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湄!把老人家我的玉雕放下来!”
方沁湄笑得双眼弯弯,一个灵巧的转身,避开柳一刀抓过来的手:
“柳爷爷,跟您开玩笑呢,您当什么真啊?”
“开玩笑?!这种玩笑是你小孩儿家家能随便乱开的?!”
柳一刀绷着脸,怒冲冲的,眼角的弧度却松弛下来一点儿。
“柳爷爷您的作品吧,有一件儿算一件儿,都是镇店之宝,哪能随便提个卖字!”
方沁湄将玉雕牢牢按在胸前,紧怕摔了。
柳一刀翘着胡子:
“这还像句话!”
“不过……”
方沁湄话语一拐弯儿,转着眼珠子瞧着柳一刀,表情慧黠:
“柳爷爷您雕的玉器,是我们方家玉器坊的镇店之宝呢,还是您柳氏玉器的镇店之宝呢?”
柳一刀一怔,气势汹汹的神情收了收,他得承认,方沁湄问到点子上了。
柳一刀虽然和裴师母交情极深,但他毕竟仍然是一位极其资深的玉雕大师,自己家里也是开了玉器坊的,且已经传承到第三代,如今管店的是他的长子柳大郎。
虽然说柳一刀爱玉成痴,不喜理会俗务世情,但确实还有整整一个玉器坊,快要上百的人口,都指望着他老人家的名声养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比如说现在,柳一刀因瞧上了方家玉器坊独有的翡翠,而留在此处,还出手给方家玉器坊雕琢了玉器,那这报酬该怎么算?这件玉雕,用了方家玉器坊的材料,方沁湄的图样,和柳一刀的手工,若是还这么含糊下去,早晚得有事儿。
柳一刀再是不留心俗务,也是知道利害关系的,他的心情未免就有点复杂起来,背了手,眯着眼上下打量方沁湄:
“想得周全呀,我倒是小瞧你了,方大小姐!”
方沁湄“噗嗤”一笑,伸出左手,将和薄毡卷在一起的新图样滴溜溜在掌心转了圈儿:
“柳爷爷,是您瞧得起小湄,才用了我的图样,小湄知晓!”
柳一刀的眼睛黏在图样纸卷上就不动了:
“这是……给老人家我瞧瞧!”
方沁湄再度一个转身,避了开去,裙摆划出好看的弧度:
“柳爷爷,咱们进屋瞧吧!玉雕可不兴下头空悬着,不保准!”
“哼,用你说,快快快,快进屋!”
柳一刀急得不行,一迭声地催着方沁湄进了工房,他预感到方沁湄手里那张纸,多半又是能让他开眼的新图样。
方沁湄没理会柳一刀的催促,而是先妥妥当当地将“残荷”放置在安全之处,才迎着光,将兽首玛瑙杯的图纸摊了开来。
“这是……你如何能画出这等出奇的样子?!本朝似乎从未有过如此形制的玉器!可有名字?”
柳一刀的老眼中瞬间放出光来。
“这件儿东西呢,还真不是我想的,好像是爹爹想的,他认得几个喜欢玉器的波斯商人……”
方沁湄早已想好了托辞,也不算全是假话,方嫂子就说过,他们夫妻在京都居住之时,确曾和波斯商人打交道。
“妙啊,当真是妙啊!”
柳一刀捧起方沁湄的图样来细瞧,越瞧越放不下。
…………
津南城如今越来越热闹,各路人等,都冲着这个隆重的中元节而来。
这会儿,太阳下去一半,热气却还蒸腾着,燥热未休。
一位中等身材的四旬男子,骑着一匹青色骏马进了津南城,脸上被汗水冲得一道一道,背心的汗更是早已湿透。他身后还跟了一辆马车,车轮碌碌滚动着,光听声音就感觉装载了许多沉重的物件儿。
城门旁边,一个青衣仆从眼睛一亮,撩着衣角就冲了上来,边施礼边小心地瞧着他的脸色,笑得脸上一道道褶子:
“大爷,您终于来了!”
男子拿汗巾子擦着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可不是来了嘛!这几日太爷怎么样?”
“回大爷的话,太爷不肯让小的随身伺候,只带了青玉和墨玉两个小娃儿就住进那个方家玉器坊去了,怎么,太爷书信上没跟您提一句?”
那个仆从扯了扯嘴角,露出尴尬来。他又转转眼珠子,低声道:
“大爷,瞧您这一身……要不,咱去客栈,先消消汗,舒展舒展?”
男子狠狠地勒着马头,咬了咬牙根,冷笑道:
“还消什么汗,舒什么展?!一个多月了,大爷我这口气,到现在都没顺过!这个方家玉器坊还真是好手段!走!大爷我倒是要瞧瞧,他们家到底有什么样了不得的玉!”
“哎,是嘞,大爷,这边走!”
青衣仆从爽快地答应一声,弯着腰伸出手,引着男子拍马向前。
不消一会儿,男子就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出现在了方家玉器坊门口,青衣仆从上前拍门:
“有人吗?请通报一声,柳家大爷来拜会……”
“拜什么会!直接喊一嗓子,柳大郎来接他爹!”
柳大郎拧着眉头,马都没下,右手握着鞭子,急促地敲打着左手手心。
“是,大爷!喂!我们……”
一句没喊完,门吱呀一声开了,青玉和墨玉两个圆乎乎粉扑扑的脸蛋一边一个钻了出来,咧出一嘴白牙嘿嘿一乐:
“哈哈!柳叔!太爷说了,想着大爷也快到了,打发我们两个守着门口呢!”
“太爷说,要是大爷来了,就只管进来吧,别把自己当外人,他手里还有件玉器没雕完,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青衣仆从尴尬地一笑,回头瞧柳大郎。
柳大郎眉头拧成个大疙瘩,挥着鞭子指着后头跟着的马车:
“太爷什么意思?他想帮衬自己的老友,我这里也给他带了足够的礼物了,他也体谅体谅……得!我跟你们说什么,说也白说!走吧!”
柳大郎一跃下马,甩着鞭子就往院子里走,边走,眼睛下意识地就到处瞟,嗯,这院子整得,还有几分样子。
到了客厅,柳大郎站了站,也不接仆人送的茶,扭头瞧着一脸喜笑的青玉和墨玉,问道:琇書蛧
“怎么着,老爷子的意思是他还要在这儿待着?家里的事儿彻底撂挑子不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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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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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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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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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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