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她从帐篷里走出。
李庆亲自为她带路。
远远的。
她就瞧见那阵仗。
士兵与骑兵分列两旁,黄色的锦旗迎着烈风狂狂作响。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骑于马上,他的左右两侧均是武官善狩猎之者。
前头端放着一高台,上头插举着三根香火。
显然,这祭天已然是结束了。
众人跃跃欲试。
接下来,自是萧怀衍说一番话,再压一个好彩头。
可萧怀衍向来是沉默寡言的性子。
他骑着马走到正前方,拉扯着缰绳,一个转身。
颇有一人迎面正对百万雄将的气势。
他的眼神冷冷的扫过在场的各位。
也不知道是何原理。
有人突然振臂大呼。
“末将定能夺得的今天的头筹!”
那人已骑着马,已迎着风冲进了林子里。
众人紧随其后。
萧怀衍无需一言一语,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热血沸腾,为之忠命。
紧跟着,萧怀衍骑了马也冲进了林子里!
苏依锦远远的看着。
她走近了几步。
李庆在她身后道,“娘娘,其他的妃嫔娘娘官眷都在那帐篷里喝茶等着陛下和大人们归来呢。”
“奴才带娘娘过去吧。”
那个帐篷立在一个小小的山堆上,四处敞开,中间摆了一张长长的茶桌。
苏依锦只是瞧了一眼。
从里头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仅仅只是一眼,她便再没了兴趣。
“去,备上一匹马,本宫你去林子里看看去。”
“这……”
苏依锦转头看去,李庆竟还站在原地。
他低垂着头,“娘娘,这,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的?”苏依锦的不解的问道,“这西凉建国以来,本就有女子狩猎之事,只是不知怎么的,这风气倒越来越奇怪了,这般多的妃嫔家眷,尽只是坐在这里喝茶等着,全无了了当年的西凉祖先们之勇了。”
“本宫也不走远了,就在林子外头溜达溜达看看就是了。”
苏依锦说到这个份上了。
而且,这西凉自古以来确实没有女子不能狩猎这一说
只是这安泰日子过久了。
自然也就把她们给养的啥的不会了。
就连跟着陛下一道出来狩猎。
她们也宁愿坐着。
李庆犹豫了半会,自然是应下了。
“是,娘娘。”
很快,马匹很快就牵过来了。
李庆还带了好几个侍卫过来,吩咐着,“你们几个要好好的跟着贵妃娘娘,替贵妃娘娘拿着猎物。”
“是。”
众人齐声应下。
颇有些气势凌人之势。
这帐篷里的妃嫔命妇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她们远远的看着苏依锦迟迟不入帐内,又见着李庆亲自给贵妃挑选了一匹好马。
当下心里就不痛快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了起来。
“贵妃娘娘这是在做什么?骑马?难不成她一个女人还要跟着陛下他们狩猎不成?!”
“真是的!就她会出风头?大伙都在帐篷内坐着呢,她也该老老实实的坐过来才是!”
“她爱去就让她去吧,这般尘土飞扬,脏都脏死了,我才不去呢。”
苏依锦自然是不知道这些闲话夫人的议论。
她骑着她的小马,慢悠悠的溜达进了林子。
也不快,就慢悠悠的在林子溜达着。
迎春等人均跟在她的身旁。
那几个侍卫就跟在后头。
苏依锦就想猎些野兔野鸡来玩玩。
王海和向阳跟在身后。
一个不察,王海转头看去时,身边的向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前头去了。
“姐姐,向阳为你牵着绳子吧?”
苏依锦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倒是个会骑马的?”
向阳恭敬的答道,“以前倒是学过一些。”
“那便帮本宫先牵着罢。”
“是。”
……
苏依锦寻了好一会儿,倒是一只野兔也没见着。
正唉声叹气间。
向阳突然惊道。
“姐姐,你瞧前头那是什么?”
苏依锦定睛看去。
一只野兔正躲在草丛间吃草。
她心里一喜,静悄悄的走近了两步,歪歪扭扭的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标了个准,射了出去。
那箭头却是歪了,斜斜的插在了地上。
那兔子转头一看,受惊了,一般的逃窜开来。
苏依锦好不容易发现这么一个小东西,怎么可能会放它离开。
她扯过缰绳,当即就要追上去。
她身下的那匹马飞速的奔跑了起来。
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娘娘——”
苏依锦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唯有耳边的呼呼风声。
还有那只疾跑的兔子。
渐渐的,她入了林子深处。
那只兔子再不见了踪影。
苏依锦才堪堪的回过神来,转头茫然四顾。
其他人呢?
这又是何处?!
突然之间,惊呼声起。
“有刺客,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这声音,似乎离她近在咫尺。
好似就在隔壁。
苏依锦忙转头看去,很快就辨认出来了声音来自何处。
她骑马往声音的来源处奔去。
—
萧怀炎本无心狩猎。
他随着众人,一并进了这林子,便随意乱逛了去。
他的心思现在自然不在这上头。
他的心思现在全在了苏依锦身上。
他骑着马,沿着林子的悬崖处走着。
借着故景,回忆着旧事。
当时,他就是在此处中了了刺杀,有一女子冲出来推开他,才没让那箭入了心口,要了他的命。
他坠入了悬崖。
再醒来时,守在身边的人就是苏依柔。
他错把苏依柔当成了他的救命之人,对她百般呵护,更对苏依锦这个刻薄的嫡女,厌恶至极。
他在苏依柔编造的谎言中,与她相爱,娶她,与她生子。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如果,当初是她。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她。
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萧怀炎站在悬崖边,看着下面的万丈高空,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道惊呼声远远的响起。
“娘娘——”
萧怀炎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这宫里的娘娘多得是。
可萧怀炎却是冥冥之中得知,那就是苏依锦。
他上了马,当即掉了头,往声音的来源处寻去。
他走着走着。
隐隐之中,觉得她离他不远了。
又一惊呼声响起。
“刺客,有刺客,保护陛下。”
仿佛就在不远处。
萧怀炎转头看去。
他能看到那箭雨。
只一秒,他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皇兄身边,保护他的人多的是。
根本用不上他。
他要去找她。
萧怀炎的念头没有这般坚定过。
他拿着剑,砍断了险些伤了他的箭,就在他要离开之时。
前头传来马蹄疾跑的声音。
他定睛看去。
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黑眸。
她出现的。
在这箭雨中,她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只是,这一次,却不再是为了他。
而是为了别的男人。
萧怀炎想到此处,心痛了一瞬。
她就离他这么近,却是没有看到他分毫。
他看着她远去。
他不愿意她远去。
林子的四处,有马蹄声传来。
萧怀炎眸子一暗,看着那迎面而来的箭头,伸手攥住了。琇書蛧
他眉头一皱,却是义无反顾的将那支箭插进自己的肩膀。
他闷哼了一声。
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裳。
可苏依锦却是头也不回。
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营救的人很快赶来。
有人发现了他。
“快,明王殿下也中箭了!快!救明王殿下,叫太医过来看看,我们去救陛下。”
这般大的声音。
萧怀炎觉得她应该能听到。
可是,她当真连头都不回一个。
……
苏依锦远远的瞧着萧怀衍应付着箭雨。
她喊了一声,“陛下……”
萧怀衍向她看来。
只一眼,他皱起了眉头。
他轻轻一跃,上了她的马匹。
挥剑一砍,砍断了向着苏依锦过来的箭头。
他将她严严实实的护在了怀里。
这般的箭雨,他自是不放在眼里。
可因着那箭雨频频从她的身侧划过,让他怒红了眼。
他从未想过,要将她置于这般的危险之下。
可她知他有了危险,却是义无反顾的跑来。
好在,营救的大军很快赶来,那一伙刺客尽数灭尽。
萧怀衍和苏依锦都没有受伤。
他抱着她从马上下来。
孟樊胆战心惊的跪在下头,“陛下,贵妃娘娘,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查,给朕查!”
“是。微臣定会尽快查明,给陛下一个交代。”
萧怀衍冰冷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去,“自己下去领罚!”
“是,陛下。”
萧怀衍带着苏依锦离开。
明王殿下被众人围堵着,他从间隙中,得以看到苏依锦一眼。
她眼里却是一点都没有了他。
因着突然有了刺客。
秋月宫众人也被赶出了林子。
迎春王海等人都快急坏了。
贵妃娘娘尚未找到。
这里头又闹了刺客。
要是娘娘出事了。
他们几个可如何是好……
向阳垂首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眼眸里的光芒隐晦不明。
原先坐在帐篷里的妃嫔命妇,这会儿也已经坐不住了。
纷纷围堵了过来。
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晋阳郡主更是急的上火。
若不是林子被封了,她早就冲进去救她的女儿了。
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她的命根子。
好在,这林子深处,终于传来马蹄声。
过了一会儿。
就见两抹身影,从林子深处隐隐约约走出来。
正是萧怀衍和苏依锦。
晋阳郡主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秋月宫上下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反倒是苏依柔和林秀兰,面色不是很好看。
林秀兰:“怎么回事?大家都出来了!怎么没见着明王殿下出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依柔怀里抱着华儿,闻言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林秀兰的问题。
她也不知道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萧怀炎到底如何了。
直到萧怀衍与苏依锦出来了。
苏依柔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是的。
她想起来了。
秋猎,王爷遇刺,苏依锦以命相救。
正是因为此事,才让王爷对苏依锦念念不忘!
如今王爷再次遇害。
苏依柔将怀里的孩子随手交给了林秀兰抱着。
林秀兰微怔,“柔儿,你,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林子里有刺客?可万万去不得。”
苏依柔却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她知道这次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她冲了过去。
有侍卫相拦。
苏依柔又哭又闹。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王爷还在里头呢,王爷还在里头呢,放我进去,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啊。”
苏依柔这阵仗可不小。
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都为她的情深而纷纷感叹。
苏依柔自是想亲自去救人的!
奈何侍卫执意不放人。
再过了一会儿。
就见着萧怀炎从林子里出来了。
他手臂中了箭,显然已经处理过了,被包扎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苏依柔看着这伤口的位置,微微一怔。
没想到这么巧。
这一次伤的,竟然是与那一次伤口的位置,一模一样。
苏依柔还未想明白,身子就先一步的冲了上去,抱住了萧怀炎。
“王爷!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活了!妾身实在是担心王爷,妾身想进去救王爷。可他们不让,若王爷今日出不来这林子,妾身就一头撞死在这,陪着王爷一块去了啊呜呜呜!”
苏依柔抱着萧怀炎哭了好一阵。
萧怀炎抬手,毫不留情的拂开了她。
苏依柔一怔,再抬头看时。
萧怀炎冷着脸往前走去了。
他从来不信这个女人的这么一张嘴。
就是她这么一张嘴,把她骗得团团转。
这说的好听,终归是不如做的。
萧怀炎相信。
若他真的有要死的这么一天。
苏依柔决然不会救他的。
他的视线跟着萧怀衍和苏依锦离开。
那才是真正的情深。
只是,却已经不属于他了。
这般闹剧,弄得人心惶惶,自然这秋猎就没能再继续下去。
众人纷纷回了自己的住处。
孟樊挨了一百板子,这会儿心里也恼怒不已,命令着手下,要加强周边守卫,更要把行刺之人揪出来!
——
入了夜。
萧怀炎独坐屋中。
苏依柔推门走入,一副贤良的模样。
“王爷,妾身来给您换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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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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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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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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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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