一眼张文承。
张老五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弟妹啊,依照祖宗家法,二丫头败坏门风,理应沉塘。
但是嘛,她也是个心智不全,做事迷糊的傻丫头。
我觉得,也别祸害了人家张老板,找个远的人家,嫁了吧。”二大爷终于发言,一副为了李家,为了大家好的模样。
“不,我的孙女,可容不得人泼脏水。
村长,你让人给请产婆过来。
我家二丫头是不是黄花大闺女,她过来一看就知道了。”老奶奶两眼冒火,盯着孙氏,恨不得拿起扫把将这个扫把星赶出去。
“也是个法子。”村长吧嗒吧嗒吸完旱烟,应一声。
“要什么产婆,我们几个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孙氏才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再说了,今天薛员外家媳妇肚子疼,这会儿产婆怕是早就去员外家了。”
孙氏说着,已经招呼几个妇人,撸起袖子,准备将卫轲拉到屋子里验明正身。
说是验,是不是还是她随口一句话。
张文承见她们上来,将卫轲护得好好的。
孙氏近不了声,着急地喊张老五:“张老爷,你还是将张公子拉回去吧。他这样当着我们,被伤到了可不好。”
“孙氏,你越来越了不起了嘛。”老奶奶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孙氏喊道。
“你们在我家干嘛!”李虎放学回来,见到一帮人堵在自家堂屋,一个箭步冲进来。
恰好看到孙氏冲着二丫头张牙舞爪,他大喝一声,一把拽开孙氏。
孙氏没有料到,被他这么一拽,生生地退了几步,倒在二大爷脚边。孙氏顿时大哭:“天杀的,婶子,你看看你们一家子,怎么欺负我。大家伙儿都在,你们评评理,我可还没碰到二丫头一根汗毛。
哎呀,我的老腰啊,我告诉你,小虎虎,我不跟你计较,但是,我这要是落下病根,我跟你爹没完。”
“起来吧,小孩子能有什么劲儿,尽在这里装。”老奶奶一把拽住李虎的手,将李虎拖到身边,冲地上的孙氏说道。
“婶子,你这家教可真的不行。”孙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婶子,二丫头这样,是铁定不能嫁给张老板家的,即使你不要脸面,张老板还要呢。”
“你胡说!不行……我的媳妇……不行。”张文承一听,双手拽住卫轲的手,死活不动开。
孙氏想要上去掰开,卫轲伸手直接一打。
“咦!”孙氏震惊,从小到大在她面前不敢说一句话的二丫头,居然敢打她?她伸手就冲着卫轲的脸挠去,“死丫头,欠收拾是不是?”
啪叽。
大家就看着孙氏被张文承一脚踹飞。
“哎呦!我的腰啊。”
张文承这一脚可是用了全力,可不像李虎那点力道。
孙氏硬生生砸到人群,砸倒好几个人。
“文承!”张老五沉声一喝,对孙氏赔礼,“对不住,文承他不是故意的。”
“不行,我的腰要断啦。”
“你放心,你的医药费,我张家全部掏。”张老五伸手扶起孙氏,陪着笑脸说道。
“奶奶,肚子疼……”卫轲轻轻拽一旁的老奶奶。
“肚子疼?”老奶奶顺着她按的方位看去,恍然大悟,“癸水?”
卫轲茫然无措都望着她。她也没有想到,二丫头第一次大姨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不好意思大伙儿,我们先回避一下。”老奶奶飞快地拉着卫轲进房间。
孙氏一愣,大步跟进去。
村民们议论纷纷。
村长敲敲旱烟,对二大爷说:“你家媳妇是不是眼睛花了,二丫头这几天不方便,哪里跟人幽会。
何况,张家的小子跟着,我可不认为有人能够靠近二丫头。”
二大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既然产婆不在,媒奶奶你去看看。
这红线是你牵的,你也看看是不是要断了。”村长头也不回,对一旁的媒婆儿说。
媒婆儿转头看了看张老五。见张老五点头,应了一声,进了卫轲的房间。
有媒婆和老奶奶在场,孙氏压根没有机会作弊陷害。媒婆确认卫轲是处子后,脸上露出歉疚。
“二丫头奶奶,你可别怪我。我也是听了你家二奶奶的话,这才将张老五给带过来的。”
“你,你别血口喷人,关我家老太太什么事情。”孙氏立即辩驳。
“是,不关你家老太太的事情,那一定是你从中挑唆。你就说吧,你按了什么心!”媒婆着了道,心里正有火气没出撒,这孙氏倒好直接怼她,她当人立即回敬过去。
老奶奶帮卫轲拾掇好,牵着卫轲的手说道:“你们两个先别吵,后面的事儿,该找谁算账,我自然有数。现在,还是出去还我家孩子一个清白。”
卫轲再次出来的时候,老奶奶和媒婆脸上都露出笑容。
“张老爷,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回家继续准备婚礼吧。二丫头可是完璧之身,不会欺负了傻哥儿。”媒婆满脸喜气地冲张老五说道。
“文承,走吧,回家去。”张老五冲张文承招手。
张文承摇摇头,他拎起地上的竹笼子,将兔子交到卫轲手上:“让它……保护你。”
卫轲轻轻一笑,点点头,接过兔子。
“爹,娶……娶媳妇……”张文承站在卫轲面前,不肯挪步,恼怒地冲张老五喊。
“爹知道,娶。一定给你娶。”张老五上前,拉住张文承。
张文承挣脱他,伸手拽住卫轲的衣袖:“娶她……”
“好,好,都依你。”张老五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儿子死赖着就看中了人家姑娘,大庭广众一点面子都不顾。笑的是,儿子终于知道要东西了,有自己的主义了。
一屋子人,跟着笑起来。
这次,他们是被张文承逗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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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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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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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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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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