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爷爷,快别这样,您老身子骨没好多久,受不得动气。”
“正是,大师快先坐下歇歇。”
于妈妈送了大夫进去给裴师母把脉,这才走出来和柳家父子应对。她的脸色大不好看,浑身都阴沉沉地泛着一股怒气,若不是方沁湄再三告诫过不要随意抛出身份背景,她恨不能让下人们拿棍子把柳大郎打出去。
好在裴师母的状态还是让柳大郎收敛了态度,他沉着脸,一口接一口地抿着茶,身边的青衣仆从和青玉墨玉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做了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方沁湄起身,慢慢挪到父子俩的中间,她如今身量仍是娇小,需抬头看着两人:
“您二位,都是小湄的长辈,柳爷爷是小湄极尊敬的人,柳叔叔又是初次到我们方家玉器坊,照理说,我们都该好好招待。可现如今,柳叔叔显然对我们有成见,柳爷爷,您先别急。”
方沁湄抬手稳住又要竖眉毛的柳一刀:
“柳叔叔,您就不想问问,柳爷爷为何会在我们方家玉器坊住下来吗?还有,为何小湄方才敢说,您的柳氏玉器,怕是守不住了吗?”
柳大郎皱眉:
“你不过是危言耸听,小姑娘家家的,学什么神算子!”
“住口!大郎,你在玉器一行上的天赋有限,怎么肚量也这么狭窄?!”
柳一刀猛然暴喝,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把大儿子教好。
方沁湄轻轻一叹,涉及到别人的家务事,自己是不能随意插口的。不过,关于方家玉器坊和柳氏玉器的合作,却不能因为柳大郎这么个糊涂人就算了。
别的不说,柳一刀对玉器雕琢的虔诚与狂热以及精深造诣,岂是普通玉匠所能比拟的?
那就努力说服吧!
方沁湄吐出一口浊气,向柳一刀屈膝施了一礼:
“柳爷爷,或许您将小湄画的图给柳叔叔瞧一瞧,他便明白了。”
柳一刀犹在气头上:
“凭什么给他瞧?!他不配!”
方沁湄哭笑不得,拉了拉柳一刀的衣袖:
“柳爷爷,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成的话,咱们是两家玉器坊合作的关系,哪能一直让您给我们做工啊,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柳一刀气咻咻的,好一会子才点了点头:
“好!真是便宜他了!这个有眼无珠的逆子!”
方沁湄笑了笑,命人去柳一刀的工房中将“残荷”与“兽首玛瑙杯”的图纸都取了来。
柳大郎先时还大马金刀地拧眉坐在座位上喝茶,亟待青玉墨玉一边一个,将两张图纸在他面前展开,登时一下就站了起来:Χiυmъ.cοΜ
“这,这是?!”
柳大郎再是琢玉一行上的资质有限,眼光却是跟柳一刀一处浸润出来的,非寻常玉匠可比。仅这一眼,他已经瞧出这两份图纸的精妙之处,当下眼睛越睁越大,人也离图纸越来越近:
“哎呀,妙啊!妙不可言!这是哪位大师的佳作?!”
刷!却见自己面前陡然出现了老父叠满皱纹的脸,一幅傲娇的神态,将两张图纸挡得严严实实:
“怎么,你小子还看得懂这是大师之作啊?”
“那是自然!父亲,太爷,这是……哎!可惜了,这位大师,字写得着实软弱无力!怕不是大师自己写的吧?”
方沁湄才略有一丝自得的心情,立刻又恢复了极度的平静。她淡然地瞧了瞧柳大郎,浅笑一下:
“不瞒柳叔叔,这两张图,都是小湄所作。”
“什么?!你,就凭你?”
柳大郎上下打量着方沁湄,嘴张得老大,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柳一刀气得又一巴掌呼了过去:
“说你有眼无珠就算了,你还是个张嘴就得罪人的!在家的时候我怎么没瞧出来,你竟是这么个糊涂人!”
柳大郎扶着自己又被老父打歪的帽子,指着方沁湄:
“她,难道真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画的这些样子?!”
“那还有假?!你老爹我在这里守了这么些天,你真当是为了别的破事儿啊?!”
柳大郎脸涨得通红,待笑不笑的:
“哎哎,是啊,我说呢,咱们家太爷除了在玉这上头动心思,其他的事儿那是一概不理的!”
他到底也是玉器坊的大掌柜,哪里能看不出这两张图的巨大价值,确定是方沁湄所绘之后,立刻起身向方沁湄躬身一拜:
“方姑娘,是在下孟浪了!竟随意听信了旁人挑唆,大老远跑来给方家玉器坊添堵了。”
方沁湄一笑,伸手将两张图纸卷了起来,慧黠地冲柳大郎挤挤眼睛:
“不要紧呀,柳叔叔,您只管给我添堵,只别忘了,咱们两家的合作就此打住了。”
方沁湄将图纸往怀里一抱,抬脚就出了客厅。
柳大郎急得跳脚,冲上去想抓她袖子,不防于妈妈一脸神清气爽地拦在前头,眼瞧着方沁湄越走越远,柳大郎急得扯着喉咙在后面叫:
“咱们两家的合作,哎,哎方姑娘!什么合作……哎,别走啊方姑娘!咱们好好聊,再让我好好瞧瞧那图纸成么!”
柳一刀又抬手往自己儿子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你来得真好!方姑娘刚跟我约好了,按三七分账跟咱们合作,你一来,这合作就谈不成了!”
“三七分账,哎,哎,行啊都依你方姑娘!别,别打住,咱好好聊!哎,我做东我做东,这津南城我知晓有个饭庄,极好的,你们,马上去给太爷订包厢!”
…………
津南城的慈缘饭庄是极有名的,因靠近津南城中的名寺大慈院,环境故是清幽宜人,斋饭味道又极其鲜美,故达官显贵也好,富豪名仕也好,都愿意来此相约吃饭,或来此松散饮茶。
慈缘饭庄的房间常常月余前就订完了,也不知柳大郎如何的手眼通天,竟真的当夜就订到了一间位置极好的包厢,请了裴师母、方嫂子、方沁湄等人入席,柳一刀自也作陪。
柳大郎洗漱一新,精神百倍,在席上举着酒杯向裴师母朗声笑道:
“裴师母,大郎年轻,见识少,是个糊涂人,您老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哎,你倒是跟你们家老爷子一样的暴躁脾气,不是师娘说你,以后可得改改!”
裴师母日间纯因一时气急而晕倒,经大夫金针调理,已然无大碍,坐在主位上满意而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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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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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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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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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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