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牡丹抖着身子,抬头瞧着她离开的方向,徒劳地张着嘴,却发现一道阴影已然投射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瞧去,却对上了连飞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位朱大小姐,献宝的滋味如何啊?走吧,在这里哭哭啼啼可没有半分用!”
朱牡丹脚一软,挣了一挣,忽然有一种冰凉的感受从脊背爬上来:
“你,你早知道会这样?”
连飞瞪着朱牡丹,静了片刻,忍不住扶额大笑:
“哈哈哈!这津南城,真是有趣极了!!!我竟不知道,出了京都,就能遇到蠢到如此地步的女人!哈哈哈!有趣有趣!你们替爷看着点儿,好不容易找个乐子!”m.xiumb.com
连飞大笑着拂袖走开,身边自有人上来将朱牡丹和她身边的人押了下去。
…………
楼上隔间内,程绿衣瞧着两个脸色苍白的程家少女,轻轻舒了口气:
“慌什么?既然你们全身而退,现在也没有人上来寻我们,让我们留下来说话,那就代表着这事与你我无关,把心放肚子里吧。”
嗯,想来,这朱牡丹也是蠢到让人不惜的提防了,所以才由得我们自去。
程绿衣站起来,摇了摇手中团扇,蹙眉道:
“原本今儿个都还好,可就刚才这一会子,弄得我身上出了一层的汗,黏答答的不好受,走吧,我们回去便了。”
两个程家少女对视了一眼,一人上前替程绿衣打扇,另一人则低声问道:
“那……若是一会儿,那位朱老板问起来,咱们怎么说?”
程绿衣到底没按捺住烦躁,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什么怎么说?!他女儿蠢成这样,若不是我们去求了智觉师,她就直接死里头了!能现在还留着命在,有机会去调停一番,他就该给智觉师,给我们烧香了!”
她难道不生气,不委屈吗?所有担惊受怕的事儿都是她担下来了!程绿衣愤愤地想着,今天这样的事儿,还不是朱牡丹父女联手弄出来的,这些商户贱皮子,就应该有人好好收拾他们!
程绿衣搭着程家少女的手缓缓走出了大慈院,回眸望去,眸子黝黯漆黑。
夏季凝滞闷热的空气里,似乎还有歌舞的余韵袅袅,脂粉熏香也还在低回盘旋。大慈院深幽一片,隐在夜幕之中,仅有几盏悬挂在屋檐下的防风灯勾勒出殿堂的隐约轮廓。
隐约的,像要择人而噬的猛禽巨兽。
程绿衣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甩了甩头,走向自己的马车。
注意到自己带来的仆妇随从一个不少全围在车旁,她的心跳才略平稳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她的平稳就被打破,朱启贵蓦地从旁边甬道中扑了出来,表情惊恐万分,跌跌撞撞地伸着手:
“程大小姐,侄女,这,牡丹出事儿了?怎么回事啊?!”
程绿衣吸了口凉气,狠狠地用眼刀子戳了一下派去报信的程家下人,真是,出了什么事都说不清楚,非要自己这个主子开口吗?
程绿衣换上一张笑脸,示意嬷嬷上前扶住朱启贵:
“伯父,事出突然,侄女也别无他法。再者说了,向天家之人敬献玉石盆景这等大事,牡丹妹妹居然能这样自说自话,都不与侄女商议一声,没个铺垫,未免过于莽撞了吧?现如今出了这等事,侄女实在无能为力。之前见她躲着侄女,侄女便觉得不妥,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胆大包天,自己去找了公主!”
虽然是换上了笑脸,可这心里的气到底按不住,最后已是斥责的口气。
朱启贵满头大汗,身子都晃了晃:
“那,那侄女说,她得罪了公主?是言语冲撞了,还是怎么回事?能否设法调停一二啊?”
程绿衣瞧着朱启贵,眼中既是鄙夷也有一丝怜悯,摇头道:
“朱伯父,侄女能临时应变,求了智觉师,救下牡丹妹妹一命,便已是最大能为了,这会子还没人来寻朱伯父,显然是天家宽厚,不欲伤及无辜。可朱伯父也请谨慎,家父不过区区从四品的知府,对上天家,那是十死无生的!还请朱伯父见谅,侄女先行一步了。您若有心打探牡丹妹妹之事,或许去求求智觉师还能做些道理。”
朱启贵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程绿衣这话隐隐露出绝交之意,他不敢再造次,只有陪笑让开了道路。
目视着程绿衣的马车隆隆远去,朱启贵浑身冰凉,又觉得额头滚烫,早晨还在踌躇满志,到了夜间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大慈院门外,眼睛发直,腿打晃,不知不觉就慢慢蹲在了地上。
大慈院的阴影里,两道颀长英挺的身影漫步走出,正是山东响马和总掌柜。
响马双手抱胸,朝朱启贵抬了抬下颌,笑道:
“怎样?好像是个机会!”
总掌柜的表情带着不耐和不屑:
“做生意竟能蠢成这样,我也是头一回见!”
“所以你能是总掌柜,他不成。”
总掌柜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
“我伸把手,看看能不能捞出点儿东西来。”
他随即转头冲响马一瞪眼:
“罗纶,丑话说前头,哥的事儿,你可别插手!”
响马罗纶轻轻呼哨一声:
“本来就是过来瞧个热闹,明儿我再去瞧瞧看进眼里的人,就回了,放心,哥的事儿,我不插手!”
总掌柜戒备的神情稍去:
“怎么?居然瞧上一个人?对了,你在山东做得还行吗?不行就收手,哥这儿有你一碗饭吃!”
随着罗纶的呼哨,一匹黝黑无比、神骏无比的大黑马踩着舞蹈般的步子自大慈院后方林子里小跑而出,亲热地冲着响马罗纶颠了过来。
罗纶笑容满面地轻拍着马脖子,也不见如何作势,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背:
“收什么手?哥你还不知道,我们那儿新得了一宗大财,兄弟们都有指望了!弟弟这次过来就是探探路的!哥,多保重,先走了!”
得了一宗大财?
目送罗纶的背影,总掌柜眼中闪过一抹幽暗。
他转向身后阴影,翕动嘴唇,吩咐了一句什么。
黑暗中,立刻蹿出去两道灰扑扑的人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总掌柜这才吁了口气,双手袖在怀中,慢慢地冲蹲在地上失神的朱启贵踱了过去。
朱启贵只觉得半身都浸在冰水里,脑子一团乱麻,却总觉得有一点什么事儿是自己现在马上要去做的。
对了!他猛地站了起来,何掌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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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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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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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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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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