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骡子静静地站在一边,张狗儿身上的衣服全被血渍污染。心里感觉不来害怕,唯有杀了人的那种兴奋和颠狂,张狗儿索性连那头骡子也一起宰杀,把银元撒了一地,制造了一起劫财害命的现场。可是这身血渍无论如何也无法清除,冬天的北风凛冽,身上的血渍冻成紫色,张狗儿捱到天黑,来到自家门口,又担心自己这幅形象姐姐和妻子看见害怕,索性翻墙进入姐夫家里。
张有贵的两个侄子张芳明张芳华住在前院喂牲畜,听见院子里噗通一声,弟兄俩颤颤栗栗出屋查看,看见了张狗儿浑身是血。
弟兄俩给张狗儿跪下,嘴里喊着:“舅舅饶命!”
张狗儿显得平静:“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们,赶快找一身干净衣服让我换上!”
弟兄俩指着中院的客厅,说:“三大(爹)的衣服全在客厅,三奶走时把客厅的门锁上,我们没有钥匙,舅舅你可以翻窗子进去。”
张狗儿抓住门上的锁子一扭,锁簧立刻断裂,张狗儿进入屋子,把灯点亮,不慌不忙地燃起火盆,让两个孩子给他拿来几个蒸馍,把蒸馍烤在火盆上,这才热水洗了一把手脸,打开姐夫张有贵的柜子,取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张狗儿吃饱喝足,在张有贵家客厅的炕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天麻麻亮。心想那一年疙瘩杀了人,把血衣藏匿在张有贵家的地窖里,结果让张狗儿当作宝贝偷出去藏匿在山洞,张漂儿尾随张狗儿发现了那身血衣,把血衣拿到戏台上示众,在瓦沟镇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张狗儿心想自己这身血衣必须销毁,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可是天寒地冻,把血衣藏匿到那里都不放心,况且,今天必须赶到凤栖城,救人要紧。天亮时,张狗儿把血衣装进一条褡裢里,背着褡裢出门时警告两个外甥:“你们谁要是走漏了风声,就要了你俩的命!”www.xiumb.com
两个孩子吓得浑身哆嗦:“打死我们都不敢乱说!”
张狗儿背着褡裢来到自家门口的场院,转了几圈,感觉到藏到哪里都不保险。索性在麦秸垛底下掏了一个深洞,把血衣藏进麦秸垛里边。
回到家里张狗儿无事一般,看见姐姐和妻子刚刚起来,虽然两个女人看见狗儿穿的衣服有点异样,但是这阵子大家都顾不上再问什么。吃了早饭张狗儿急急忙忙装了几驮子银元来到凤栖县城,目前当务之急是把姐夫张有贵和叔叔蔺生根用银元赎回来。
银元赎人的过程非常顺利,县政府院子里的桌子上放一杆抬秤,家属们驮来的银元过秤入堆,只要大数字不差,多几斤少几斤都没有关系。银元倒进大堆里由两位屈先生开一张条据,拿上条据就能到监狱领人。张有贵和蔺生根放出来时已经天黑,五个人在八条腿的羊肉泡馍馆吃了一碗羊肉泡馍,然后连夜赶回瓦沟镇。
回到瓦沟镇已经半夜,经过许多天的折腾,大家已经很累。于是各回各家睡觉,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晨张狗儿还在睡觉,突然场院里几十条野狗在狂吠。原来野狗们嗅觉器官特别灵敏,发现了张狗儿藏匿的血衣,把血衣从麦秸垛下叼出来互相撕咬,争相舔食血衣上的血渍,碎布片破棉絮狂飞乱舞,整个场院内一片狼藉。狗儿娘开了院门看见这种场面简直惊呆,颤声问狗儿:“狗儿,你是不是杀了人?”
事已至此张狗儿知道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只得对娘说:“我回家时看见牛疙嘟偷盗了咱家许多银元,还想带着雅子逃匿。不是狗儿想杀他,这家伙做事确实缺德,如果不除掉,说不定一直跟咱做对。”
狗儿娘赶快把大门关上,埋怨狗儿:“娃呀,人命关天,你怎么杀人一点都不手软?牛疙嘟是有不对,你把他赶走了事,现在场院内几十条疯狗乱咬,你又在瓦沟镇人的心里埋下祸根。”
张狗儿满不在意:“我爹爹还不是让人杀死的?这个社会那一个头面人物不背几条人命?牛疙嘟在瓦沟镇无亲无故,没有人会为牛疙嘟报仇。娘你就放心,咱积攒一些银子,搬到凤栖城居住。”
狗儿娘说:“热土难离,我那里都不去。”
岂料雅子哇一声大哭:“张狗儿,我跟了你就想死心塌地地跟你过到底,牛疙嘟为了勾引我把办法使尽。我们那里很穷,爹娘都死了,跟上牛疙嘟受罪。原来以为你心底善良,谁知道你是个杀人魔王!我看你杀了人一点都不心软,那一天你不高兴了,会不会杀我?”
张狗儿好心相劝:“雅子,我是为了你才杀牛疙嘟。咱对那家伙做到了仁至义尽,可是那家伙一而再、再而三跟我过意不去。放心吧雅子,从今后咱一心过咱的日子,再没有人跟狗儿做对。”
那蔺生根捡了一条老命回来,昨晚上回来迟了,就跟狗儿娘睡在一起。这阵子虽然看狗儿做事有点残忍,但是这里没有他说话的权利,蔺生根只是微微一声叹息,然后对狗儿娘说:“做饭吧,吃了饭,我想办法把场院里的野狗驱离。”
张有贵回到家里,看客厅一片凌乱,把俩个侄子叫来审问,张芳明张芳华不敢说谎,把张狗儿一身血渍闯进宅院的过程说了个透底。张有贵听后感觉不到吃惊,反而有些快意。这么说来张狗儿又有把柄攥在手心。那年月杀了人,民不告官不究,张狗儿肯定不会有事,不过小小年纪心狠手毒,看样子以后还得留心。
场院内的疯狗撕咬了一阵子以后逐渐散去,也许它们又发现了什么目标,那年月死人的事经常发生。瓦沟镇一如既往地平静,过几天那些被抓去的帮忙收购大烟的汉子们也全都回来了,这些人没有人用钱赎他们,官家也清楚,从这些人身上榨不出来油水。
可是雅子却日渐消瘦,半夜里常常惊醒,惊慌失措地问狗儿:“你是不是又杀了人?”特别一见狗儿要跟她干那种事就又推又躲,不让狗儿靠近她。
张狗儿一开始还好言相劝,渐渐地失去了耐心,感觉中继续跟雅子在一起生活是一种折磨……心生歹念,索性连雅子也一起除却!
那天早晨狗儿对娘说,他带雅子去县城看病。雅子当然不知道狗儿的心思,还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临走前要抱着孩子一起去,狗儿说:“咱们晚上就回来了,大冷天,担心孩子着凉。”
可是从那以后,雅子再也没有回来。周围的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没有人问张狗儿,雅子究竟干啥去了?只有在晚上,小女孩哭时,狗儿娘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在心里念道:“狗儿又欠下一条人命。”
大约二十天以后,张有贵张罗,为张狗儿在河东又说下一门媳妇,并且以闪电般的速度结婚。结婚那天凤栖县几乎所有的头面人物全来了。大家闭口不提张狗儿的前妻究竟死于何故?只是带着礼物前来恭喜。瓦沟镇人也显得漠然,只是看见一乘花轿从瓦沟镇的单边街上招摇过市,大家才知道,张狗儿又结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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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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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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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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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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