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满香的出现,极大地提高了李明秋的人气。凤栖县大多数头面人物都带着自己的小老婆,即使没有小老婆的人带的媳妇都被自己年轻许多,唯独李明秋的夫人是原配。屈满香可能比李明秋还大那么一岁,夫妻俩一个扶着一个,看起来是那么得体,人的气质不是装出来的,并不是夫荣妻贵,李明秋长袍马褂瓜皮帽,在屈满香的映衬下,显得雍容华贵。
刘军长也收到了请帖,但是刘军长忙于军务,由邢小蛮带领着一群师团长前来为姜秉公助兴。那些军爷们也大都带着老婆。往年也有军官来狮泉镇看戏,但是没有今年这么多,而且都不带老婆。可能抗战胜利了,刘军长故意给军官们放假,让军官们也利用和平时期出来消遣,体验民俗风情。
堡子里尽管有许多空置的房子,但是往年都不安排客人居住,姜秉公思虑再三,让军爷们住到吊庄太远,只得安排这些军人住进堡子里边。
狮泉镇呈现出一片和平年代的繁荣景象,两台大戏前来助兴,沿街的商铺和一些殷实人家也筹钱请来了皮影戏、线戏、木偶戏,在庭院内演出。耍猴的、卖艺的、杂耍的在棒槌庙外的空场子地里拉一圈绳子,观众在绳子外边围一圈,耍一阵子便停下来,把铜锣翻过来收钱。戏楼旁边卖什么吃食的都有,姜秉公的民团三五成群,向那些小商小贩们和杂耍的收费。羊毛虽小、众毛成毡,每年八月十五民团都能收取不少费用。
当然,前来为姜秉公助兴的少不了疙瘩,不过疙瘩还带来两个特殊的客人,靳之林和明善和尚。
那一天疙瘩上山,无意识说出来狮泉镇八月十五庙会。靳之林一听来了兴趣,跟疙瘩相约,要去看庙会。十里乡俗不一般,靳之林对SX这边的风俗习惯也非常感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参加庙会就等于游山玩水。
郭宇村到狮泉镇原来有一条小路,这几年走得人多了,渐渐地汽车也能通行。疙瘩和他的保镖骑着马在前边引路,靳之林跟明善和尚坐进汽车里慢慢地跟在后边,汽车后边还有张有贵和张狗儿,好像姜秉公只是邀请了张有贵,没有邀请张狗儿,不过张狗儿要去看看,张狗儿决心把瓦沟镇建设得跟狮泉镇一样繁荣。
对于靳之林和明善和尚的到来,确实让姜秉公吃惊不小。姜秉公虽然认识靳之林,但是跟靳之林没有直接交往,相互间见面最多握个手,生意上的往来全靠李明秋和疙瘩。但是男人家的气质与生俱来,有些人生就与众不同。一到狮泉镇靳之林就认定姜秉公是个干大事的人,靳之林的大名对于姜秉公来说也是如雷贯耳,姜秉公李明秋亲自走出大门外迎接,两个人一见如故,携手进入客厅。
对于靳之林的到来李明秋也深感意外,不过李明秋非常高兴,李明秋开玩笑道:“想不到靳老还有这种雅兴。”
靳之林微笑:“客居他乡,闲得无聊,出来走走。”
不过却有一人对于靳之林明善和尚的突然造访非常不满。这个人就是邢小蛮。曾经记得不久前,田中横渡黄河,黄河两岸的人们大都担心田中的安全,邢小蛮却对田中举枪瞄准……那一刻,正是靳之林抓住了邢小蛮的手腕。尽管田中没有逃脱同胞的加害,但是中国人却对田中表示友善。
并不是靳之林明善和尚妨碍了邢小蛮什么,而是这两个人来抢了邢小蛮的风头。想那明善和尚还是邢小蛮的救命恩人,这阵子邢小蛮全然不顾,邢小蛮只是面朝两个人点点头,然后一甩手,愤愤然走出客厅。
靳之林感觉到了,只是微微皱皱眉头。李明秋也看到了邢小蛮的无理,劝慰靳之林:“邢小蛮乃一介武夫,靳老大可不必介意。”
明善和尚却怒不可遏:“邢小蛮死有余辜!”
靳之林劝慰明善:“我们是客人,不要给主人制造难堪。”
一点小小的插曲,丝毫也不影响大家的兴致。仆人进来,给靳之林和明善和尚新添了一副茶具,大家围在一起茶叙。邢小蛮不在场大家反而感到轻松。谈话的主题无所不包,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时局,这些土豪们最害怕战争,最好不要打仗,战争带来的只是王旗变幻,老百姓永远是老百姓。抗日战争凤栖是大后方,如果国内战争爆发凤栖就变成了前沿阵地,每个人都不可幸免地被卷入战争之中,谁战胜谁已经不太重要,关键的问题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当然大家不能不谈大烟。大烟是战争的衍生品,有战争的地方大烟就泛滥。前几年大烟给凤栖带来了畸形的繁荣,凤栖这些大的土豪们几乎全都跟上大烟发财。但是李明秋还是坚持他自己的观点,见好就收,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李明秋不但自己不经营大烟还劝大家不要经营,因为国家和平了,政府不可能不对大烟实行管制。
疙瘩是个粗人,说话从无遮拦。疙瘩也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明秋老哥、明秋老叔、明秋大爷!当初就是你把我们哄上贼船,这阵子你想开溜,没门!石槽里日尻子你摆不脱!”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分,满屋子哄堂大笑。不过李明秋并不在意,农村人开玩笑都非常粗鲁。李明秋满脸诚恳满脸善意:“疙瘩兄弟,人不可强求。不过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来问我,我可以倾力相帮,但是绝不再参与大烟经营。”
靳之林一直不发言,倾听大家的谈话。直到这时李明秋才问道:“靳老有什么高见?愿赐教。”m.χIùmЬ.CǒM
岂料靳之林却说:“靳某乃国家罪人,无论谁当政靳某都难以全身。抗战初期靳某跟东洋人沆瀣一气,错误地估计形势,满以为将近一千年来汉人没有战胜过外敌,倒不是我们缺少什么,孔老夫子教导我们与人为善,咱中国人的心太善良、太慈悲,往往被外敌利用。这几年靳某又为了自身的利益贩运毒品,胡老二死后靳某才明白,我们被利用了,我们做了当权者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聚敛财富的工具,有一天人家用不着我们了,我们就会被抛弃……”
大家都是粗人,对于靳之林的这一番表白听得云里雾里。唯有李明秋解得妙语箴言,听得心里震撼。人活一生,谁能看得清身前身后事?唯有老人才对自己一生走过的路有这样深刻的体会。可是生活不可以重新开始,你总有千般悔恨万般忏悔也无济于事,世事洞明有什么用?此生只求剩下的日子过得顺心。
疙瘩还是执迷不悟,疙瘩管逑不了那么多,疙瘩只求眼前开心。疙瘩说得一本正经:“我听人说过桶掉到井里,没有见过井掉到桶里。有人还说孙大圣是如来佛跟菩萨的私生子。这世界解不开的谜太多,咱管他妈嫁谁?靳老我只想问你一句,今年的大烟打算不打算经营?”
靳之林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眼:“作孽,不可污蔑我佛。靳某心已灰,对搞什么都不感兴趣。”
疙瘩嘿嘿一声冷笑:“你们是钱挣多了,嫌钱扎手,现在假装斯文。我给你说,早都迟了!干与不干一样,政府的法令是个槌子,这样说来胡司令早该杀头。”
姜秉公把疙瘩叫出去了,嫌疙瘩说话口气太冲。姜秉公劝疙瘩:“条条大路通长安,做生意是三分本领七分运气,他们不参与咱们做,这世界大着哩,不相信活人能让尿憋死。别人无论说啥咱都不要反驳,好容易群英聚会,不要扫大家的兴。”
疙瘩不屑一顾:“咱就这号驴脾气,说话冲倒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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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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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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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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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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