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了晃脑袋,还能感觉到太阳穴处隐隐做痛,裴贵军不悦地唤来伺候的小厮梳洗了一番——却也没起,散着头发敞着怀歪在榻上。
人既然清醒了,就能整理一下思绪。
他沉着脸,想了想这一天以来的情形,很不满意地发现自己除了扔了一堆银子出去之外,就没有能够得到什么。
朱牡丹的面容还依稀在脑海中,引得他的身体一阵懊热,啧,看来自己还是想要把这个小娘皮搂进怀里,好好搓揉搓揉的。
不过,这要看朱启贵到底想开什么样的价格。
另外最要紧的仍然是方家玉器坊那边,撞上连飞是他意想不到的事,关键在于连飞是日夜都盯着那边呢,还是兴致所至,就像自己时不时地看上一个姑娘,又轻易抛开手那样……
他这儿还没想清楚呢,就听随从来报:
“启禀少爷,有客来访。”
“什么客?这是又有人知道爷的行踪了?哎你们这起子奴才,爷也奇了怪了啊,怎么咱们特意悄默默地出了京都,还能走漏了消息呢?你们倒是给爷说说,连飞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寻那个方家玉器坊的晦气的?!”
裴贵军瞪起眼睛,他这会儿哪来兴致见什么客人。
随从还未回话呢,门口骤然传来一声闷笑,裴贵军瞬间如同被人踩了脚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几乎是浑身哆嗦着看向门口。
连飞一身红衣,慢悠悠地逛了进来,那神情恰似闲庭信步,自在极了。
“啧啧,堂堂裴国公的次子,大驾光临津南城,还想瞒着有心人的耳目,嗯,该夸你天真好呢,还是干脆说你没长进好呢?”
他跺到了裴贵军的面前,眯着斜飞的眼眸,睥睨着他:
“打小儿挨打没挨够?”
裴贵军脸皮哆嗦了几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连飞,连大人,连哥哥,不,连爷,连爷……是小弟不中用,小弟不懂事,哪有事儿能瞒得过您的耳目对不对,都是小弟不懂事,不知道连爷爷您在津南城呢,这要知道了这是您的地盘,小弟也不敢来造次啊!”
连飞一笑:
“说的什么话,你我兄弟,怎么叫起爷爷来了?这不乱了辈分么!说吧,来津南城干嘛?”
裴贵军吞了口唾沫,期期艾艾道:
“我,小弟是来,来收一间铺子……”
“嗯?!”
连飞眼睛一瞪。
“啊,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我是来拜见公主的,对,我拜见公主!连哥,那个,你给我通融通融,见上公主一面呗?”
裴贵军舔着脸。
连飞从他脖领子那儿把斜插着的扇子抽了出来,啪啪地在手掌心敲了敲,眯着眼问:
“我再问你一遍,你来津南城干嘛来了?”
裴贵军快哭了,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偏还不敢掉下来,吸着鼻子问:
“那,那,那连哥,连爷爷,您提醒提醒,我这是干嘛来了?”
连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敲了敲他的肩膀,又指了指窗外:xǐυmь.℃òm
“津南河两岸风光优美,裴二少爷上次在边关受了伤,为调理身体,特来松散走动一番。你瞧,这是不是听着靠谱多了?”
“哎,是,您说是就是!”
连飞点点头,笑眯眯地补充道:
“不过呢,水边虽好,潮热之意对养伤并无太多好处,裴二少爷想了想,觉得还是回京静养的好,所以待会儿就准备走水路回去了。”
裴贵军哭丧着脸,声音里都带了颤:
“回京了?这就要回京了?连爷爷,这,这合适吗?”
连飞看着他,扇子在掌心敲呀敲:
“合适啊,多合适!走水路回去,比走旱路可悠闲自在多了,也平稳,对裴二公子养伤大有好处,也好感受感受这沿途的风土人情,怎么,你想骑马回去?”
“别,别,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来人呀,给爷去租条船!”
“不用!”
连飞笑得人畜无害。
“裴二少爷出门,自然有人打前站,直接去码头吧,我送你,咱们哥俩什么交情!二少爷是不是很感动吗?”
裴贵军:“……”
不敢动不敢动!
连爷您瞧我一眼,我这身上就跟搁了一座山似的!
半个时辰后,裴贵军觉得自己身上的山卸了下来。
注视着大慈院旁边码头上那道娇俏的少女身影,他揉了揉眼睛,确认那就是方小湄。
不过,和她对拜的那个少年又是什么人呢?
哟,看样子,这是两家的长辈都在啊,莫非是相亲?有点儿意思……
他悄悄地把视线从正在码头上行礼的方沁湄身上挪到连飞身上,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心情轻快起来。
感受到裴贵军的视线,连飞慢慢地拨转马头,眼眸在黄昏的光线中一闪,泛起一丝血色。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裴贵军,抖了抖马缰绳:
“裴贵军,你乐什么呢?”
“没,没!连哥,不,连爷!我可不敢……”
看连飞似乎没有发怒的意思,裴贵军试着问道:
“连爷,您瞧,我这,还要急着回去吗?”
连飞龇了龇牙:
“裴二少爷自己的事儿,怎么问起我来了?”
裴贵军大喜:
“那,连爷,我可就……”
连飞斜飞的双眼蓦的眯起,冷意弥漫:
“你该走了!”
裴贵军被怼得哑口无言,只有苦着脸跟上催马疾行的连飞。
方沁湄在转身的一刹那,就觉得一阵风自身侧闪过,几乎是无可阻挡的,她的幂离随风而去,露出了少女白皙秀美的容颜。
她嘴唇微张,愕然地看着身侧骑着高头大马的红衣男子。
连飞?他怎么也来了这儿?!
一旁,方嫂子、柳大郎、于妈妈以及柳家少年齐齐变了脸色。
“大小姐,您没事吧?!”
于妈妈反应最快,一闪身将方沁湄掩蔽到了自己身后。
方嫂子也跟着反应过来,惊怒交集地冲马上的连飞喝道:
“这是做什么?!在码头如此人烟密集的地方骑马冲撞,闹出人命如何是好?!你担待得起吗?!”
“这位先生好生面善,是否在何处见过?在下柳家柳大郎。”
柳大郎也沉声说道,走到了最前头,他在外行走多年,眼力自是有的。
方沁湄双眸转动,却看见那位面容白皙的柳家少年孤身站在人群最外侧,带着一脸少年人的青涩茫然,甚至还有明显的胆怯之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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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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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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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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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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