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个时候,外面的天寒地冻总会让人格外想家。像允契这样不经事的小子,自然喜欢往外跑,但到了天冷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回家,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过这一点。
这三合一厅的小茅屋,渗骨的冷风吹进来,他就发现了。想起娘亲亲手为他缝制的棉衣棉被,很暖很厚实。他家族人多热闹,到了这个时候,经常热热闹闹的围成一圈吃饭,有说有笑,仆人也会哈着气叫他少主。
以前他都不知道什么是冷,再寒也没觉得冷,现在他怕冷,这个地方冷冷清清,冰冰凉凉,只有他和一个他讨厌的人。
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听着风声,格外想家。突然他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他将竹筏推进水里,这东西结了霜,碰上去,冷得刺骨。
森勉又在喊他,阻止他,他不理,死死撑起了蒿,水面上冷得更甚了,一阵一阵冷风刮皮一样吹着他,刺着他,双手已经完全冻僵,眼睛也是冻得睁不开。
艰难的到达了对岸,呜咽呼啸的冬日山风。森勉也紧跟着他过来。
天空静谧,开始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允契抬头望了望雪,哀伤的神情。他又开始疯狂找路,凭着自己来来去去的记忆。
森勉在他身后,说:“你是又想去城里了嘛,我可以带你去。”
他完全听不进,只是拼命的找路,那些雪花越下越大,扑扑簌簌打在他们身上。那样茂盛,飞舞着,看得人眼花缭乱,渐渐的晕旋起来。
允契用他冻得僵紫的手,一直翻着,搜寻着,血流进洁白的雪幕中,亮眼好看,但是他毫无痛觉。就这样留下了一路的痕迹。
不知翻覆了多久。
森勉突然抓住他的手,他挣扎了两下,难以脱开,因为现在的他整个人都已经冻得不行了。
他回过头,小脸紫红,满是湿湿的雪漬冰凌,他眼睛也红红,这是哭了一阵了。
他看到森勉,她是异常沉默冷静的模样,被雪浅浅落落的铺了一层,仿佛一下子就到了老。
最终,等他又冻又累,垮了,还是被森勉拖了回去。
森勉先把他搭拉在椅子上,在他房里烧了两个焰气腾腾的火盆,然后迅速脱了他湿透的衣服,犹豫了一秒,也迅速在允契无比怨念的目光下,脱|了|他|裤|子。
然后将他一把塞进被窝。接着烧了一锅热水,用了所有能用的汤婆子,手炉,脚炉,给他围了一圈。之后找来了他的干净里衣,也只能钻|进|被|窝帮他换上。
煮了浓浓一碗驱寒汤,但是他不肯喝。
森勉威胁道:“你要是不喝,我就只能嘴对嘴喂你喝了,喝不喝!”
允契无动于衷。
森勉:“你以为我不会是嘛,不,我会,你也知道,我奉命看管你,要是你死了,那我就完了,所以我不可能让你死。就算你以后会更讨厌我,我还是会喂的!”
允契哆哆嗦嗦呛了一句,我就是要死,让你也不好过。
森勉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汤,迅速的逼近他,直到只差分毫就要碰到嘴唇。允契艰难的转过头,森勉轻易就把他掰了回来,然后开始慢慢的靠近。
越来越进,越来越进,终于他受不了了,道:“好,我喝。”
森勉:“这样就对了,接下来几天,我给你喝什么,你都要乖乖喝,下次我可就不给你时间考虑了,我直接就用嘴喂!绝食也一样!”
躺了半日,森勉一直在他旁边守着,突然他垂死挣扎起来。
森勉忙将他捂紧,急到:“你干什么,你起来干什么,你现在要好好捂着!”
允契急道:“茅房,我要上茅房。”
森勉一惊,应道:“哦哦哦,那我赶紧扶你起来。”
他这次冻得伤了,几乎是不能动弹。森勉拿来马桶,调了个好姿势,让他搭着椅子,然后背过身去了。
听到他淅淅索索艰难的鼓捣了半天,还是没有畅快的声音,她问:“你是要我到外面去嘛?那好吧。”
允契见她要走,没有过脑子的着急说了一句:“不,不是。”
??
半晌,才又憋出了后半句,“我…我脱不下来裤子。”
……
森勉:“唉,那只有冒犯了。”
照顾一个不好动弹的人,真是一项艰苦任务。因为要用热水和小炉子一直帮他随时暖着,又不能烫着,森勉都没怎么离开过允契,并且在他极其反对的声讨下,理所应当的在他房间打了个地铺。
还有洗脸,洗脚,漱口,吃饭,都是她帮忙的。嘘嘘嗯嗯,也要她帮忙。
允契在她面前不肯嗯嗯,森勉硬是把他怼到了马桶上,她道:“这是排毒!你怎么能忍呢!必须排干净。你放心,我会在外面等的。而且我绝对不在心里笑话你。你还是允大公子。”
允契道:“那我不在自己房里,你扶我去茅房。”
森勉:“好吧。那您老就挨一会儿冻吧。”
可是解决了以后,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允契发现,他手伤得最严重,不止脱不了裤子,还擦不了屁股。xiumb.com
……~……
当森勉扶出窘迫的他,想帮他穿上裤子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
一直到回房间,躺进被窝的时候,他都不敢面对森勉,怨念又难堪的表情,把脑袋缩了一半躲在被子里。
森勉见了,把他被子拉了下来,道:“没关系的。你小时候,难道你娘没帮你擦过屁股嘛!不要在意,这都是小问题。也不要觉得难为情,我以后也是会生小孩,然后给他(她)擦屁股的。就当提前练习一下。”
允契没有说话,只是用脑袋,又把被子撩了上来,整个盖住了他的脸。然后森勉又拿下来。
森勉:“你是想把自己闷死吗?想打这个鬼主意也不行!”
不过躺床这两天,允契发现一个问题,冬至已经过了,可是每顿,森勉还是会给他喂一小碗冬至果子,而且口感不一。不过在他心里,森勉做的东西好与不好,区别不大,都是不好吃那一档的就是了。
允契疑惑的望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两天都有冬至果吃?”
森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上次冬至,我在赵大娘家,想学做冬至果,一不小心,练多了~往后好几天,咱们都有冬至果吃。”
果不其然,和他猜的一样。
允契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道:“难怪没有一个口感好的。”
森勉无语道:“那也无所谓啊~反正在你嘴里,我没有一样做的好的。我说你的嘴也太刁了,明明我尝起来还可以,你却觉得不好吃?”
允契:“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世面。没吃过真正的好东西。”
“我…”森勉哑口无言,又喂了他一口冬至果子,“反正你现在只能吃我做的东西。”
……
休养了这么些天,身体总算是好了许多,只是这个手伤得太重,一直上着药,包着厚厚一层,虽然还是不能用,至少能活动了。要知道,不用让森勉帮着嗯嗯,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他身体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森勉赶出他的房间,为了照顾他,森勉已经赖在里面好多天了,还打了个地铺,说是方便照应他,虽然确实是方便,可是他看见森勉就是来气,紧接着就是烦闷,还伴有心火烧的症状。
但是这个烦人精还不乐意。于是…
允契:“出去,你都赖了好几天了!”
森勉:“我是为了照顾谁啊!”
允契:“我夜里又不需要你照顾,我睡前特地不喝水。你还非要趁我不能动弹,赖在这儿。”
森勉:“我才没有。”
允契:“那现在我可以动弹了,你为什么还推三阻四不肯搬出去!”
森勉:“那是因为,你没有完全好啊!而且你的手根本不能用啊!”
允契:“那也不需要你十二个时辰贴身服务吧!更不需要你打个地铺。”
森勉:“那万一我不在的时候,看顾不到的时候,你摔了,碰了,又受伤了怎么办?”
允契:“我没有那么娇弱,而且我是死是活不需要你操心。多谢,请你尽快出去。”
本来就是森勉没道理,可是大概话说重了,烦人精眨巴了两下眼睛,睫毛上泪花闪闪,犟嘴道:“出去就出去!那就请你好好照顾好身体!不要让我受你连累!”
允契冰冰重复了一遍:“多谢。”
森勉:“你还要这么跟我说话!那我偏不!”
允契急了,直言不讳道:“你只是想赖在我身边吧!”
此话一出,森勉瞬间窘迫成一个大红人,她大声喊:“没有!我就是不能让你死!不然我会辜负义父的期望!”
“呵”他冷笑一声,“我差点忘了,你们众氏就是这样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
森勉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正飞快的整理着自己的被褥,动作十分气愤,收好所有东西,摔门出去。其实他们的房间挨得这么近,平时如果都开着门,一览无余,又能有什么秘密。
饶是闹成这样,话说得这么露骨,吃饭的时候,森勉还是过来要亲自喂,威逼利诱,也要让允契吃。她说,我就是要让你吃我做的东西,你说不好吃,我就是要让你吃,你不吃你就等着瞧!
然后他翻着白眼,被她一勺一勺喂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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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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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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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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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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