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濬道:“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文哥儿唉声叹气地说道:“您成一品大员啦,就看不上我这个小孩儿了!唉,可怜我还当我们和以前一样要好,却不知您如今飞黄腾达了,合该交别的朋友去了!想想也是,您现在可是太子太保,老多人上门来巴结您了,哪里还稀罕和我做朋友!”
丘濬听他张嘴就来,还没完没了的,脑仁开始隐隐作痛。
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文哥儿还觉得没说够呢,下衙后跟着丘濬回家去,说要跟吴氏告丘濬的状、叫吴氏给他评评理。别人都说苟富贵勿相忘,老丘怎么能一升官就变了心!
丘濬:“…………”
丘濬觉得再叫他说下去,别人都以为这里有个负心汉了。
才四岁的小子,从哪学来这一套一套的说辞?莫不是钱福他们给他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果然,那钱福怎么看都是会带坏小孩的家伙!
钱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被丘濬给记了一笔。
最终丘濬到底还是没抵过文哥儿的软磨硬泡,动手给他做“升职饼”去了。文哥儿帮不上忙,就在旁边边看丘濬怎么做饼,边给丘濬讲靳贵他们都教了他什么公文写作技巧。
倒不是他想提前过当官的瘾,而是这也属于科举考试范围,想当官得先将这些公文模板融会贯通来着。
丘濬边剁饼馅边说道:“又不是多难的东西,多写两遍就会了。”
作为当年二十出头就考了个全省第一(乡试解元)的人,丘濬觉得这些东西根本不用费太多心思。
文哥儿感受到了来学霸的轻蔑。他转移了话题,趴在旁边问道:“听说您还写过戏文,你写的是什么样的戏文?”
听文哥儿问到自己的得意之作,丘濬就给他讲了讲自己精心创作的《五伦全备记》。
简单来说就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范氏啊,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含辛茹苦养大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里面一个是前妻生的,一个是收养的,只有一个是范氏自己亲生的,但是他们亲如一家,遇事争相赴死!
他们不慕名利,不求功名,甘于平淡,事母至孝。还是他们娘劝他们不仅要尽孝还要尽忠,他们才随便去考个状元和探花!
既然考了状元和探花,丞相肯定要把女儿嫁给他们啦。他们家里已经定了亲,肯定是不答应的,丞相就把他们撵去边境打仗!
打仗这点小事哪里难得倒忠孝两全的兄弟俩呢!
虽然他们守城过程中时运不济被胡人掳走了,但是!他们用不屈的气节感动了胡人!胡人纷纷归顺朝廷!
多么了不起的一家人!
他们一家子的忠孝事迹把上天都感动了,全家好几口人一起飞升成仙去了!
文哥儿:?????
您的戏文写得很好,下次可别再写了!
丘濬瞧见文哥儿那皱成一团的脸蛋儿,不高兴地道:“这难道不是很有移风易俗的效果?”
他也是当初出去走了一趟,看了看地方上的风土人情,发现百姓们都爱看戏,这才操刀写出了这么一出戏本子。
既然老百姓爱看戏,那就用戏去教化他们,这想法有什么不对?
就王恕那家伙,还说他不该碰这东西!
文哥儿想到自己饼还没吃到嘴,决定先对此保持沉默!
老丘这个想法倒是很正常,这不就是封建社会的样板戏嘛!
他平时其实也不怎么用钱,不过谁不想兜里有一点点余钱呢?
私房钱袋子里空空如也!
这不是六月那会为了发檄文直接把钱全花完了吗?
于是他一回到家就忘了刚才和丘濬说好的不告诉他爹,兴冲冲地跑去与他爹讲丘濬给他发酬劳的事。
王华跨过书桌准备把儿子逮着揍一顿。
他心动得很,可又有些犯难:“被我爹知道了,他会打断我的腿!”
去年他确实陪着丘濬编了好久的纲要,这肯定是劳动所得没错了!
“这段时间我听外头有人叫卖栗子都没钱买,也不知今年的栗子香不香。”文哥儿嘀咕道。
丘濬见文哥儿拿着银子爱不释手,没好气道:“一锭银子就欢喜成这样,你就这点出息?”
估计丘尚书的亲孙子都没这待遇吧?
丘濬一看文哥儿那表情,就知道他对自己的《五伦全备记》不感兴趣。
文哥儿揣好银子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文哥儿见老丘明显有些落寞,不由说道:“等您以后过八十大寿,我肯定攒下好多私房钱了,到时我叫人排一出戏给您祝寿!”
“一文都没有。”
“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丘濬道。
王华看着文哥儿手里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只觉文哥儿也不知给人见人怕的丘尚书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丘尚书连修实录的赏钱都分一锭给他花!
平时这小子跑别人家连吃带拿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别人的钱都不放过!
丘濬道:“小小年纪就存起私房钱来了,你现在存了多少?”
演是能演的,就是不知道谁爱看!
王华左看右看,抄起根以前为王守仁准备的竹鞭往桌上一甩,板起脸教训道:“家里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去跟别人要钱花?!”
文哥儿一看形势不妙,瞅准撤退路线随时准备撒腿就跑。当然,哪怕已经在为逃避亲爹毒打做准备,他嘴里还是很不服气的:“不是我要的,是丘尚书自己给我的,他说是给我的报酬!”
可文哥儿还这么小,哪里懂什么忠孝仁义?既然文哥儿不爱听,丘濬也就专心做饼不和他讲《五伦全备记》的内容了。
文哥儿道:“我都没摸到过这么大的银子!”
新得了这么一笔“酬劳”,文哥儿本来是打算好好藏起来花的。可一想到这是自己正经“劳动所得”,他的小腰杆顿时又挺直了。
文哥儿很是感动,拿过银子左看右看,看起来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
提到这个,文哥儿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到文哥儿吃饱喝足要回去了,丘濬给他取了锭银子,说是给他去年帮忙整理《大学衍义补》的酬劳。
瞧见王华真的要动真格了,已经退到门边的文哥儿立刻撒丫子逃之夭夭。
不就是酸腐了点嘛,老人家爱看就让他看去,犯不着拦着!m.χIùmЬ.CǒM
“行了,快夜禁了,你赶早回去吧。”丘濬绷着脸赶人。
文哥儿长这么大,还没拥有过这么大一锭银子呢。
他们这些有很多很多钱的大人,哪里懂得小孩子这种单纯的快乐!
去年他手头不宽裕就没给,现在得了八十两赏钱,匀文哥儿一锭也没什么。
瞅着文哥儿那为穷犯愁的模样,丘濬没说什么,继续专心做饼。
要是换成别人,别说蹭饼吃了,说不准被丘濬给直接撵出门去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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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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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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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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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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