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等待了那么一段日子,终于等不及了,狼婆娘胆大,四个儿子死了两个走了一个,七个孙子满院跑,靠豹子一个难以养活,不靠割大烟卖点钱靠啥?于是狼婆娘那天早晨直接来到疙瘩家门口,看疙瘩正从院子内出来,问道:“疙瘩贤侄,婶子问句话,今年村里种了那么多大烟,不知道贤侄作何打算?”
一句话问得疙瘩发怔,反问狼婆娘:“婶子,你说啥?我还没有听懂。”
狼婆娘解释:“今春上你的那些弟兄们把周围山上的土地重新翻耕了一遍,种上了大烟,目前割烟季节已到,往年谁家割下属于谁家,今年大家都在等贤侄发话。”
疙瘩恍然大悟,大手一挥:“今年还跟往年一样,谁割的大烟归谁。”
狼婆娘眉开眼笑:“贤侄是个明白人,其实那些大烟还不是全部卖给你。”
于是,郭宇村的男女老少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割烟劳作。自从那一年骡驹子把大烟引进郭宇村以后,郭宇村周围的山坡地基本上就没有种过庄稼,全村人就靠大烟过活。割烟技术要求不高,活儿也不重,男女老少皆宜,谁家人手多谁家收入高。粜粮食的商贩把小麦和五谷杂粮用牛车拉到郭宇村的场院来出售,卖日用生活品的货郎每过三五天都要来郭宇村一回,郭宇村人有钱,基本上不出村什么都可以买到。
板兰根下决心再不回豹子家里,把爹娘住过的茅屋收拾了一下,就暂时住在那里。去年秋天生了孩子以后的半年时间,每天靠卖人奶挣一块银元。板兰根也不知道把奶卖给谁,反正每天有一块银元的收入。儿子吃羊奶也养得白白胖胖,小兄弟板匠每天从老婆尿尿狗给姐姐担两瓦罐水,不清楚为什么疙瘩过一段时间就让安远把袋子洋面送到板兰根家里。
反正日子能过,疙瘩绝对不会对板兰根动心思,疙瘩自从娶了张芳琴以后再也不见寻花问柳,板兰根也清楚疙瘩给她送洋面跟人奶有关系。唉!这世道,永不公平!有坐轿的就有抬轿的,有人饿死街头,有人用人奶养生。
管那些作甚?一个女人遭遇了太多的磨难,需要的是安静。大嫂子春花也常来探望板兰根,女人如果没有男人的爱抚就什么也不是,春花是村子里唯一守妇道的女人,到头来也被大狼无情地抛弃。三月,白菜又回到了郭宇村,可能也是闲的无聊,抱着一个小女儿来板兰根这里串门。郭宇村经过一系列的动荡,分化组合,各人的命运不尽相同,女人们还是女人,没有男人的女人期盼着孩子长大,人总是活在希望之中。
白菜比板兰根大许多,白菜的儿子已经结婚。白菜告诉板兰根,她每天挤下的奶去了那里,那个SX老头不吃细粮不动荤,专吃粗粮喝人奶。
不知道为什么,板兰根觉得恶心。那绝对不是为了人的尊严,女人活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尊严。那个取奶的男人一连几天看见瓶子空着,也没有再问板兰根什么,那种达成的供奶的契约也就自然中断。以后有一天,板兰根听说,白菜又开始给那个SX老头供奶。
板兰根不嫉妒也不生气。村里还没有人开始割烟,板兰根看见阳坡地里烟葫芦已经成熟,就带着兄弟板匠上山割烟。板兰根可不管大烟是谁种的,反正割下来就是自己的。
米六一和刘媒婆却很矛盾,明知道板匠是板兰根的兄弟,你总不能把人家姐弟俩分开,刘媒婆也看板兰根可怜。三官庙自从卧龙寺开光以后,香客锐减,米六一本身就是个瘾君子,春天看见疙瘩的弟兄们种烟,自己也给自己种下一片,不为卖钱为了自己抽,人活到这种份上图的就是享受。
憨面子年纪小,走路脚底下不稳,人前面后,脸上长满绒毛,像一只猴子。不过小孩子好像脑子够用,就是身上的部件显得不太搭配。唉!这都是板胡作孽,害得妹妹板兰根一辈子活不成人!也不知道良田爷把这孩子捡回来干啥?这孩子成为板兰根的一块心病。
不过憨面子一看见板兰根就感觉亲热。自从板兰根从豹子家搬出来另立门户以后,憨面子常来板兰根这里,有时晚上不回三官庙,就睡在旁边的一间小茅屋里。
狼婆娘不知道为什么,把从疙瘩那里得到的承诺先来告诉板兰根。看见白菜也在板兰根家坐着,想起几个月前在疙瘩面前说白菜的坏话,脸上讪讪的,感觉不好意思。
不过白菜却感觉不到什么,看见狼婆娘照旧亲热,叫了声:“姨,你坐下。”
狼婆娘看见了板匠看见了憨面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窝囊。反正感情这玩意不好操纵,人有时非常矛盾,说老实话狼婆娘对板兰根还是有点舍不得,狼婆娘还见不得板兰根的妹妹板兰花。可是一看见憨面子,那种怜悯的情绪就一扫而光。
狼婆娘说她不坐了,她来告诉板兰根,疙瘩刚才发话,今年谁割的大烟照旧归谁。
板兰根不得不有所表示:“谢谢娘,还惦记着这个儿媳。”
狼婆娘一颠一颠地走了,板兰根朝狼婆娘的背影唾了一口:“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白菜却看见狼婆娘可怜:“死了两个男人两个儿子,狼婆娘这一辈子也活得不容易。”
板兰根却说:“我那个婆婆心比刀子狠,还不是她让板兰花跟豹子睡在一起。在那个家里我没有什么留恋,春花嫂子是个好人。”xǐυmь.℃òm
白菜眼睛湿湿地:“人家能来已经不错,像我光杆一个,从来没有人关心我自己。”
板兰根也感觉白菜非常可怜,这个村子的女人没有一个过得舒心。板兰根顺口说道:“老嫂子,你比我强,你有儿子,齐结实齐壮实人见人爱,你有弟兄俩养活你,而我的儿子还在怀里抱着。”
白菜突然哇哇大哭:“那是两个白眼狼,心里头根本没有他娘。顾俊山死后,亲家母蜇驴蜂看我可怜,要我在她家多住几天,两个儿子嫌他娘讨厌,收拾好老屋把我赶出蜇驴蜂家里。”
太阳从家家门前过,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板兰根想起自己不幸的遭遇,也两眼湿润,两个女人对哭,憨面子摇摇晃晃扶着门框站定,嘴上的涎水淌在胸前,含混不清地说:“娘,别怕,长大后我养活你。”
无论怎么样,人必须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太阳跃上了树梢,郭宇村凡是能走动的男女老幼从低矮的茅屋出来,一手提着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瓦罐,一手拿一把小刀,田间小路上形成一种奇特的现象,大家都去罂粟田里割烟,烟葫芦用小刀划破,便流出白色的汁液,盛进瓦罐里,停一会儿凝固,变成了黑色的鸦片,鸦片是战争的衍生品,战争导致了鸦片泛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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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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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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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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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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