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凯旋,本是喜事,却遇到有人晕倒在回城的路上!
触这样的霉头,周怀礼很是不悦。
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白帕子使劲儿擦了擦手。
放下帕子,他举目四望,唇边露出满意的笑颜。
这是他的大将军行车,大的跟座小房子一样,屏风后面甚至有张可以睡两个人的床。
他带着几路军士先赶回来受封的,真正的大部队还在后面。
前面的军士马上冲了上去,将晕倒的阮同拖着往路边扔过去。
这一扔,阮同喉咙里那口堵住的气又顺过来了。
他悠悠地醒过来,勉强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往路上的大军看过去。
军容整齐,军士们个个昂头挺胸,很是倨傲的样子。
这是打了胜仗的队伍才有的精气神。
阮同眼神闪烁着,马上想起据说已经在北地大胜,正带军凯旋的神将府四公子周怀礼。
难道是他回来了?
阮同撑着地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守护者特有的药丸,一狠心,往嘴里全数倒去。
不一会儿,他嘴一张,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行,还是不行!
周怀轩到底在箭上淬了什么毒?!
阮同又急又怒。
昨天晚上有一小部分御林军箭上淬毒,是他提议的,而且那毒他自己有解药。
周怀轩掷来的箭明明就是御林军那批毒箭,为何自己的解药就是不管用呢?!
阮同渐渐觉得四肢麻痹,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周怀轩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
阮同一狠心,拿刀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一刀,给自己放了点血,才觉得神智清醒一些。
周怀礼的大将军行车就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着。
阮同深吸一口气,身形如鱼镖一般往前平平冲出,钻到周怀礼大将军行车下方藏了起来。
周怀轩追到近前,看见是大夏的军队回防,默默地让到路旁,鹰隼般的利眸四处看着,唯恐漏过阮同的踪迹。
“大将军,那边好像是大公子?”周怀礼的亲兵是他从神将府带来的小厮,当然对周怀轩很熟悉。
周怀礼垂眸在车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卷宗,闻言放下卷宗,看了一眼车窗外头,吩咐道:“停。”
那亲兵忙撂开车帘传话,“大将军有令:全体停下来!”
前面和后面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感受到车底不同寻常的声音,周怀礼眉头又皱成川字,吩咐道:“出去看看,请我大堂哥上来坐坐。”
那亲兵忙下车,来到周怀轩面前行礼道:“大公子,我们四公子请大公子上去坐坐。”
“是怀礼回来了?”周怀轩点点头,“恭喜恭喜。”
周怀礼在北地雷州大败鞑子,周怀轩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那亲兵从来没有见过周怀轩这样和颜悦色的样子,喜得抓耳挠腮,躬着腰不断道:“大公子,上去坐坐吧,我们四公子在外面一直念叨大公子当年不容易呢……”
周怀轩笑了笑,“不用,我还有事。”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着那亲兵道:“你们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内侍衣衫的男子路过?”
“内侍?”那亲兵想了想,忙道:“刚才路上有个人晕过去了,挡了我们的路,好像就是穿着内侍的衣裳。”
“他人呢?”周怀轩一把抓住那亲兵的衣襟,有些焦急地问道。
那亲兵指了指路边,“就扔到那边去了。”
周怀轩扔下这亲兵,飞身掠去。
那边却空无一人。
周怀轩跃到路边的树上,四下打量,根本就没有那亲兵说的晕过去的人。
难道他又醒了?还是跑了?
周怀轩的目光一寸寸在这个地方搜寻,最后慢慢落在最突出显眼的大将军行车上。
他从树上跃了下来,正要走过去,却见那大将军行车的车帘一闪,一个灰色人影被从车里扔了出来,然后一身棕黄色盔甲的周怀礼从车里跳了出来。
他抱拳往四下看了看,朗声道:“大哥?”
周怀轩从树后走了出来,目光移到周怀礼的脚边。
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血,满脸恐惧神情的,正是他一路追过来的阮同。
周怀轩看了看周怀礼,“他怎么在你车里?”
周怀礼回头指了指自己的大将军行车底座,道:“他藏在我的车下面。刚才停车的时候,我才察觉。不过把他抓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这个样子了,好像是中了毒。”
阮同怒视着周怀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哥,他怎么啦?他可是内侍啊,你为何要……?”周怀礼不解地问道。
周怀轩看了周怀礼一眼,“……他昨夜怂恿御林军大总管,带了两万御林军差一点铲平神将府。”
“什么?!”周怀礼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样,“不会吧?神将府……我爹娘呢?还有两个弟弟?”顿了顿,又问:“祖父、祖母,还有大伯父、大伯母他们都还好吧?”
周怀轩淡淡地道:“不晓得。”他确实不知道三房一家人的情况。
周怀礼发出一声嘶吼,整个人怒气冲天,突然暴起,一拳往阮同胸口狠狠砸去!
噗!
阮同朝天喷出一口鲜血,胸口被砸得凹陷下去,发出最后两个字:“你……好……”然后两腿蹬了蹬,抽搐着抖动两下,便咽了气。
周怀轩一直负手在旁边看着,没有出手阻止。
阮然不能解他自己下的毒,周怀轩也有些不解。
他看了看周怀礼,淡淡地道:“应该留活口。”
“啊?”周怀礼瞠目结舌,“他……他带兵差一点铲平神将府,凌迟都不为过,为何还要留活口?”
周怀轩笑了笑,不想跟周怀礼说守护者的事,淡淡道:“不留也行。”说着对周怀礼点点头,转身就走。
周怀礼忙叫住他,道:“大哥,跟我上车一起进城吧!”
周怀轩的脚步顿了顿,也不转身,淡然道:“你带着大军,不能有外人同行。”
周怀礼才想起这条军规,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不是外人……”
周怀轩笑了笑,快步离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周怀礼重重叹了口气,对亲兵吩咐道:“把阮同的尸体带着,回去交给王相发落。”
御林军和神将府的事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圣上问起来,让他选边,他该怎么办呢?
周怀礼默默地回到车上,一路无话,往大夏的国都京城行去。
周怀轩和周怀礼的大车几乎同时到达城门口。
不过周怀轩一个人方便,很快就从城门口离开,回神将府去了。
周怀礼从大车里下来,看见周怀轩的背影已经远去,担心地摇了摇头,吩咐道:“快点进宫,然后我要马上回神将府!”
……
周怀轩回到神将府门口,看见王毅兴带着几个内侍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一片狼藉的神将府大门出神。
“大公子!”神将府的下人正在屋前屋后清扫昨夜大战过后的残迹,见他回来了,忙过来行礼。
王毅兴回头看见他,抿了抿唇,道:“镇国大将军,你夫人刚刚生了孩子,你不在跟前照顾,又要去哪里?”
周怀轩扬了扬下颌,淡淡地道:“关你屁事。”然后昂首走了进去。
王毅兴这才看清周怀轩满身的盔甲上伤痕累累,都是暗红的血迹。
昨夜肯定是一场恶战。
王毅兴叹口气,快步追了上去,道:“镇国大将军,圣上命我前来安抚神将府。昨夜的事,绝对不是圣上的意思。都是阮同和御林军大总管这两个贱人从中作梗。”
周怀轩停下脚步,认真地道:“王相,御林军调兵,居然凭御林军大总管一人之力就行。这样的漏洞,也要推在阮同和御林军大总管身上?”
“本来是不行的。一定要圣上手谕。但是阮同矫诏,御林军大总管当然就信了。”王毅兴苦笑道,“昨夜我带着圣上的圣旨出宫,想要阻止阮同和御林军大总管,结果被阮同那厮打晕了。”王毅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还有隐隐的血迹。
周怀轩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举步进了神将府大门,往二门上去了。
王毅兴便问了周老爷子在哪里,径直去见周老爷子。
周怀轩回了内院,看着偌大的神将府内院,如今到处是火焚后的痕迹。
好在神将府下人多,清理得也快。
只是这些烧毁了的亭台楼阁要花时间才能修复了。
周怀轩习惯性地走到清远堂门口,却看见那里几乎已经烧成了一块白地。
已经有工匠在这里围上了白纬布,开始重新修缮屋子了。
周怀轩眯了眯眼,抓了一个路过的下人问道:“大少奶奶呢?”
下人忙行礼道:“大少奶奶她们在澜水院那边。”
周怀轩忙走了过去。
澜水院倒是没有怎么被烧着,但是盛思颜刚生了孩子,总不好在公公婆婆的院子里坐月子。
澜水院的院子里,盛思颜坐在两人抬的小辇上,抱着孩子,身上捂得严严实实。
王氏正极力劝说冯氏:“亲家母,不如让思颜回娘家坐月子啊?她这次生孩子太遭罪了,我心疼得很,想带她回去好好调理调理。您也知道,这女人坐月子有多重要。”
冯氏十分内疚。盛思颜这一次确实吃了很大亏,但还是拼尽全力为他们家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她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一片慈母之心简直比疼周怀轩还甚。
不过冯氏虽然心里愿意,但是想到大夏的习俗,出嫁的姑娘回娘家坐月子,会给娘家带来霉运的,又有些不安,道:“这样对你们不太好吧?”
王氏笑道:“我们从来不信这些,只要孩子好就好。”
盛七爷也在旁边笑呵呵地道:“没关系,没关系,思颜回去坐月子,我们一家大小求之不得呢。”Χiυmъ.cοΜ
“但是,总得跟老爷子说一声。”冯氏踌躇着道。周老爷子有多看重这个嫡长重孙,冯氏也很清楚。
周老爷子昨夜老当益壮,也披挂上阵,但是到底年纪大了,早上得知孙媳妇给周家添了嫡长重孙,就高兴地晕了过去,赶忙被周大管事送回外院休养去了。
周承宗肃着脸背着手站在旁边,闻言目光闪了闪,对冯氏道:“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冯氏忙去盛思颜手边把孩子抱了过来,和周承宗低头同看。
周怀轩缓步走了进来,看见盛思颜坐在院子中央的小辇上,唇边不由带了丝淡淡的笑意。
周承宗抬头看了看他,将孩子放到冯氏手里,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道:“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昨夜怎么没有看见你的人?”
周怀轩挑了挑眉,没有理会他,径直往盛思颜那边走去,对她道:“我带你回娘家坐月子。”
这个神将府反正暂时不能住了。
盛思颜仰头看着他,欣喜地道:“你真愿意陪我回去住一阵子?”
周怀轩点点头,抿着唇,温柔地伸手,替她将掉到耳边的秀发别到耳后。
就在这时,一支弩箭,突然从院外不知哪个地方,快若闪电般猛射了过来!
呼啸的箭鸣震得院子里的人耳朵都疼了。
冯氏怀里熟睡的孩子一下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周怀轩听见那弩箭的声音,顿觉不妙,可是他已经来不及挥鞭驱箭,最多只来得及自己躲开,但是他一点儿都没有躲,反而弯腰低头,紧紧抱住盛思颜,将她的头部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往前面扑倒!
“轩儿!”冯氏大惊。
王氏和盛七爷已然看呆了。
盛思颜身边范妈妈和樊妈妈同时出手,想将那弩箭拦截,没料到那弩箭被她们阻了一阻,从中间裂开,又有一支细一点的弩箭从里面射了出来!
一直跟在周怀轩身后的周承宗终于不顾一切地飞身扑上,抱住了周怀轩的后背。
噌!
那支弩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周承宗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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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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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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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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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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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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