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福禄不但规劝女儿无事不要熬娘家,他自己无事也一般不去麻烦亲家,俩亲家性格、志向都不相同,相互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即使到一起也是互相客气地寒暄几句,一般很少议论其它。
可是那天吃完早饭,李明秋亲自对儿子媳妇屈秀琴说:“最近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兄弟刚结婚,肯定家里非常忙活,你去帮你爹你娘干些家务活,顺便给你娘家拿些大米。”
凤栖不产大米,大米在凤栖属于稀罕。屈秀琴当然满心喜欢。李明秋亲自前往东城门外租来一头走骡,把大米装进褡裢里边,然后给骡子搭上鞍鞯,先把褡裢放在鞍鞯上,屈秀琴抱着孩子骑在褡裢上边。在城隍庙掏钱雇了一个脚夫,让脚夫把儿子媳妇送往桥庄。
屈秀琴熬娘家,奶奶妈妈和屈福禄当然满心喜欢。脚夫是凤栖城里的熟人,把屈秀琴送到桥庄后就要牵着骡子回县城给李明秋交差,屈福禄留脚夫吃饭,脚夫说算啦,几步路,抬脚就到。屈福禄给脚夫拿了些软柿子,把脚夫送出村外。
回到家屈福禄才有机会看褡裢里边装的啥。一看是白生生的大米,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李明秋,拿他的拳头打我的眼!年前我好心劝他存点粮食,他就显得不以为然,还拿大话噎咱,说什么一斗金子一斗谷都饿不下他李明秋!这阵子倒好,故意拿着这白生生的大米来忌羡咱!我屈福禄一辈子土里刨食,人活得气派!秀琴,明天回家把这大米给你公爹原装回去,我不稀罕!”
屈福禄平时不太发火,一旦发起火来全家人害怕。屈秀琴眼红红的,快要哭了,嘴张了几张,不敢申辩。屈礼仓更是缩头缩脑,躲在院子里不敢进屋。
老奶奶突然生气了:“礼仓,回来!”
屈礼仓唯唯诺诺来到炕前,叫声:“奶奶——”m.χIùmЬ.CǒM
老奶奶命令孙子:“把那大米给咱倒进猪食槽里边!”
全家人傻眼,不知道老奶奶啥意思。<>老奶奶不紧不慢地说:“福禄,我娃不要生气,咱们全家还要靠你。赶明日我去凤栖城里找那个李明秋,我家里不稀罕你哪个大米!”
屈福禄突然间明白过来,老人家说的是反话,也有可能是屈福禄自己心态不正常。且不管李明秋这个大米是怎么来的,李明秋送亲家一点大米绝对不是出于恶意。更何况屈福禄每年都给女儿家送新谷,李明秋总是非常爽快地把屈福禄的褡裢接住。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屈福禄有点故弄玄虚。
屈福禄老婆平时不爱管事,总是默默无闻地操持家务,这阵子她也忍不住劝开了丈夫:“他爹,发生在咱家的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以后见了亲家只能道声谢谢,拿来的大米咱把它吃掉,心里过意不去以后补偿的机会多得是,男人家千万不能现吃现报。”
屈福禄低头出屋,走到门口回过头说:“我晓得。”
老奶奶把孙女秀琴的儿子接到怀里,张开没牙的嘴亲了一口,对站在地上的儿子媳妇说:“今天中午咱就吃大米。”
过几天李明秋亲自来到桥庄村,屈福禄当然热情接待。李明秋还去屈克胜老先生的墓碑前祭祀,屈福禄当然必须奉陪。吃完饭后李明秋对屈福禄说:“亲家,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屈福禄把李明秋带到老俩口的居屋,泡了一壶好茶,俩亲家都不说话,默默地喝了一阵子,李明秋才说:“我想把怀信调回凤栖,那碎东西人大心大,不愿意回家。”
屈福禄回答:“过年时怀信回来我劝过,好像小伙子说得也是实话,说陕西党部的头儿不肯放他。”
李明秋哀叹一声:“既然不回来我也没有办法,过些日子还得把秀琴送往长安,原来留秀琴在凤栖的主要目的是想把怀信拽回来。<>现在看来希望不大,总不能让小俩口两地分居。”
屈福禄暗自思忖,看来这亲家还是想得周全。嘴上却说:“你家的私事,亲戚不便插嘴。亲家你看得办。”
李明秋突然话锋一转,说了另外一件事:“两年前李某亲自斡旋,把屈鸿儒的那幢鬼屋租给土匪头目疙瘩的女婿鲁汉居住。也帮屈鸿儒把那鬼屋的缘由弄清,原来是有人故意给窗子上放了吹不烂,吹不烂遇到风就拉出一种像人一样的哭声。当年疙瘩有意把那幢屋子给自己的女婿购得,无奈屈鸿儒却说,只卖一块银元。现在看来当初鸿儒老弟不卖是正确的,凤栖城里寸土寸金。最近突然得到消息,疙瘩女婿鲁汉死在山西,究竟怎么死的各种说法都有。极有可能是被日本人杀害。麻烦亲家去问问鸿儒老弟,如果他有心将那一幢院子出售,只要他给个价,李某绝不还口。”
原来是这样,李明秋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竟然是看上了屈鸿儒的桩基……屈福禄想了半天,故意问道:“亲家,你两个儿子都在外边谋事,再买一院地方,谁住?”
李明秋侃侃而谈,一点都不脸红:“亲家,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得让人知道,李某还有一个三儿子,是跟另外一个女人所生,这男人必须为自己的儿子承担责任,李某想给她们母子购置一院桩基。”
屈福禄没有让自己晕倒,他简直把李明秋没有看透,想不到这老家伙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继而又一想,这样的事戏上演过,世上有过,也不稀奇。各人的活法不同,不要在意别人作甚。屈福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故意问道:“这件事亲家母知道不?”
李明秋心想,我虽不是驴兽医,却能看到驴肚里。你屈福禄肚子里那一点牛黄狗宝能瞒得过谁?表面上却憨头憨脑,显得满不在意:“唉——你哪个亲家母一辈子活得凄惶,守着咱这颗歪脖子树,颤颤兢兢,没有给她娶回三妻四妾就算不错。这阵子她能说啥?”
屈福禄吭哧一声,喷出一口茶。<>感觉中再多说一句都是多余。于是敷衍道:“问是能问,不过鸿儒到底卖不卖就很难说。”
其实李明秋早有心里准备,李明秋不打无把握之仗。李明秋主要是想告诉屈福禄,他还有一个三儿子!因为他们是亲家。李明秋知道刘军长不会在意这些事,因为刘子房本身就不干净。可是屈福禄非常在意,屈福禄是一个正统的农民,屈福禄心里有一条道德底线,感觉中跟李明秋那样的人不齿为伍。
虽然屈福禄内心确实感觉窝囊,但是他还必须为李明秋跑腿,屈福禄必须给李明秋一个明确的答复,那幢院基屈鸿儒到底卖不卖?
屈鸿儒回答得非常干脆:“不卖!咱跟他李明秋就不是一路神。”
屈福禄是个榆木疙瘩,给人办事总是负责到底,屈福禄走出屈鸿儒的家一路在想:见了亲家李明秋怎样回答?
李明秋上屋客厅的炕上两个男孩子正在玩耍,看起来两个孩子一般大。一个孩子屈福禄认识,那正是屈福禄的外孙。一个孩子屈福禄只能猜测,那说不定就是李明秋的三儿子……
李明秋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热情地招呼亲家喝茶。屈福禄刚一张口,李明秋马上接过话头:“亲家你啥话都不要再说,那幢院子屈鸿儒不卖,对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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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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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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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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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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