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想不明白,以周怀轩的实力和行事作风,以王之全公开私下各方面对他的了解,若是有人敢冤屈他,他早就手起刀落,快意恩仇了。
怎么可能来大理寺找他王之全喊冤叫屈?!
这不合理!
周怀轩唇角微勾,淡淡地道:“当然。”说着,从袖底里拿出一封书信,放到王之全面前的书案上。
“我虽然没有在朝堂的军部带兵,但是圣上好歹封我做镇国大将军,我也不能辜负了圣上的重托。”周怀轩端起茶杯,低头吹了吹袅袅上升的热气,闻了闻茶香,不置可否地放下了。
王之全狐疑打开信封,抽出信,匆匆忙忙看完,顿时变了脸色,他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周怀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淡淡地道:“不知。”
“那这人呢?”王之全紧张问道,“这人给你写了这封信,看起来情况紧急,他人呢?”
周怀轩道:“他逃到京城郊外神将府军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见到我之后,他把这封信交给我,就咽气了。他的尸体还在神将府军营的义庄里,您随时可以派人查看。”
“自然要查的,也要带回大理寺。”王之全阴沉着脸说道,再看一看那信上写的内容,皱了眉头道:“这件事,你其实应该避嫌。而且,这跟你有何关系?冤屈在哪里?”
这封信,就是北地雷州守军的一个副将冒死投到神将府的军营,亲手交到周怀轩手上的。
“是要避嫌,所以我半夜击鼓鸣冤。”周怀轩淡淡说道,“既避嫌,又全忠义。”
王之全:“……”他从来不知道,周大公子不仅一身功夫无人能比,嘴皮子上的功夫也是横扫千军!
“冤屈,不是我的冤屈,是雷州城外辛各庄四百八十口人的冤屈。”周怀轩背着手,瑰丽的眉眼一片肃穆,显得前所未有的庄重。
王之全一时对周怀轩肃然起敬。
他也从来不知道,周大公子居然如此为国为民!值得钦佩!
王之全抱拳说道:“这件事,我王之全以性命担保,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既不让这四百八十口人冤死,但也不能寒了功臣良将的心!”
周怀轩启唇而笑,淡淡地道:“我信你。”
那封信上,首当其冲要告的人就是周怀礼,如今当红的一品骠骑大将军,另外还有北地雷州另外几个将领。
但是所有相关人等都死了,连写告发信的辛副将都死了,要查清此事,谈何容易?
王之全知道很难,障碍也很多,也可能是他这一辈子当大理寺丞遇到的最难的案子,也许会让他就此终结在这个案子上。
但是他义无反顾地接了下来。
正清白,肃乾坤,平黑白公平,就是他一生的信念。
“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王之全将那封信仔细收藏起来。
周怀轩点点头,“有劳。”顿了顿,又道:“还有,我接到绝密消息,有鞑子从北地雷州混入大夏国土,已经来到京城。听说他们扮作几个婆子,会混在明天蒋侯府的送亲队伍里,企图混进神将府……”
“混进神将府?”王之全愕然,“鞑子去神将府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猜,也许跟我们神将府有人去北地雷州打鞑子有关。”周怀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站起身,把几张画影图形放到王之全案头,“这就是那几个鞑子的画像,您参考参考。”然后拱了拱手:“告辞了。”
“慢走不送。“王之全的目光被那几张画像吸引住了,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才把大理寺的衙差捕头召集过来开会,讨论明天的行动。
一个衙差有些不确定地道:“明天是蒋侯府和神将府的大婚,我们哪一方都惹不起。老爷,您真的打算要这样做?”
“大婚怎么啦?”王之全翻了个白眼,拍着桌子吼道:“没有国哪有家?如果真的有鞑子奸细混入神将府,那是要毁掉大夏的根基!孰轻孰重,不用我再说了吧!”
听见老爷都把“没有国哪有家”都祭出来了,这样衙差忙跟着吼一声:“遵命!”
……
周怀轩从大理寺出来,就看见周显白牵着两匹马小跑着过来。
一匹是周怀轩骑过来的,一匹是周显白的。
“大公子!”周显白把缰绳递到周怀轩手里,臊眉搭眼,一脸欠揍模样问道:“……您滚钉板了吗?”一边偷偷往周怀轩背后扫,看看他的后背有没有被钉子扎上几个洞。
到大理寺击鼓鸣冤,照例是要滚钉板的。
周怀轩翻身上马,淡淡地道:“……寄下了,以后让你去滚。”说着扬鞭策马,往远处奔去。
周显白气得跳脚,“……大公子!您不厚道!”跟着翻身上马,追着周怀轩而去。
两人行到快到南城的地方才停下来。
周怀轩看着通往南城去的街道岔口出神。
“大公子,您真打算为那辛副将伸冤?”周显白不再故意打趣,脸色严肃得很。
周怀轩眼望着南城的方向,淡淡道:“关我屁事。”
他只是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去冲撞蒋侯府明天的迎亲队伍。
若不是三房惹到他头上,他完全可以当没看见那封信。
战场上的是非曲直,哪有那么容易说得清?
他也是带兵打仗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那封信上说的内容,最多只能信一半。
想了想,周怀轩又道:“去多找几个人,明天混入蒋侯府的送亲队伍。”
“多找几个人?”周显白一时有些不明白,“什么样的人呢?”
周怀轩回头看了他一眼,眉间微蹙,淡淡地道:“下三滥。”
“找下三滥?混到蒋侯府的送亲队伍?”周显白瞠目结舌。这是要闹哪样啊!
“两个人怎么够?当然要多找几个才热闹。”
“啊!”周显白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吴三奶奶她们不是找了两个男人要趁机混入神将府吗?!
大公子就给她们多找几个!
而且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
到时候看看谁更没脸!
“……最好找有案子在身,被通缉的案犯。”周怀轩悠悠地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策马离去,回神将府。
周显白激动得脸都红了。
哎玛!好多年没有做过这样促狭的事了!
这次一定要让他爽个够!
周显白策马往南城奔去。
他在南城有自己最隐秘的线人,凡事当然不用他亲自出动,只要找着那人就行了。
到天亮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六七个人,各色人等,到时候一定要能让看热闹的人群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想想就有意思!
……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蒋侯府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xǐυmь.℃òm
今天是他们府上的四姑娘嫁入神将府的日子。
这个婚礼推了又推,终于到了要正式成亲的日子了。
蒋四娘含羞带怯地任凭全福妈妈给她梳洗打扮,穿上嫁衣,梳上妇人头,绞面开脸,从早晨忙到中午,心里紧张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吹坏了妆面。
好不容易等到周怀礼带着花轿上门,她已经坐不住了。
“四姑娘,姑爷已经到了大门外头,被拦着要给红包呢!”
“四姑娘,姑爷好大方,出手的红包都是六两六钱的银角子!奴婢抢到三个!”
“四姑娘,姑爷已经到二门了!”
“四姑娘,姑爷被舅爷们拦在院门外头,让他唱催妆歌呢!”
蒋四娘正想说“你们别太过份!”,就听见一个男人的歌声传了进来。
那歌声嘹亮浑厚,如同苍鹰展翅翱翔在九天之上,很是动听。
“四姑娘,想不到姑爷还会唱歌!”蒋四娘身边的丫鬟一个个喜得面色酡红,跟她们自己要嫁人一样!
蒋四娘见最难的一关周怀礼都做了,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喉咙口。
“来了!来了!姑爷来了!”
几个丫鬟忙上前,将大红盖头盖在蒋四娘头上,又扶着她坐到喜床上,等周怀礼来接。
不知坐了多久,她终于等到有人过来牵着那根红绳,引她出了闺房,一步步往门外走去。
她看见他穿的那双云纹青色缎靴,就是她偷偷给他做的,心里更是喜不自胜。
这是她的夫君,她要相伴一生的良人。
她不悔自己的选择。
蒋四娘一颗心渐渐沉到实处,不再惶恐不安,也不再激动莫名。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要嫁给自己精心挑选的良人,而这个良人为了她,也付出了不懈的努力。
他们一定能好好过一辈子。
……
锣鼓喧天,红绸满地。
蒋侯府大门口站满了蒋家人。
一身大红嫁衣的蒋四娘,被周怀礼抱上了花轿。
这个新郎抱新娘上花轿的习俗,还是神将府大公子周怀轩娶妻的时候创造的。
盛思颜没有兄弟,周怀轩便亲自抱她上花轿。
后来京城的仕女们争相仿效,两年来,这股风终于扩散到大夏的每个角落。
蒋四娘虽然有哥哥,但还是愿意让新郎抱着她上花轿。
她的大嫂李栀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情极为复杂。
她一直以为,要嫁给周怀礼的,是她的闺中好友吴婵娟。
结果吴婵娟香消玉殒,居然是后来居上的蒋四娘嫁入了神将府。
这世上的姻缘,谁都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
蒋侯府的花轿顺利出了大门。
最前面是数十个吹鼓手,吹着欢快的唢呐调喜朝天,在前面领路。
然后是花轿,坐着新娘子,喜婆和心腹大丫鬟在两旁相随。
新郎则在旁边骑马相陪。
后面是最后十几抬嫁妆,和蒋家送亲的亲戚朋友,以及蒋四娘陪嫁的丫鬟婆子。
她的丫鬟婆子不能提前进神将府,要跟她一起进去。
她娘曹大奶奶对这一点有些不满,跟神将府的吴三奶奶说过几次,说盛思颜出嫁的时候,听说她陪嫁的丫鬟婆子早早就去神将府的新房布置,等着她来,为什么蒋家就不行?
吴三奶奶只好说:“大少奶奶是嫁给世子,以后要做宗妇,自然跟别人不一样。”
曹大奶奶这才罢了,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这是没法争的。
浩浩荡荡的一长队穿红着绿的送亲队伍走在大雪纷飞的京城街头,倒也是一幅别样的风景。
沿途围观的人很多,都在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交换着最新的消息。
周显白戴着顶笠帽,穿着一身不显眼的灰衣,抱着胳膊站在人群中。
送亲队伍拐了个弯,往神将府那边的大街行去。
“站住!”送亲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一队红带子公差手拿杀威棒,杀气腾腾跑了过来。
“站住!”送亲队伍的后方也传来一声暴喝,同样是一队红带子公差,把他们的后路也堵住了。
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顿时激动起来。
唉玛!这是要抓逃犯呗?!
周怀礼一愣,待看清楚是大理寺衙差,忙下马道:“几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送亲的媒婆也抢上来道:“公差大哥,我们是送亲的人。今天是神将府和蒋侯府联姻的大好日子,我们赶着去拜堂呢,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大理寺衙差大声道:“奉大理寺丞之命,捉拿鞑子奸细!你们赶快让开!误了我们的差事,管教你去吃牢饭!”说着,也不看周怀礼,朝自己人一挥手,“给我搜!”
“你敢!”周怀礼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许任何人破坏他和蒋四娘最重要的日子!
“骠骑大将军,我看您还是避嫌得好。我们接到密报,这鞑子奸细,据说是要借着蒋侯府送亲的队伍,混入神将府找您的。您要拦着不让搜,我们可是要怀疑您居心何在了!”那衙差是王之全一手调教出来的,极是能干,几句话就挤兑得周怀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事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眼睁睁看着这些衙差冲入送亲队伍中,手拿着几张画像,开始一个个对着看。
他倒不担心送亲队伍会出现什么问题,他知道这是有人不想他跟蒋侯府联姻,才故意捣乱。
哼!他岂会被这种小伎俩打倒。
周怀礼冷着脸,走到蒋四娘轿子边上,低声道:“没事,搜完就走……”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个衙差大叫:“瞿老四!居然这里有瞿老四!他奶奶个熊!我说怎么通缉了整整三年都抓不到你!原来躲在大户人家了!你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抓到瞿老四了?!那可是有名的采花贼啊!”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更加激动了,纷纷往前挤,要看看蒋侯府的送亲队伍里出现的大名鼎鼎的采花贼瞿老四的真容!
“啊?!瞿老四这个采花贼怎么会在蒋侯府的送亲队伍里?!”围观的人群已经开始用有色眼光往蒋四娘的花轿扫去。
“咦?!成雄!你个骗子!在江南犯了事,骗得无数人倾家荡产,居然跑到京城来了?!”又一个公差大叫出声。
这两人可是他们大理寺早早挂了号的,那模样他们早就看熟了。
立刻有公差拿出锁链,将这两人锁了,笑容满面地从送亲队伍里拖了出来。
周怀礼的脸色简直已经黑沉如锅底!
周显白在人群中绽开一个笑容。
戏才开始呢。大家慢慢看!
他拉了拉笠帽,从人群中悄然离去。
第二更四千五百字。再一次提醒粉红票和推荐票啊!!!好戏才开场,大家粉红票鼓励鼓励吧!提前更了。onno。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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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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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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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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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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