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后他站在车窗前满脸担忧问里边的郁荷可有发生什么事。
没忍住对她埋怨,“您以后出门还是允许属下跟着吧,否则属下待在家里提心吊胆实在不好受。”
郁荷笑着安慰他,“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没什么大事,不必担忧。”
无影这才放心,让随行暗卫跟车夫都走远后压低声音道:“最近工匠修葺荒宅拆墙时把封锁的暗道入口也拆开了,准备按要求美化。”
“属下派人暗中时刻留意这条暗道,果然今日天黑就有人潜入。”
“属下猜测此人必定是叫什么听竹的,本来想按照大人吩咐直接抓起来,等他回来处置。”
“但又担心坏了您的事,于是假装没发现,只让人埋伏在四周,等您示下。”
郁荷目露赞许,夸奖道:“你做得很对,等大人回来我让他重重奖励你。”
无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容腼腆,“多谢姑娘,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那眼下该如何?那人想必还在您屋里待着。”
郁荷思索一会,让他叫一个暗卫过来,等暗卫上前她吩咐道:“你现在就返回山谷去找韦南风,就说人我已经找到,三日内我一定将人送到他面前,让他不必再大张旗鼓来给我送礼。”
“属下遵命。”暗卫答应一声,策马回头往山谷去。
马蹄声消失后郁荷又继续吩咐无影,“待会回去你把暗道附近的埋伏都撤了,只当不知道此事。”
“若是我进屋两刻钟还未出来,你再直接闯进去,否则不可轻举妄动。”
无影不明白她的打算但此刻也不多嘴问,颔首答应,护送她进城又回到郁府后就吩咐人去撤下埋伏。
郁荷回到自己院中,碧珠一如既往坐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回来赶忙迎上来,“姑娘,您回来啦。”
郁荷见她神情寻常,不像已经发现屋里有异样,便说:“去厨房吩咐人给我熬碗粥,再准备浴汤。”
“是,奴婢这就去。”碧珠本想跟着她进屋先去盏灯,但见她手里拿着火折子并且已经打开,显然并没有让自己跟进屋的打算,便也作罢,直接出院子先去厨房。
郁荷进屋将灯火点亮后四处看了一圈,并不见听竹身影,正疑惑之际听见一道戏谑之声响起,“看起来郁姑娘是在找人,莫非提前知道我会来?”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夜行衣的中年妇人竟从衣橱中出来。
她盯着那妇人的脸多看几眼,见其慈眉善目气质寡淡,半点没有一个身负血仇的江湖人的狠厉。
但凭借她的经验却看不出有伪装,便问道:“这是你的真容?”
听竹倒也不否认,笑道:“我们如今也算是合作关系,是该以真面目示人,也显得我诚心些。”
郁荷不置可否,顺着她的话又问:“那不如你老实告诉我,今日冒险前来所为何事?”
“当然可以。”听竹走到她对面坐下,直明来意,“倒也没什么大事,听说你今日去见了韦南风,让我实在好奇你为何前去,希望你也如实作答。”
郁荷沉默片刻才说:“郁府四周戒备森严,我不信你未察觉,冒险闯进来,却只是好奇这点小事,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否则这合作关系是否到处此结束,不过是我一念之间。”
听竹显然并不在意她的威胁,反而微微一笑,“你这么说,我要是不编出一个好理由都不行了。”
“那不如你告诉我,那些暗卫明明已经发现我进来,却按兵不动,为何他们会全听你的?”
“是因为听从你的命令跟听从顾敬的命令无异,还是因为他们已全被你收买?”
她脸上的笑容扩大,变得意味深长,“我觉得后者不大可能,不过要是郁姑娘真能做到,我也深感佩服。”
相比她的笑容满面,郁荷却是越发冷漠,隐约可见怒气,“我认为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你来说都是好事。”
“上次我便说过,你再敢做这种无聊的试探,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眼里明显有了杀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听竹这才收起嬉皮笑脸,变得认真起来,“郁姑娘别生气,请记住我这句话,我对你百般试探,除却我个人,更多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报仇。”
“所以其实不管你对我说过的话真假与否,我都觉得除掉韦南风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也许你现在不相信,但用不了多久,你定会信我所言。”
郁荷斟酌片刻,再次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听竹却是摇摇头,语气自嘲,“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筹谋多年却连韦南风所在的山谷都无法踏进半步。”
她说完沉默数息突然起身行大礼,“郁姑娘,求你帮我一个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忙。”
“作为报答,我已在皇宫里为你铺了一条路,个中细节我现在不便多说,你只需相信,他日必定能助你死里逃生。”
郁荷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一时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态度大变。
瞧着她那双充满诚恳祈求的双眼,迟疑一会才说:“帮你什么忙?”
听竹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从衣内取出一本书递过去,“江湖各大门派至今死因成谜的首领几乎全在这本名册中,我希望你能帮我将其公诸于世。”
“我势单力薄,若贸然将名册拿出,不等它被世人知晓我早就死于非命,而你不一样,你背靠玄清门与锦衣卫指挥使,亦比我足智多谋,定能做到。”
郁荷并不伸手去接,她还在分神回想从进门到现在听竹说的所有话,想分析出她突然态度大变的原因。
但她又不敢多想耽搁时间,她已经进屋约摸一刻钟,听竹的话让她改变了计划。
她觉得听竹去忘忧谷之后必定凶多吉少,因此打算让听竹先回皇宫露面,最起码要让恒帝觉得听竹的消失跟她没有关系。
所以必须在无影进来之前让听竹离开,绝不能让他们碰面,以免听竹不按着她的计划走。琇書網
她收回思绪盯着听竹手上的书本看,问道:“难道这些人全是韦南风所杀害,你想让他引起江湖公愤?”
听竹点点头,神情复杂,带有一些悔意,“其中许多人的致命弱点都是我泄露给韦南风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这么多年也没被人发现他才是杀人凶手。”
郁荷又问:“可他本就号称活阎王,手下冤魂无数,岂会在意再多几个仇家?”
听竹轻叹一声,“数十年前的恩怨纠葛,并非是仇敌二字就能分说清楚,你只需相信,一旦这份名册公诸于世,现在已无甚权势的韦南风必定余生难得安宁。”
郁荷这才将名册接过来,打开随意翻看几页,只觉得心烦头疼,“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敢随意交给我,就不担心我直接送给韦南风,正好借此卖他一个大人情吗?”
听竹微微摇头,语气笃定,“他可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好人,你将名册给他,他并不会感激你,只会怀疑你还有更多证据,后果应该不必我多说。”
“呵……”郁荷心烦更甚,“照你所说,这烫手山芋我还扔不掉了。”
听竹丝毫没有愧疚之意,“我因选错路已惹来性命之忧,今日冒险前来找你,更是一场豪赌,我也没想着还能全身而退。”
她走到门后透过门上明格往外看,好一会又说:“郁姑娘,你比我幸运百倍,但我还是得劝你一句,警惕皇宫任何人。”
这些话在郁荷听来像是在交代后事,正想告诉她自己今日不会对她出手,甚至可以在背后为她提供援助将这本名册让世人知晓。
她想让听竹自己去跟韦南风解决恩怨,她跟韦南风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实在不想亲自出面去招惹这些麻烦。
岂料话刚到嘴边,听竹竟口吐血沫,直接跪倒在地。
这让郁荷很是惊愕,迅速往后退几步,袖下双手已做出防备动作,厉声道:“你做什么?”
不过转瞬之间,听竹已是气若游丝,她极力忍耐痛苦,看向郁荷展露饱含欣赏的笑容,“若是你刚刚冲过来查看我的情况,我会带你一起上路。”
“你做得很好,对待敌人切记不要心慈手软。”
郁荷:“……”
她没想到听竹会突然自尽,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滋味。
她拿起刚放在桌上的名册狠狠扔到地上,威胁道:“你要是敢死在我郁府,我绝不会帮你对付韦南风。”
听竹又往外吐一口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实在抱歉,我没得选,你也是。”
她说完这句话不多时就没了声息。
郁荷想上前去看,想着她刚才说要带自己上路的话又不敢挪步。
站在原地约摸半盏茶时间,无影才按时破门而入,确定郁荷无恙后目光迅速在屋内巡视一圈,最后落定在地上躺着的听竹身上。
见其看起来已是死态也很惊讶,连忙问郁荷,“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郁荷摇摇头,吩咐道:“你小心一点,上前查探她是否真的断气了。”
无影快步走到听竹面前蹲下,反复检查确定她已身亡,便对郁荷点点头。
郁荷这才放松紧绷的神经,瘫坐到椅子上。
无影见状赶紧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担忧询问:“到底发生何事?您要不要紧?”
郁荷重重叹息一声,“我没事,只是她突然自尽,我也不知道是为何。”
她沉思一会,吩咐道:“凌晨宵禁解除后你找人将她尸身送去忘忧谷,你亲自去见韦南风,告诉他人是服毒自尽的,我拦不住。”
无影迭声答应,赶紧去门外叫进两个暗卫先将尸体抬走,又找些艾草来燃烧驱散晦气。
他见郁荷神情有些恍惚,担心她产生阴影,劝她换个院子住。
郁荷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只是还在分析听竹刚刚说的所有话。
尤其是那句说自己选错路而惹来性命之忧,今日前来也没想过全身而退。
她问无影道:“大人走之前是否吩咐你们暗中追查听竹,还是只让你们守株待兔?你务必跟我说实话,这很重要。”
无影不多作犹豫便说道:“大人只让我们严加戒备,一旦她敢出现就将她抓起来,并没有暗中追查。”
郁荷思绪一下子有些乱,看来让听竹产生性命之忧的另有其人。
她不理解听竹明明还需要她帮忙将名册公诸于世,为什么在毒发时还会说如果她上前,会带她一起上路。
郁荷胡思乱想突然上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觉得听竹是在隐晦告诉她,她今日就是来杀她的。
但并非是直接取她性命,而是要用自己的命和这本名册来让她跟韦南风无法同盟,甚至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郁荷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合理,毕竟她刚答应韦南风将人带去忘忧谷,人就死在她家中。
一个血仇未报之人会无端自尽,听起来就难以让人信服。
她如果不拿出这本名册作为证据,她觉得韦南风怕是会怀疑听竹知道去忘忧谷的下场,干脆用自己的性命跟她做了交易,韦南风会因此对她防备生疑。
可如果将名册给韦南风,她又担心真如听竹所说,韦南风并不会心存感激,只会怀疑她还有更多证据。
总之不管她怎么选,她跟韦南风都会产生矛盾,这仿佛才是听竹或者说是听竹背后主使的真正目的。
想到这里,郁荷突然觉得若是细究,刚刚听竹所说的那些话,到处都是给她的暗示,比如突然要她警惕皇宫任何人。
她顿时头疼起来,感觉事情被她越想越复杂。
她干脆摇头甩开思绪,把无影叫到跟前吩咐道:“还是先把尸体放到冰窖里去吧,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死在郁府。”
“等我先想清楚如何处理再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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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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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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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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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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