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走到一半又觉得将顾敬丢下独自离开有点不大仗义,一番纠结后还是又转回去。
到大厅门口正好遇见阴沉着脸出来,明显是碰了壁的顾敬。
他顿时就笑出了声,揶揄道:“失算了吧?是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顾敬不搭理他,径自快步往外走,他赶快跟上,笑得眉飞色舞,“忘了告诉你,我这姑母看起来柔弱,但脾气要是一上来,我们家可是无人能招架得住。”
“说的话跟刀子似的,扎人的本事厉害着呢,你可不是她的对手。”
顾敬觉着刚才尤语秋说的那些话,确实像刀子,虽不至于扎痛了他,但难免让他心里不舒服。
而眼下尤济修幸灾乐祸地样子让他心里的不舒服变成烦躁,干脆抬腿踢尤济修一脚,冷声道:“你很开心?”
尤济修侧身躲开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但还是不怕死地继续贫嘴,“你不讨好我也就罢了,还敢拿这种态度对我,就不怕我暗地里在小荷面前给你穿小鞋么?”
“你不敢。”顾敬回答得极快,声音笃定,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脚下步子更加快了些,边走边说:“我还有要事,劳烦你现在去找无影一趟,让他给沂扬城那边传信,可以放人了,务必让郁将军明日就能回京城。”
“另外在郁将军回来之前,你祖父,尤其是你祖母那边先替我稳住,别让她又暗戳戳地来郁夫人面前说我坏话。”
尤济修闻言面露难色,想说自己最怕的人就是祖母,这事他办不到,然而话还没出口又听得顾敬说:“等我将亲事定下后就将西塞进贡的血玉送给你。”
他当即眸光一亮,抬手用力拍拍顾敬肩膀,保证道:“好妹夫,你倒是把我七寸拿捏得紧,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这声妹夫让顾敬不禁皱了皱眉头,可恶,倒是让尤济修有了占他便宜的机会,他眼锋骤然一冷,“再敢这么叫,我废了你。”
尤济修见好就收,回给他一个暧昧的笑容,旋即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此刻天色已快完全变暗,顾敬出郁府后顺着城西方向走了一大段距离才看见提前离开的凌尘子。
凌尘子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郁羽,在一条小巷子路口前来回走动,抬眼见顾敬来了才停下脚步站定。
顾敬快步走到她面前,飞快瞥一眼她怀里的郁羽,淡声说:“久等了。”
凌尘子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迈步走进小巷,边走边往上颠了颠郁羽将他搂紧,明显抱得有些吃力。
“我来抱吧。”顾敬将郁羽接过来单手搂着,郁羽小小的一只缩成一团靠在他宽大的怀里,画面莫名地和谐,充满了温情。
凌尘子甩了甩酸痛的胳膊,笑道:“顾大人对这小东西挺上心的。”
“爱屋及乌而已。”顾敬神色淡漠,并没有跟她话家常的打算,话锋骤转问道:“您跟徐家人一同入京是什么意思?”
凌尘子脸上的笑容多了些尴尬,“徐家人听说我要来京城,当即决定也来京城拜访郁平叙旧,并未多言其他,要是知道他们是来提亲的,我怎么可能跟他们同行。”
“徐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家族人员实在太过繁冗,暗地里勾心斗角的肮脏事情多着呢。”
“小荷孤身一人远嫁过去,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这样的人家不适合她,我这个做师父的也绝对不会同意。”
她边说边悄然打量着顾敬的表情变化,见他的面色居然越来越冷峻,显然心情十分恶劣。
这个反应总不可能是因为她说徐家不好吧,她心想八成是刚才她离开后尤语秋又对他说了更多难听话所以如此。
总体来说,她对顾敬还是比较满意的,对他要提亲这事并不会如尤语秋那般抵触。
如果他与郁家把关系搞得越来越僵的话,她甚至还会助他一臂之力。
她认为顾敬特意差人将她拦在半路,也是打着想让她帮忙的算盘,这让她有些好奇顾敬准备如何说服她,为此会付出些什么条件。
然而她的话音落尽良久,也没见顾敬言语半句,直到两人快走至柳元尚居住的临湖小筑门口处,顾敬才终于开口,“明日郁将军回来后,请您跟柳元尚去郁府一趟,我有极重要的事要跟你们商议。”
他说完便将郁羽递过去,等凌尘子将人接过后转身就走,须臾间修长身影就淹没在无边的夜色中。
凌尘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里满是疑惑,呆站在原地,直到柳元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唤她,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这才惊觉手臂早已被郁羽压得酸痛,赶忙将郁羽又丢给柳元尚,埋怨道:“这小东西倒是好睡,这么久都不醒。”
柳元尚看着睡相正酣,嘴边还挂着口水的郁羽,嫌弃地皱起眉头,“您带他来做什么?”
凌尘子笑容满面,“当然是跟他培养感情,日后好忽悠他陪我去游历江湖,也免得我路途孤单。”
柳元尚听后俊颜上还未收敛的嫌弃更甚,“好好的一颗树苗,要是被你这双毒手给折了,你也不怕遭报应。”xiumb.com
“臭小子,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凌尘子笑容凝滞,厉声呵斥道。
柳元尚对她翻翻白眼,进屋后将郁羽扔给小厮照料,又继续坐在灯下看医书。
他倒是真打算将嘴闭上不再跟凌尘子说话,凌尘子却凑到他跟前大声询问,“为师问你,你小师妹在什么地方,顾敬准备上府提亲这事她可知道?”
柳元尚闻言猛地抬头,满眼诧异,“此事当真?”
“骗你作甚?”凌尘子见他居然不知情,也很惊讶,“为师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眼见他脸色越来越黑,眉峰都快拧成结,她心下一跳,赶紧问道:“你为何生气?难道还对你小师妹有念想?”
柳元尚迅速舒展眉头恢复正常,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休要胡言,我年长她六岁,长兄如父,她叫我一声父亲,我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凌尘子:“……”好家伙,按这么个算法,是不是该叫她一声祖奶奶?
见柳元尚否认,她也不跟他再纠结这个问题,再次询问他郁荷在何处。
柳元尚却不搭理她,定定地盯着桌上的油灯出神,面上烦忧之色越来越明显,手中书籍的纸页都被他捏起了褶皱。
这副模样在凌尘子看来就是在吃味,她心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她现在反悔不帮顾敬,应该还来得及吧?
她抬手轻拍柳元尚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徒儿,为师记得小荷进玄清门的时候才五六岁吧?”
“她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怎么算都比顾敬这才一年半载的感情深厚,为师觉得你的胜算很大。”
柳元尚深觉无语,将手中书籍扔在桌上,身躯往后靠到椅面上换了个闲适的坐姿。
而后抬眼盯着凌尘子,眸光幽深,“您想得实在是太多了。”
“感情并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再说我对小师妹并无半点男女之情,说什么胜算不胜算。”
凌尘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确定他并非说谎才将目光移开,但想着他刚才那副模样,还是问道:“那你刚才摆出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做什么?”
柳元尚轻叹一声,“小师妹被顾敬留在城外一处极为隐蔽的避暑山庄,我本以为她因感情舍弃自我,甘愿待在顾敬身边做他圈养的金丝雀,昨日见面时便将她痛骂了一顿。”
“她却声称并非自愿,央求我想办法带她离开京城,说不想再留在顾敬身边,我打算帮她,您现在却说顾敬准备提亲,这的确让我很忧心。”
“如果他真的上门提亲,皇帝想必会接着下赐婚圣旨,这门婚事就不再是寻常人家的婚嫁这么简单,小师妹这时候离开京城就成了抗旨,岂不是平白给郁家与玄清门带来无妄之灾。”
对于他的担忧,凌尘子却并不当一回事,她自己养大的徒弟是什么性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她可不认为郁荷是真的想离开,八成又在说赌气的话,只要这股怨气顺出去了,对这门婚事她不定多欢喜期待呢。
她觉得柳元尚也很了解郁荷的脾性,岂会不明白郁荷的心思都在顾敬身上,既然他对郁荷没有念想,那还听信郁荷那些赌气的话,陪着瞎胡闹什么。
她不希望柳元尚跟顾敬的关系变得势如水火,当即语重心长地劝道:“小荷什么本事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她真不愿意留在顾敬身边,她自己就能躲他一辈子,何需他人帮忙?”
“你跟顾敬将关系闹僵,对玄清门可没有半点好处,再说小荷这死丫头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些气话罢了,你真带她离开了,说不定她日后倒埋怨起你来,你搭理她做什么。”
柳元尚再次拧起眉头,面上多了些怒气,“这些我当然清楚,我就是气她好了伤疤忘了疼,没有半点出息,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她出息。”
“我同意带她离开,一是想让顾敬明白,我玄清门的弟子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他高攀不起,他不付出代价,我绝不会让郁荷轻易回来。”
“二来我玄清门培养郁荷这么多年,不是让她放弃展翅苍穹去做笼中鸟,相夫教子平淡无味地过完此生,如果以后她还是这么没出息,那就将她逐出师门,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见她。”
凌尘子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时半会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将今日在郁府发生的事,和刚才在门外顾敬说请他们明日去郁府一趟的话说出来。
柳元尚听后冷哼一声,将目光再次放到医书上,“我懒得去听他说些废话,要去你自己去。”
凌尘子见状也不好得劝他,随口嘱咐他几句后便起身出屋,去写下一封信差人给顾敬送去。
此时顾敬正在清点礼册,将信看完后心中烦闷不已,将礼册扔在一旁,把无影叫到跟前问道:“今日姑娘都做了些什么事?”
无影见他冷着脸明显情绪不好,便将话在心中斟酌了几遍才说:“暗卫来报说姑娘今日依旧待在屋中甚少出来,只是问了小厮许多遍您可有回来。”
顾敬听完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旋即恢复淡漠,自嘲道:“她哪里是想我回去,分明是等不及想见她师父,若是我不把她师父带回去,说不定以后话都不跟我说了。”
无影心中暗道大人您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纠结一会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大人,姑娘最近对您的态度实在太过冷淡了些,您究竟如何招惹了她?”
这个问题顾敬也说不清楚答案,想多了只会让他心慌不安,他不太愿意去深究。
见他没生气,无影胆子更大了些,又问:“您跟姑娘的婚事真的打算等圣旨下来后再告诉姑娘吗?”
“属下直觉觉得她必定会因此跟您生气,那时关系闹得更僵,又该如何?”
顾敬淡淡瞥他一眼,“这时候你这个狗头军师就该派上用场了,给你三天时间想一想,如何让她消气。”
“想不出来的话,这个月月例免了吧。”
无影欲哭无泪,肠子都悔青了,这就是嘴贱的下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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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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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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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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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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