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湄跟着连飞走到外头街上,就见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低垂着帘幕,周围则是一队锦衣护卫,脸色阴沉沉的,衣服上的熏香则快塞满了半条街——半条街的人都拥堵在方家玉器坊门外瞧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这方家玉器坊才开几天呀,这是要关张啊还是有大客户啊?”
“嘘!小点儿声!也不看看这门口都是什么人……”
“啧啧,不管是惹了事儿还是结了怨,这玉器坊都够可以的!”
“方家玉器坊……嘿嘿,照我说,是惹了事!哎哎,要不要咱们开盘赌一局?”
“赌你个头啊赌!”
于妈妈瞧着这院子外挤挤挨挨的人头,听着这一句句的议论,心头一跳,恼恨地道:
“这,这是要丢尽我们的脸啊!”
方沁湄却若有所思,摇了摇头:
“不,我想起来了,该问他一件事。”
“问他一件事?”
于妈妈不明白。
方沁湄看着那辆遮蔽严密的马车不说话,心中却在急速思考,若是要羞辱我们,凭他们的手段,拉辆囚车过来才是正经的,这个连飞,真的是敌友难辨……她向前头看去,正好对上连飞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他其实是在说,求我啊!方沁湄瞬间了然。
方沁湄吸了口气,快步走向马车,就在她扶着于妈妈想要登车之时,一只大手从侧面伸出,伴随着低笑,一把将她托上了马车。
周围的旁观者,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间或还有几声笑声。
“哟,不像是得罪谁,倒像是……取悦了谁!”
“嘿嘿嘿,还真像!”
于妈妈惊怒交加,用帕子拍了一下那双手,怒斥道:
“我们家姑娘不劳您费心!”
连飞不以为忤,仍然保持着笑意看着方沁湄:
“方姑娘,其实,以你的聪明程度,该知晓连某的意思吧?”
方沁湄端端正正在车上坐好,仰脸冲他一笑,语气轻快:琇書網
“多谢连大人,您受累了。既是您对小女子一番好意,可否告知小女子,今日知州为何请我过去?”
连飞挑了挑眉毛:
“这么生分,真伤心……放心,不过是个蠢女子做了件蠢事,非要向公主敬献宝物,偏偏马屁拍在马脚上罢了!”
蠢女子?敬献宝物?
方沁湄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了朱牡丹那种下颌尖尖的小脸。
能够因为敬献宝物而攀咬自己的,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
方沁湄心中雪亮,立刻招手唤门口立着的小厮过来:
“去将我工房里所有的图样都拿上!”
又转头向连飞笑道:
“连大人,不介意小女子再耽搁一小会儿吧?”
连飞以一个极为帅气的姿势翻身上了马,眼睛慢腾腾地向四周扫视着,手中皮鞭挽了个鞭花,啪的一声脆响,倒像是在驱赶周围看热闹的民众:
“爷不介意!”
他这话一出,方才那些莫名猜测的围观者,顿时一静。
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方沁湄按捺下心中的疑问。
不消一会儿,图样取到,连飞一马当先,轻快地飞奔在街道上开路,锦衣护卫们则护持着马车开拔,围观之人纷纷散去。
并没有多少人发现,在方家玉器坊的后院,大门一敞,一群彪悍之意不输于锦衣护卫的青衣骑士冲了出来,沉默肃然地跃上街头,又迅速地消失在大街小巷之中。
…………
知州一脸不虞地盯着堂下。
桌案的正前方,朱牡丹手持帕子,眼睛肿得桃子一般,低头跪在地板上。
她后头还跪了一溜人,是随身伺候的丫鬟小厮们。
到底还是花枝一样的年纪,也或许心存念想的缘故,朱牡丹虽然哭得凄惨,乌鸦鸦的发丝却挽得十分整齐,甚至还簪着簪子,一张小脸也瞧得出努力收拾过,至少没有污迹,仍保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致。
但她后头那些就无甚可观了,个个头发蓬乱,眼圈青黑,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有个小厮连衣衫都扯破了,露出黄瘦的肌肤打着战。
知州的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溜了一遍,又转回到朱牡丹身上,瞧了一会儿,清了清喉咙道:
“那位方小湄到了吗?”
师爷忙上前半步,弯腰道:
“连大人亲自去了,想来很快就到。”
知州仍瞧着时不时拭泪的朱牡丹,“唔”了一声:
“那也不能总让原告方等着呀……”
这话一出,朱牡丹嗖地就抬起了头,一双大眼泪光盈盈地盯着知州,声音也是绵软动人:
“大人……”
师爷打了个寒噤,瞧着知州脸上陡然冒出来的笑容,忙扯了一下知州的袖子,低声道:
“咳,大人,大人!”
知州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抽回袖子,恢复平静:
“本大人体恤民情,有何不可?师爷不必小题大做!”
“呃,是。”
“哎呀,如今气候炎热,中元节刚过,还有许多的文牍公案未结,本官可是不愿在这等商户之事上纠缠呐!”
师爷终于福至心灵:
“那,知州大人您的意思是,咱们先歇一歇?”
才说到这儿,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被告方小湄带到!”
朱牡丹立刻回过身去,一双红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盯住了那个走进来的纤秀身影。
方沁湄安然地走上堂来,在众衙役们的“威武”声中跪下施礼。
唉,最近和地面亲近的时间真的好多。好事,方沁湄发现自己仍有基本的幽默感。
知州的视线落在方沁湄脸上,身上,嘴角动了好几下,几乎露出了笑意。
嗯,那个长得不错,这个长得也不错!
怀着莫名的好心情,知州按程序问完了下跪双方的姓名,师爷咳嗽一声,代替发言:
“朱氏牡丹,缘何状告方氏小湄?”
“大人明鉴!小女子的父亲经营银楼,已有数十载,自来兢兢业业,小心经营,从不敢违逆圣意……”
方沁湄低着头,凝神听着,心中却明镜一般。
朱牡丹的说话,绝对已经经过了细心调、教,看来,昨晚朱启贵应该找机会教过自己女儿说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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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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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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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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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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