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一边叩首一边流泪道:“杀父之仇,杨勇誓死不忘!”
郭麻子一生最爱看戏,对古戏里边那些忠孝礼仪和报仇雪恨的情节有很深的理解。他认定是疙瘩害死了杨九娃,决心为杨九娃报仇,以报答当年东渡黄河杨九娃拼死相救的知遇之恩。可是郭麻子已经输干了所有的资本,他本人根本没有为挚友伸张正义的能力。李明秋是一个老油条,根本不会为杨九娃报仇雪恨,郭麻子甚至看见李明秋和疙瘩打得火热,两个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在互相利用。郭麻子只能把为杨九娃报仇的愿望寄托在杨勇身上,郭麻子要像屠岸贾一样,忍辱负重,让仇恨的种子在杨勇的心里生根发芽。
为了把杨勇培养成人,郭麻子决定跟酸葡萄过到一起。酸葡萄已经黄花不在,能进郭麻子的屋门是她的幸运,再也不需要在寒风中站在逍遥巷口等待嫖客,更不需要为了一日三餐受尽欺凌,可怜的女人想尽千方百计讨得郭麻子欢心。酸葡萄为杨勇做了一身新衣,杨勇开始把酸葡萄叫“姨”。看得出酸葡萄明显地激动,把杨勇紧紧地搂在怀里。
非但如此,郭麻子还将杨勇领到凤栖官办小学,让杨勇识字学文。有时郭麻子带着杨勇路过济世堂药铺,看见自己的孙子郭济端坐在一张小桌前学习写大字,那副一丝不苟的精神让郭麻子看着舒心。他想让杨勇跟郭济一起练习写字,郭麻子也能借此机会跟孙子亲热。
这样的事只能去求铁算盘。郭麻子想,两个孩子在一起学习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铁算盘为人办事热心,郭麻子让酸葡萄炒了几个菜,专门去商店里买了一瓶西凤酒,然后亲自来到铁算盘家里,邀请铁算盘喝酒。
铁算盘一看郭麻子进屋,从躺椅上站起,走到屋子门口朝院外喊了一声:“文秀——”
那文秀肚子已经鼓得老高,及拉着鞋,走路时屁股一扭一扭,站在院子里逞能:“爷爷,又来谁了?我累的很,让妈妈给客人泡茶。”
郭麻子摆手:“不用泡茶了,侄子请叔叔喝酒。”
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希望得到别人的尊敬。一听说有酒喝,铁算盘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水烟壶,跟着郭麻子就走。
自从埋了杨九娃以后,这叔侄俩基本上没有在一起叙话。郭麻子心情不佳,铁算盘去了几次看见郭麻子有意敷衍,渐渐地也就不去了。看样子郭麻子还是没有忘记郭麻子这个老叔,铁算盘闲得无聊,总想找人啦话,一生中积累了许多经验,总想找人推销。郭麻子是唯一能够倾听铁算盘瞎谝乱忒之人,铁算盘说话时郭麻子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叔侄俩进屋,脱了鞋坐上炕,酸葡萄用一只木盘端上来几样菜,给两只酒杯倒满酒。杨勇上学去了,屋子里显得安静。铁算盘端起酒吱一口喝干,紧接着拉开了话匣子:“贤侄。叔这一辈子,最大的优点,是心大,心大人寿长。”琇書蛧
郭麻子点头,等待听铁算盘的下文。
铁算盘继续说:“叔看贤侄又给你拾掇了一个老婆,这就对了,人一辈子,不能让裤裆里的家伙吃亏。”
郭麻子看一眼酸葡萄,酸葡萄并不介意。这辈子什么槌子没见过?女人本身就是男人的玩物。酸葡萄咧嘴一笑:“叔,侄媳妇炒的菜咋样?”
铁算盘吃一口菜,故我而言他:“叔这一辈子最佩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侄子李明秋。那个人活得潇洒!”铁算盘把嘴搭在郭麻子的耳朵上,生怕别人听不见,说话的声音很大:“上一次文秀的妈妈叫什么‘蜇驴蜂’来我家看望女儿,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老汉我看啥不会走样,那娃是我李家的后代,是明秋的槌子日下的。”
这老家伙,越说越不像话。郭麻子担心铁算盘酒喝多了再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于是转移话题:“叔,你跟全中说说,侄子想让孙子郭济跟杨勇在一起学习。”
岂料铁算盘一口回绝:“不行,我不同意。贤侄呀,我说你脑子进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杨九娃算个什么货色,他的槌子能捣下好后人?我担心咱的郭济跟上杨勇学坏。”
郭麻子不再说话,但是他无法认同铁算盘这一番宏论,他也没有办法争辩,铁算盘歪理太多,郭麻子根本就不是铁算盘的对手。其实郭麻子还有一个隐忧没有说出口,郭麻子看儿子郭全中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郭麻子想跟孙子接近,想靠孙子联络一家人的感情。郭麻子苦涩地笑笑,心灰意懒,感觉话不投机,想借此收场。于是他说:“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学校接杨勇。”
岂料铁算盘一把将郭麻子拉住:“接啥?凤栖城就这么大,谁还能把杨勇吃了?咱的郭济从来不要人接送。坐下,咱们难得在一起,谝谝闲话。”那郭麻子只得又重新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铁算盘啦话。
铁算盘一眼看见了桌子上设置的杨九娃的牌位,劝道:“贤侄呀,叔这一辈子爱管闲事,有些话叔不得不说,你不该在自家屋子里设杨九娃的灵堂。即使对待自己的亲生爹娘也不该那样。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活着的人应当有个念想,但是不能天天不忘。这人睁开眼睛是一天,闭上眼睛是一世,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别为了一时一事的得失而耿耿于怀。”
郭麻子把端起的酒杯停在半空,咬牙切齿:“疙瘩害死了杨九娃,此仇不报,郭某死不瞑目!”
铁算盘吃一口菜,说得更加推心置腹:“贤侄,我比你大二十来岁,多糟蹋了几年五谷。你当了几十年团长,你敢说,你的枪口下就没有冤魂?笔架山下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枪毙人,你敢说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今天,老汉我在杨九娃的灵堂前说一句公道话,最冤枉的要算杨九娃的那个女人!听叔说,把那个灵堂撤了!别给杨九娃的儿子灌输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理念,冤冤相报何时休?!”
郭麻子把酒杯放下,说:“叔,你喝多了,回家歇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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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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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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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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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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