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盛思颜掖了掖被子,转身要走。
盛思颜却从被子里飞快地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周怀轩回头,看见盛思颜澄净的凤眸里满是惴惴不安,唇角轻抿,坐在她床边,淡淡地道:“没事,我已经打点好了。”
“你打点什么了?”盛思颜更加惊惶,从被子里坐起来,“你……你不怕……反倒引火烧身?”
周怀轩微微一笑,将她抱入怀里,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来回抚动,安抚她激动的情绪,一边温言道:“没事,我只是在那悬崖底下做了点手脚。”
“真的?”盛思颜推开周怀轩,抬头狐疑问道,“你……都知道了?”
周怀轩闭了闭眼,缓缓点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底的锋芒。
“怀轩……”盛思颜扑到周怀轩怀里,抱着他的脖颈,眼泪簌簌往下掉,很快氤湿了周怀轩的前襟。
周怀轩静静地抱着她,温暖的怀抱如同坚实的壁垒,将一切危险苦难都挡在外头。
“你不用怕,鹰愁涧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如果有人去找,一定会找到他们要的东西。”周怀轩在盛思颜耳边轻声道,一边拿出帕子,给她拭泪。
盛思颜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周怀轩,轻声道:“嗯,既然你在鹰愁涧那边安排好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怎么做?”周怀轩看着她问道。
盛思颜笑了笑,轻声道:“你觉得,这件事到底是谁闹出来的?针对的又是谁?”
先前她是被谣言吓得不轻,下意识就想到自己身上,生怕是有人看穿了她的身世,一直惶恐不安。
直到周怀轩今天回来,告诉她不用担心,他都安排好了,盛思颜的心情才平静下来,脑子也能正常运转了。
周怀轩看了看她,“你有主意了?”
盛思颜点点头,“我先前以为是针对我。但是细想想,又觉得如果真的是针对我,不可能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散布谣言。”
能知道她真正身世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之辈。那种人要对付她,不会用传谣言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因为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给盛思颜准备应对的时间。
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市面上这个谣言,实在太过粗糙,太过……浅显。
“那你以为是谁?”
“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人。”盛思颜微笑着看向周怀轩狭长幽深的双眸。
周怀轩微微转眸,静静等着她回答。
“昭王妃王青眉。”盛思颜沉声道。她一静下心,马上就想到了圣上的另一个女儿。养在蒋侯府的表姑娘姗姗。
周怀轩想了想,垂眸点点头,“差不离。”
“那我们不能等着她出招。”盛思颜轻笑,“这棋要怎么走,得听我们的,不能听她的。再说,她不就是这点儿念想吗?我们成全她。”
周怀轩眼里顿时满是笑意,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好。”
盛思颜见周怀轩也同意她的做法,心里一松,点头道:“那你去洗漱,然后回来睡一会儿吧。”
周怀轩应了,去浴房洗漱,然后回来跟盛思颜一起小憩。
两人睡到中午才起身。
丫鬟在外间摆了午饭,盛思颜和周怀轩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去阿财的小套间对坐说话。
周显白跟进来伺候。
阿财看了周显白一眼,窸窸窣窣钻到它小窝的最里面去了。
周显白撇了撇嘴,垂手侍立在周怀轩身边。
盛思颜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轻轻吹了一口,笑着问周显白:“那天你说外面传圣上有遗珠在外,后来怎样了?”
周显白挠了挠头,“没怎样。大家还在猜呢。有些赌场已经开了堂口,在赌孩子是谁的,在哪儿。”
盛思颜将茶盏放到桌上,单手撑颐,斜靠在罗汉床的小矮几上,笑道:“那我教你个乖,给你个发财的机会。”
“啊?什么机会?”周显白看着盛思颜狡黠的笑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大少奶奶笑得跟小狐狸似的,一脸给人挖坑下套的坏模样儿,不知谁要倒霉了……
“你去赌场,赌这孩子是昭王妃生的,就寄养在蒋侯府!”盛思颜坐直了身子,满脸笑意地说道。
“啊?!”周显白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圆圆的,“您……您说的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白话?”盛思颜收起笑容,“那孩子是圣上还俗前,跟王青眉生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成亲呢。”
“这您都知道!”周显白张大嘴,看了看盛思颜,又看了看周怀轩。
周怀轩对他微微点头,“照大少奶奶说的去做。”
周显白闭上嘴,连忙点头。
盛思颜又叮嘱他:“别自己出面,别让人知道是你说的。”
周显白立时得意地道:“这您放心。我自然有法子把这件事去赌场散布出去!绝对没有人会查到我们头上!”
盛思颜担心地看向周怀轩。
周怀轩点头,淡淡地道:“显白做过很多次了。”
原来是老手。
盛思颜松了口气,对周显白伸了大拇指,“看好你哦!”
……
宫里面,夏昭帝怒不可遏,对内侍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给朕查!重重地查!看看是谁在后头兴风作浪!”
那内侍忙应声道:“圣上息怒,小的这就去查!”
……
昭王府。
王毅兴冷冷地看着昭王妃王青眉,“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以为,用这样拙劣的谣言,就能逼圣上就范?”
王青眉撇了撇嘴,拿着帕子扇了扇,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你别急,再过几天,等圣上受不了了,我自然会出面,把这件事圆了回来。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
“不可救药!再管你的事,我就不姓王!”王毅兴摇摇头,眼神黯了黯,拂袖离去。
……
结果第二天,京城里就传出更劲爆的传言。
前些日子传的圣上“遗珠”,原来是圣上还俗前,跟昭王妃生的大女儿!
一直寄养在蒋侯府!
因为跟蒋侯府扯上了关系,这个消息简直比之前圣上有“遗珠”还要让众人惊讶。
“嗳,你知道吗?原来这昭王妃,跟圣上成亲前就生了个女儿,养在蒋家!”
“啊?真的啊?”
“是不是就是蒋侯府那个表姑娘姗姗啊?我一直觉得蒋家对那孩子当菩萨一样敬着,怪怪地,果然是来历不凡啊!”
“原来圣上真的有遗珠啊!”
“有啊!你以为那昭王妃一介商家之女,凭什么能嫁给圣上?!还不是……是吧?”说话的人笑得贼贼地。
……
姗姗的身世曝光,蒋侯府里一片鸡飞狗跳。
“怎么回事?这件事怎么就这样传出去了?!”蒋家老祖宗拄着拐杖在屋里惊怒交加地问道。
这样传出去,丢的是姗姗、圣上和昭王妃三个人的脸!
同时他们蒋家也被弄得灰头土脸啊!
曹大奶奶和蒋侯爷,还有蒋家二房、三房的几位大爷、奶奶们都低头立在蒋家老祖宗房里,一声不吭。
“说,你们谁说出去的?!”蒋家老祖宗扶着丫鬟坐了下来,将怒气压了下来。
蒋侯爷看了看几个弟弟。
他们都对他郑重摇头,连几个弟妹都脸色严峻地表示没有说过。
蒋侯爷躬身道:“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这件事,孙子可以担保,我们家绝对没人说出来。”
曹大奶奶也帮自己的夫君蒋侯爷说话:“老祖宗,侯爷说得对。我们又不是那不知高低进退的人,姗姗的身世这样曝出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这么多年都过了,怎会现在等不及了呢?”
蒋家老祖宗慢慢平静下来,眼里满是悲悯和遗憾。
她揉了揉眉间,叹息道:“行了,我也是担心是你们不知好歹,所以特意叫你们过来问问,确认一下。”
曹大奶奶忙道:“老祖宗放心,绝对不是我们说的。”
“是谁说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后面要如何善后。”蒋家老祖宗满脸灰败,“其实,如果这件事,不是你们说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屋里的人都想到了一个人。
“是……昭王妃?”曹大奶奶倒抽一口凉气,“她这是要做什么?!”
“她要逼圣上就范呢。”蒋家老祖宗又叹了口气,站起来,无限悔恨地说道:“也是我的错。我说,要帮她,她就有恃无恐了。”
曹大奶奶上前一步,扶着蒋家老祖宗道:“老祖宗,您别这么说。我们把姗姗养大,自然……自然是要帮她的。”
几个人正在蒋家老祖宗房里商议对策,就听见外面传来丫鬟惊慌的通传声:“老祖宗,侯爷、大奶奶,外面有内侍过来传旨!”
大家连忙扶着蒋家老祖宗出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蒋家侍主不利,着降侯爵为伯爵。蒋老夫人辅国夫人降为安侯夫人。钦此!”
蒋侯府降为伯爵府,是将了一级。
而蒋老夫人的辅国夫人,本是超品,等同于长公主级别。
而安侯夫人,只是二品侯爵夫人,跟长公主的级别差远了,连国公夫人都赶不上。
“老身接旨。”蒋家老祖宗颤颤巍巍地从内侍手里接过圣旨,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老祖宗!”
“老祖宗!”
“老祖宗!”
“请郎中!快请郎中!”
蒋家的人扑了过去,七手八脚将蒋家老祖宗抬了起来,送到后堂去了。
……
昭王府。
昭王妃王青眉气得七窍生烟,在屋里团团转,心下大惊:“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知道姗姗的身世?!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她没人可以说,只好命人把王毅兴叫了过来。
“二弟,这件事别人怎会知道?是不是蒋家?是不是蒋家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昭王妃紧紧地抓着王毅兴的袖子,满脸惊慌地问道。
“大姐,这件事不就是你想的这样吗?”王毅兴冷笑,“你不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姗姗的身世,然后逼圣上就范吗?”xǐυmь.℃òm
“是,我是有私心!但是我绝对没想过这样!”王青眉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撑在桌角,“我怎么会说出她是圣上还俗前生的孩子这种话!我又没疯,也不傻!”
她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绝对不是这样的!
“你没疯?没傻?呵呵……”王毅兴再一次冷笑,“我以为你早就疯了,从来就是个傻子!”
“二弟,你帮帮我!我到底要怎么办啊?我的姗姗,我可怜的姗姗,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王青眉捶着胸口,痛心疾首说道。
“圣上在宫里也很生气,刚才已经传旨,把蒋侯府的侯爵降为伯爵,也把蒋家老祖宗的辅国夫人,降为了二品侯爵的安侯夫人。”王毅兴背着手,冷冷地道。
“啊?”王青眉一下子坐到地上,恨恨地道:“活该!都是蒋家那些人!若不是他们,谁知道姗姗的身世?!”
本来她还想风风光光把姗姗送进宫。
可是这一下大家都知道了,纵然姗姗进宫,她的身份也是尴尬……
“现在知道后悔了?就你想的那些主意,我根本懒得理。你有本事想,就有本事收拾啊。你找我做什么?”王毅兴掸了掸衣袍,“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份上,我根本就懒得再到这里来!”
“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我……我再不了!”王青眉拉着王毅兴的衣袖,痛哭流涕地说道,“你帮帮姗姗吧!她……是你亲外甥女啊!”
王毅兴抿了抿唇,将自己的袖子从王青眉手里夺开,道:“我想想。”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昭王妃,“你记住了,不能再自行其是!”
“不会!不会!”王青眉连连摆手,看着王毅兴大步离去。
……
蒋四娘从角门出来,回头看了看已经换成伯爵府牌匾的蒋家大宅,叹了口气。
“蒋四姑娘。”周怀礼下了马,正好看见蒋四娘走了出来。
蒋四娘抬头,愁眉苦脸地对他行了一礼,“周四公子。”
“出了什么事?”周怀礼愕然问道,“为何你们侯爵府被降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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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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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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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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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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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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