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找谁去。”卓闻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伞沿上的雨水溅了那呆滞的青年一脸。
青年浑身湿透,面上还在往下淌水,双手捧着几锭碎银,双眼通红,愣愣地站在雨中,片刻间,他手心里已积了浅浅一洼雨水,那模样看着孤独又无助。
解遂实在于心不忍,遂问道:“你可是要寻人?”
青年木然地点了点头,猛然回过神来,眼中露出希冀的光,又不安地看了看远处的卓闻,被卓闻一瞪,忙垂了头,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说:“我爹前些日子……失踪了,你们能帮忙找找吗?”
青年说着,将手里捧着的银锭往解遂面前递了递。琇書網
“还走不走啊?咱们师父还没找到呢,给人找什么爹!”卓闻没好气地站在路边翻着白眼,却也没走。
解遂知这师兄不过还在因那柳青贤的话生着闷气,而非真的就不想接这活儿,但就这柳河村年年都有人失踪、而失踪的原因也大已明了的情况下,也就猜到这青年的爹怕是没什么还活着的希望了。
于是将青年捧着碎银的手推了回去:“将你爹失踪的情况详细与我们说说吧。”
青年瞬间笑逐颜开,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家就在前头,不远,若不嫌弃……”
解遂点了点头:“走吧。”
青年名唤汪小伦,娘亲去世得早,自小与父亲、奶奶相依为命。
汪家早些年家境不好,祖孙三代人都挤在逼仄的茅草屋里,汪小伦尚且年幼,汪父便辗转于阙安城与柳河村,做点儿小生意,艰难地养活着一家三口。
柳河里的水妖传闻已有近百年,虽早些年并无确切的水妖作怪之事,众人也秉承着“宁可信其有”的原则,从来都无人愿意去那柳河里捕鱼。
柳河里的鱼常年没人捞,多得几乎要盛出来,他父亲在一次从阙安城回来时瞅见了商机,回头就购了一艘小渔船,几张渔网往那柳河里一撒,捞上来不少大肥鱼。
柳河鱼个大体肥,肉质鲜美,在阙安城能卖个好价钱,挑剩下的个儿偏小的,汪小伦便卖与村民。
家境好些了以后,汪父便在自家宅地上建了座矮墙小院儿,祖孙三代人住上了宽敞的新房子,过得也算殷实。
汪父在柳河捕鱼少说也有十余载,一直未出过事,但前些日子,同往常一般,汪父提着渔网出了门,却是至今也未回来。
解遂心下微沉。
这人在别处出了事,尚且还有生还的希望,若是真在柳河里出了事,多半是那鱼怪所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三人听汪小伦一路磕磕绊绊地说完,俱已想通了这点,也就没人搭腔。
雨声淅淅沥沥,汪小伦在自家门前驻足,不安地看了看三人:“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爹……”
汪小伦虽未亲眼见这三人将那鱼怪拖上岸,但村子就这么大,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他听说擒住那怪鱼的人里头有重光门的人时,便想到了重光门擅于寻人的传闻,于是打听了三人动向,去了柴雄家门外守着,又因自小性格懦弱不擅与人交际,便犹犹豫豫地跟了三人一路。
汪小伦的奶奶已过七旬,伛偻着略显富态的身子,坐在堂屋门外的小马扎上,眯眼穿针。
汪小伦领着三人推开院门,走到她身边蹲着,要接过她手里的针线,老人挡了挡他的手,叹了口气,眯着昏花老眼看了看进来的三个陌生人,将绣线扔回竹篓里,又将针往旧衣上一插,便抱着那装着旧衣的竹篓颤巍巍地起身回了屋。
汪小伦有些过意不去地抓了抓脑袋,进了堂屋给三人斟了茶:“我奶奶脾气不太好,自从我爹失踪,便对陌生人提防了些,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解遂与卓闻早已习惯了外人的冷眼,自然也就未放在心上,只一向脾气甚好的离九略皱了皱眉。
离九那皱眉的表情甚微,也只一瞬,却被解遂捕捉到了,不解问道:“怎么了?”
离九略挑了挑眉,眼中有些意外,又添了些询问,那意思是“这都被你看到了?”。
解遂被离九那视线一盯,赧然地扭过头,又红了耳根。
卓闻对那养妖人兴趣不大,只一心想着寻回师父,更不想在这给人找爹的事情上耽误工夫,遂朝汪小伦道:“取一件你爹的贴身之物出来。”
“贴身之物?”汪小伦颦眉思索了阵,似是想不起自家爹爹有什么时常带在身上的东西,“衣服可以吗?”
衣服当然也算贴身之物,只卓闻觉着麻烦,自然希望是小一点的东西,但见汪小伦似乎也想不出别的东西,便不耐烦道:“行行行,都行。”
汪小伦遂去了汪父的房间,片刻后捧着件内衣短衬出来。
外头仍淅淅沥沥下着雨,瞅着这雨一时半刻也没有停歇的意思,汪小伦便留了三人在家用饭。
汪小伦家距离柳河尚有一段距离,雨又大,村头道路泥泞,待得下午雨小了些,三人方与汪小伦出了门。
河中鱼怪已被他们三人捉了,此时柳河边聚了不少人,俱是这些年里家中有人遇害的人家,男女老幼都有,有的撑着伞,有的顶着细密雨丝站着,往柳河中撒着纸钱,哭的哭喊的喊,阴沉的天色里弥漫着一股悲凉气氛。
村长也在那人群中,侧着身子以衣袖擦拭眼角。在他身侧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个十来岁的少女,面朝柳河跪在泥水中,往那河中撒着纸钱。
汪小伦便朝三人解释道:“那是柳江氏,近十年前,她丈夫便是被那河中鱼怪害了,村长见她们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亲人,这些年里就一直帮衬着她们。”
河中水妖作怪一事大体也是在十年前在村中开始的,想来那妇人的丈夫便是很早一批的遇害者。
离九眉头微蹙,似是想到什么,问他:“柴雄的父亲是何时出的事?”
汪小伦愣了愣,思索片刻方道:“大约也是十来年前?我那时候尚小,不是太清楚。”
离九点了点头,行到码头上,解遂便撑着伞跟上了他,与他一同站在细雨迷蒙的码头。
足底混黄泥水漫过,瞬间浸湿了鞋底。
离九眼扫过两岸乌泱泱的人头,道:“看这村民数量,这些年里葬身这柳河的人必然已不下百人。”
这近一日的暴雨下来,河水涨了不少,河水混着泥浆,贴着码头木板滚滚流过,两岸衰草浸没在混黄的河水中,村民们踩着泥水,大人牵着小孩,青年搀着老人,哭喊声盖过了雨声,汇入滚滚河水中,似欲唤回那河中亡魂。
见此番景象,解遂心中十分不是滋味,离九却在说完那句话后也沉默了。
又过得片刻,解遂方才意会到离九那话里的意思,震惊地看向离九:“那柴雄看着二十多岁,十年前也不过十四五岁,单凭他一人,能年年害去这么多人却不露出马脚,细想起来,实在不太可能。”
离九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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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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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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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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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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