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烧的噼里啪啦响,火光映在脸上有一种很暖洋洋的感觉。我错了搓双手,容泽盘着双腿,他忽然道:“我去漠北之前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里条件艰苦,其实一开始我也觉得自己没法适应。可是你没有见过那种大漠孤烟直的场景,漫天黄沙,薄暮残阳,一匹马,一壶酒,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了自己。”
我开始在脑海里幻化出这样一幅画面来。黄沙之中,容泽仰躺在沙地上,边上的战马静静的站着,他拿着一壶酒,对着残阳自饮。xǐυmь.℃òm
虽是落寞,可是将军豪迈,天地英雄的模样却又是那么深刻。
“到了那里我才觉得原来人可以那样肆意。边关的汉子个个直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点都不像靖源这里,个个心思凝重,整日想着怎么挤兑人。”容泽喝了一口酒,“小哑巴,那里艰苦,却是我这么多年来活的最轻松的日子。”
我自然是没见过的,但是却心生向往。如果我能复国成功,我这样的德行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女帝。到时候我一定要卸下所有责任,一个人远走高飞。我一定会去容泽口中说的那个地方,就住在那里,每日就着黄沙看日出日落。
可惜那样的景色里,不会有容泽了。
那酒的后劲很足,饶是容泽也吃不消了。最后是我扛着他下山的,想想我也是命苦,前天夜里遇见了醉鬼叶子钰,今天就是容泽。我费力的把容泽的手勾到我脖子上,他还特别不配合,火的我利落的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别乱动!”
一吼完我就害怕了,急忙去看这厮。这厮低着头,糊里糊涂的,还好是没听见我的吼声。我拍拍胸脯,吓死我了,好不容易瞒了四年,这特么要是今晚给抓包了我非去死了不可。
下山的路比较难走,我要扶着他,自然就不能提灯笼。只能借着月光勉勉强强的往前走,这家伙太沉了,好几次我都想直接把他丢在路边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可是想到那一夜他一路风尘仆的闯进那些拐子那里将我救出来的场景,我的心就慢慢柔软下来。可以想到周朝的灭亡,我父皇和母妃的惨死,那些痛苦的过往一同交织在我脑海里。我就再也不能维持沉静,这是命,命中注定我不能和他有任何交集。
不,我们是有交集的。仇恨将我带到他身边,也会将我带离他身边。
我扶着容泽回到他的致远居,话说这院子他自己原先是要叫将军坳的。王妃嫌弃实在太难听了,所以强压着给改了名字,容泽事后还闹脾气。宁静而致远,这名字虽然同容泽是没有半分关联的,但我觉得至少要比那个将军坳好听多了。
我敲开了院门,没过多久一个紫衣的丫鬟就来开门了。我认得她,是容泽院子里的大丫鬟,紫叮。话说这种世家子弟,长大之后家里长辈总会做主放一个貌美的丫头在身边,美名其曰是伺候,其实就是通房。是用来教这些少爷人事的。我是不知道容泽有没有碰过紫叮的,但看着紫叮来回在容泽身上打量的眼神估摸着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合欢,你怎么和世子在一起?”紫叮狐疑的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来回打量。
我舔舔嘴,反正我现在不能说话,就算比划了紫叮也听不懂。不过这丫头也会自己找台阶,“你在园子里碰上了喝醉的世子?”
我点点头,只是这位姐姐你到底能不能先把容泽接过去?我肩膀都要垮了,我皱着眉头把快要掉下去的某人捞起来,紫叮终于良心发现,“让我来吧!”她豪气的要我放手,准备自己去抗人。
结果她显然是低估了她家世子爷的重量,我一松手,容泽压过去,差点没把紫叮的小身板压垮。紫叮哭丧着脸,“合欢姑娘,劳烦你你帮着我把世子爷抬进去吧!”
我其实是想拒绝的,但是我不敢,只能认命的过去,和她一边一个把容泽扶住。紫叮走得快一些,一脚蹬开了容泽卧房的门,然后我紧跟在后头,我们两个一起把人扛到床上,同时大大松了一口气。紫叮喘了会气,蹲下来给容泽宽衣,“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吧!”
真是会过河拆桥!我撇撇嘴,你求我留下,我也不留呢!
我转过身跨出房门,穿过长廊的时候我眼神无意中瞥见了东面的书房。那是容泽待客或是办公事的地方,那边防图会不会就在里面?
九叔说边防图的事宜晋王全部交给容泽,晋王如此相信他,必然会大力支持他整合整个边关。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探究竟,九叔没有说错,即便铤而走险我也要跑这一趟。
周朝如今势单力薄,能找到盟友已是不易,我们的确没有再挑剔的资格。
我收紧了拳头,回头望了眼大门敞开的房间,咬牙离开了。我在山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不确定李姨娘那里是否还会有什么线索给我留下。显然现在去已经是来不及,我准备明早再去碰碰运气,这一晚上倒也过得惊心动魄。没想到半路上还会被容泽带走,那厮估摸着是怕我会难受,所以想灌我酒。
不曾想喝醉的人是他。
白天折腾了一天,先前又是把容泽扛回去,我也累的不行,简单熟悉过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到容臻房里的时候才听说昨夜里紫叮给打出去的事情。我站着没动,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情形。按理说容泽喝醉了,紫叮那般娇羞的模样,两人应该是水到渠成啊。
容臻慢悠悠的喝着燕窝,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哥哥那个人眼光本来就高,寻常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紫叮是早早就给他的,他若真有心还等这一刻?要我说打出来也好,怎么地还想着嫂子没进门就先有通房了?当然啊,最好我嫂子不是杨霓。”
此话却也是有道理。现在世风日下,男女之事多半都是牵扯不清,正室未过门房中已经妻妾成群的事情并不少见。所以夫妻之间争吵自是不断,这要是一进门就瞧见一大群女人围着自己丈夫转悠,只怕不气死也要吐血三升。这般看来容泽还是有情有义的,虽然我不能苟同他的眼光,可是这夫人未进门不纳通房的做派我倒是十分赞赏。
本以为此事也就这样了。不曾想去请安的时候,正好看见紫叮跪在王妃下首,哭哭啼啼,好一副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
王妃揉了揉眉心,“既然世子不喜你,那你仍旧回来吧!”紫叮未去容泽那儿之前原是王妃屋里的二等丫鬟,从前是官宦之女,因为家里犯了事才被发卖做了官婢。
这事用膝盖想也能猜出来来龙去脉。原先是做小姐,这一下子成了婢女自然心理上有极大的落差。王妃虽然不是苛责下人的主子,可是二等丫鬟的日子再好过也比不上从前。容臻说一般的家生子婢女多半是不愿意成为少爷房中的教人事的。
而紫叮却是心甘情愿的。原因无二,通房不好听,连侍妾也算不上,可到底是跟过主子的人,往后的日子不算太差。
紫叮也算是可怜的,若非真的绝望,何苦会走到这一步。
她跪在那里,我看得出来她满眼的失望。王妃让她下去了,这才有功夫看我们,“你哥哥素来这般,便是不喜欢也不肯委婉些。到底人家是个姑娘,这般折损了面子,若是心气高的只怕早就一头扎进井里了。”
容臻还没说话呢,容情就先开口了:“紫叮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女,大哥哥看不上她便是打出去了也是情有可原。哪有主子顾忌下人颜面的?说出去简直要笑死人!”
容欢也在边上添油加醋,“这话不假!大哥哥英明神武,岂是一般女子可以入目的?紫叮不过是个丫鬟,如何能左右主子的事情。”
这两怂包我都不屑听她们说话,总觉得跟她们待久了我智商会下降。容臻一脚踏上去,“所以我哥哥的事情你们两个庶女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容臻段时间越发喜欢用嫡庶来打击容欢她们几个。
虽然不厚道但是却也叫人大快人心。
请安回去的路上我们在院子口碰见了容泽,他身上还有酒气,气色也有点不太好,始终皱眉。见了我先是要吼,我快速低下头,昨晚的事情我还不想叫人知道。一来大晚上的我独自出去,总归惹人怀疑。而来再碰上容泽,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我同他有一腿。
我虽然脸皮厚,也不太会放在心上。但是我目前为止还是想低调的存在,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毕竟不利于我后头的行动。
容泽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发作,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他离开后容臻打了个寒噤,“这都要到春天了怎么还这样冷?合欢,你觉不觉得我大哥有点奇怪,有一种要找人秋后算账的感觉。”
废话!我能感觉不到吗?容泽肯定是因为紫叮的事情迁怒于我,搞不好还要拿我撒气!我此时不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当然是能躲就躲,躲不过了再说!
后日就要去赛马会了。这倒不是靖源的习俗,是他们晋国带来的。每年初春的时候公侯家的少爷小姐都会出门一同赴宴,到时候会有固定的路线,差不多十几个人一同从起点开始,谁先抵达终点拿到彩头谁就赢了。
彩头固然是好东西,但是公侯家的少爷小姐有几个没见过好东西的。不过是图个痛快,容臻之所以这么兴奋自然是因为叶子钰要参加,所以拉着我和秋月早早就要做准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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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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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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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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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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