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这天,屈秀琴起了个大早,协助公婆满香把饭做好,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早饭,李明秋让二儿子和二儿媳妇稍等,老人家打算为儿子媳妇和孙子借一辆小车,人到年龄大了死要面子,小车在当年属于稀罕,县长下乡都骑马,儿子和媳妇坐上小车走岳父家非常体面。
李明秋不可能找亲家刘子房借车,副军长邢小蛮也有一辆专车,李明秋找邢小蛮借车非常方便,邢小蛮不敢说不借。
可是李明秋正打算出门,听见门口汽车喇叭响,心想这么早谁来拜访?开了大门迎出去,竟然是亲家刘子房、刘夫人、刘莉莉、刘诚一家四口。看样子刘子房也非常担心,担心女儿跟女婿李怀仁的婚姻关系出现破裂,因为那刘莉莉看起来威风八面,在国民军队的高层圈子里属于大众情人,但是真正对刘莉莉动感情的男人不多,李怀仁离婚以后不愁找不下媳妇,刘莉莉重新组织家庭却非常困难,即使勉强组合起一个家庭,也不会有多大快乐和幸福,刘莉莉不可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为终身伴侣,只能找一个跟爸爸年龄差不多大小的二婚丈夫,后妈的身份不是一个光彩的角色,刘莉莉能掂量得来自己的份量,所以一家人决定向李怀仁低头,刘子房正处在他人生的巅峰,不希望家庭出现任何波动。
司机从车后箱搬出来一大堆礼品,这世事颠倒了,丈人看望女婿。屈秀琴拉着嫂子刘莉莉的一只手,脸上的笑容显得做作。那刘莉莉刚刚经历了爸爸的小妾、艳艳的女儿之死引起的震撼,那种归巢的欲望相当强烈。李怀仁是军人里面的佼佼者,刘莉莉只是一片被人玩弄的树叶!刘莉莉决心不顾一切重新投入李怀仁的怀抱,哪怕从此后做李怀仁的佣人!
屈满香跟刘夫人显得亲热,两个女人虽然经历不同,但是有着相同的气质,看起来非同凡响,雍容华贵。也许相互间心里有那么一点芥蒂,看起来多少有一点做作的成份。
李明秋则不相同,李明秋明显地对刘子房表示欢迎,男人都应该大度,不应该去计较那一点儿女私情,戏台上人世间,风流艳史不断,大丈夫顶天立地,谁把男女之间的那一点破事当真!李明秋原来打算把二儿子媳妇送走以后就去岳父那边跟两个小舅子团聚,虽然大家共同语言不多,但是亲情关系还在。既然亲家来了李明秋就不打算再过岳父家去了,满香和亲家母俩个准备饭菜。
屈秀琴不知道是走还是留,看起来为难。
还是婆婆满香说:“秀琴,你大(爹)病了,你去吧,带我们全家问候你奶、你妈和你大。”
刘军长马上嘱咐司机:“把这两个娃娃送一下。”
却说那屈福录经历了颁奖风波以后,闭门谢客,谁都不接见,也不去那里转转,腊月天田里没有农活,屈福录就点一炷香,供奉在老爹爹的灵堂前,然后泡一壶茶,盘腿坐在爹爹的灵堂前不停地抽烟喝茶,除过送水火(大小便)和吃饭,连睡觉也是在老爹爹的灵堂前支一张床。
儿子屈理仓专门在凤栖街买了一驮笼木炭,给爹爹住的小屋子燃上木炭火,不要让爹爹受寒。转瞬间屈理仓儿子的满月到了,有几个老亲戚前来恭贺。屈福录紧闭屋门,谁都不见,这条老牛筋确实在跟自己过意不去。好在桥庄离凤栖不远,屈理仓在凤栖城内设了两桌酒席,招待岳父和前来恭贺的客人。
可是正月初二这天,屈福录却起了个大早,把院子内外打扫干净,连妈妈都感觉奇怪,这儿子是不是突然间想开了?
其实屈福录本身没病,而是感觉自己受了别人的愚弄,包括屈鸿儒李明秋,没有一个好怂!好像大家都设好圈套让他钻,屈福录实际上成了大家手里的玩偶!这世道瞎了!瞎得完完地。蒋委员长的江山也快完了,尽用了一些奸臣!屈福录想找于胡子(于右任)把这些事情反映一下,听说于胡子现今也不拿事,那个大胡子只是蒋委员长的一块招牌。
屈福录感觉委屈,于是每天都把自己肚子里的话跟老爹爹倾诉。只有老爹爹才能明白屈福录内心的苦衷。屈福录不可能普救众生,最起码自己必须一身正气,出于污泥而不染,保持铮铮铁骨!
屈福录知道正月初二女儿和女婿要来给他拜年,屈福录虽然跟李明秋不是一路神,但是却认为女婿李怀信是一个正派的文人,屈福录在女婿面前不能有任何不良的表现,屈福录甚至换了一身新衣。m.xiumb.com
屈福录听见汽车响有一种明显地反感,以为又是那一路小鬼前来抽签,春节前后常有一些仰慕者来到屈克胜老先生的墓碑前顶礼膜拜,有些人也在屈家宅院前烧香,反正屈老先生名望很高,有些人是明明白白烧香,有些人是糊里糊涂叩拜,也有一些达官贵人前来拜谒,那些人图的是为自己争些脸面。
屈福录想把大门关掉,他不想见官。可是已经迟了,汽车停在大门口,车门子打开,首先下来的是外孙,外孙看见屈福录立马跑过来,嘴里喊着:“爷爷——”
屈福录把外孙抱起,看见汽车上只下来女儿女婿,司机也不下车,掉了个头,就将汽车开走。屈福录也认识那是刘军长的车,不知道怎么搞得突然间有点悲哀,这个社会没有一块净土,连神仙也被熏染!
妈妈和奶奶出来了,一家人欢欢喜喜把秀琴和怀信迎进屋,屈理仓知道姐姐姐夫今天要来,也没有去宜章村看望岳父,一年来屈理仓也憋了一肚子委屈,想借姐姐姐夫来拜年之际把有些误会跟爹爹澄清。
对于屈福录来说,这个年过得冷清,屈福录破天荒地没有杀猪,过年以前屈理仓上街割了几斤猪肉,做了一锅豆腐。屈理仓没有办法跟爹爹论理,比如那一天颁奖,屈理仓不可能不去,凤栖城里许多人的面子伤不起。
大家坐在一起,包得吃馄饨,屈秀琴第一次看见侄子,刚出月的侄子看起来非常可爱。屈秀琴打开一只红布包裹,包裹里包着给孩子拿来两只面捏的老虎,老虎上一根红头绳绑着一只金项圈,一双金手链,还有一只金麒麟。
这礼品太贵重,看得屈福录瞪眼。屈福录问女儿:“这些东西肯定不是你俩买的!”
李怀信漫不经心地说:“大(爹、凤栖人把岳父叫叔,叫大的不多,除非非常亲近),我俩一辈子也挣不下这么贵重的礼品,这是我爸的主意,您就收下,您的事情我们回到凤栖已经听说了,常在河边走,怎肯不湿鞋?连蒋委员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屈福录刚说了一句:“这么贵重的礼品我们承受不起。”
岂料老奶奶勃然大怒:“屈福录你是不是又要瞎折腾?你逑上画媚眼就没沾人形!(骂人的话)你以为人家看上了你的什么?人家看你是个瓷怂!(相当于笨蛋)你以为你一身正气,到庙里看看,神仙面前摆个钱罐子,你给神仙上贡神仙才为你消灾!这礼物是我孙女女婿给我重孙子的,你敢把它退回去,老婆子我跟你没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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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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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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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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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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