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理想中的刑期?我是无罪的!”白霖晚的情绪空前激动起来,面目扭曲,这也让他那张漂亮的脸显得格外狰狞,“如果状师不能给我做无罪辩护,那是他的失职!如果县官非要定我的罪……那也只因为他是一个俗人!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来指责我,错的也是他们!不是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改变我原本无罪的事实!”
来此之前,月橘也的确在资料中了解到,白霖晚一直想做无罪辩护,但代理状师觉得像他这个情况,做无罪辩护必输,到时也会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污点。为保险起见,他是打算走有罪辩护路线,尽量从当事人的精神状况,以及他曾在摄影领域的贡献做文章,只要能避免最高级别的终身监禁,有期徒刑判几年是几年,这个官司也算打赢了。
但白霖晚不服,坚持要做完全的无罪辩护,双方的意见一直还没达成统一。而他本人在接受讯问时的态度,也是承认犯罪事实,却拒不认罪。这也导致开审时间一延再延。
亲耳听着他这样说,月橘还是感到一阵抵触:“不管有什么理由,但你都是实实在在的伤害了那么多人,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想过要补偿她们,没有觉得自己应该付出一点代价吗?”
白霖晚霍然站起,神色疯狂,语调高亢而尖锐:“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犯罪!那都是艺术大道上必要的牺牲!我的模特都是自愿为艺术献身的!因为她们知道,只有我,才能挖掘出她们最完美的一面!一个个俗人不懂,就给我妄加罪名……所以你们永远都无法理解真正的艺术,这就是你们鼠目寸光的报应!”
见他形容可怖,几乎就要暴起伤人,一旁站岗的狱卒连忙上前喝止。
“哈……月橘记者是吧?我听说过你!”即使被两名狱卒紧紧按住肩头,白霖晚依旧是冷笑着向月橘喊话,“当初你给捕快殉职案主犯也做过专题采访,还是有一点自己的观点,不会盲从大流,我以为你会跟那些俗人不同,所以我才答应接受你的采访……没想到你也这么让我失望!”
“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会给这个世界送上一场最盛大的烟花,我要让所有人都来欣赏我的艺术!你,你,还有你,你们就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整个人已是近似癫狂,在大笑不止中,被几个狱卒强行拉走。但那疯狂的笑声却依旧在会客室内回荡,也让月橘感到阵阵不祥。
是啊……她无声的喃喃着,自己和那位捕快殉职案主犯的确交谈愉快,因为他已经真正的忏悔了。他会在监牢里读经文,会为死去的关捕快做祷告,他对整个世界都心存善意,也心甘情愿的用余生来赎自己的罪。这样的他,等若是已经拥有了新的生命,他当然有资格获得内心的安宁,自己也愿意通过采访,让公众看到他的另一面。
但是,白霖晚呢?自己又该如何将他的形象呈现给大众?
……
回到报社后,月橘坐在计算机前,机械的敲打着键盘。
她写得很慢,好不容易打出一行字,很快又被她全部删除。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她面前的屏幕上还是空白一片。
这次的采访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写。
对于白霖晚,就算她想在公众面前稍稍美化一下他的形象都不行,在他们整个谈话过程中,他真的是完全没有悔意,没有一点对生命的尊重,始终声称是自己为那些受害者“铭记了永恒”。
以前她采访的其他犯人,就算是为了轻判或是减刑,都会假意做一番忏悔,只有他,依然坚持以罪恶为荣,坚持罪恶就是艺术。
他带着痴迷的描述那些犯罪过程,语言详尽而细致,自己听着都瘆得慌,他却像是在描述最美妙的事情,时不时就露出陶醉的笑容。那样的“血腥纪实”,也实在不适合面朝公众的发表出来。
让月橘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他用花朵来举的一个例子。
他说,让花自然生长,就总有枯萎凋谢的一天,变得丑陋不堪。但如果在最美的时候就把它们摘下来做成标本,放在展览柜里,就可以让它们的的美丽永久保鲜。“我所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但是,自然生长是花朵的权利,你没有资格替花决定它要不要变成标本,不是吗?”月橘是这样反问道。
“那谁有资格?!”白霖晚猛地提高了声音,“造物主吗?这个世界吗?大自然杀人就不算杀人?台风,海啸,瘟疫,地震,我们经历过多少天灾,又死过多少人,有人责怪过这片土地吗?就因为我们生长在这里,它养育了我们,所以我们就必须感恩戴德,任由它剥夺我们的生命吗?”
“那我也是艺术领域的造物主啊!是我让她们腐朽的生命得以成为艺术品,为她们创造了刹那芳华……我让她们消逝,是为了让她们更长远的存在,事实是我也做到了!是我成就了她们,所以我也有资格裁剪她们的生命周期!”
明知道他是错的,月橘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反驳。而她也是第一次有一种感觉,难道他所说的,并不是为了替自己脱罪,而是的确发自内心的将毁灭视为艺术?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犯罪?
难道他的想法,真的就跟正常人都不一样吗?但自己却没能找出他这种畸形心态的成因。总的来说,这还是一次失败的采访。
“好消息!好消息啊!”正当月橘满心沮丧时,贝明臧的大嗓门忽然在办公室内响了起来。就看他提着几个塑料袋跑进来,将里面的快餐逐一分发给正在加班的同事。摆在月橘面前的,则是一个鸡腿堡,一袋香酥鸡柳和一杯奶茶。
“哎呀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啊?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月橘终于忍不住喝止他。
“我说好消息,那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啦!”贝明臧夸张的做了个“展开手臂”的动作,“刚才组长答应我跟他一起去采访盛元剪彩仪式啦!”
“真的吗?”月橘的精神立刻就振奋起来,比起白霖晚,她自然还是更关心米子尧,“这不公平啊!我让你帮我去跟组长说说好话的,为什么现在他答应带你不带我?你是不是光顾着夸自己啦?”
“这个嘛,那当然就是我比你有用咯!”贝明臧得意洋洋的站起身,“对组长来说,你只是一根笔杆子,但我是一台照相机,可以替组长拍现场照片,所以,他就选了我这个搭档呗!”
月橘虽然还有些不服,但想到有贝明臧跟着,多了一个人,米子尧的安全也就更多了几分保障,总算让自己稍稍安心。
和贝明臧打闹一番后,她也想再去叮嘱组长几句。
然而,刚刚推开组长办公室的门,她就看到米子尧正在接玉简,隐约还能听到几句对话。www.xiumb.com
“妍妍,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嗯,我会量力而行,不会跟他们硬碰……就算是为了你也会很谨慎……”
想到自己打算叮嘱他的话,都已经有一个对他更重要的女友跟他说了,自己也就没有再去重复的必要了。月橘有些失落的按了按眼皮,就轻手轻脚的掩起房门,默默离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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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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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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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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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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