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颇乱,还请见谅。”
方沁湄笑笑,将饭篮子提到桌上放下,掀开了盖布,云吞的香气立刻四溢。黎江怔了怔,眼中掠过一抹感激,有些局促地笑道:
“怎么好意思?已经……多次承蒙照顾了。”
他顿了顿,眼中的感激中更增添了愧意,认真地看住方沁湄补道:
“母亲她今日心境不好,还请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黎哥哥莫客气,也莫把之前小妹帮的些许忙放在心上,小妹此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方沁湄注视着黎江,抿唇笑了笑,十分诚恳地说道。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方沁湄总觉得黎江在听到自己的求援之后,眼中蓦地亮了亮,唇角也是不由自主地上扬:
“有事帮得上你,再好不过!请讲!”
方沁湄当下也不多说,便笑笑将自己设计的草图拿了出来,在桌上展平了,指着花样道:
“便是这个,我想求黎哥哥为我打造一个银质的底托子……”
当下黎江不敢怠慢,接了过去细看了看,好看的眉头却瞬间皱了起来:
“这个是什么?”
“这是……啊!怎么会这样?!”
方沁湄正准备详细解说自己的图案和设计理念,视线所及之处却让她一下惊住了——她的设计图案到底只是木炭所画,本就不易保存,而那包药纸又十分粗糙,她这一折叠,竟是将原先清晰的图案磨掉了十之五六,根本就已经难以辨认。
黎江看她失望惊愕的眼神,心里不知怎的就是一软,轻声道:xǐυmь.℃òm
“样子你都还记得吧?到里间来,拿墨笔重描一下吧!”
吱呀……伴随着轻响,黎江的工作间再度向方沁湄敞了开来。
…………
程绿衣嘟着嘴唇,很是发了一通脾气。终究是没奈何,还是只能在现有的服装里面挑出了一条水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想着今日天气有些闷热,便又选了一件裹胸,外罩细纹罗纱的罩袍,华丽中透着几分飘飘欲仙。
及至挽发的时候可就做了难,她的丫鬟里最擅长梳头的锦红连着给她变换了四五种发式,就是没法入得她的眼,锦红到了最后已经紧张得手也发了抖,篦子稍一用力,便带了她鬓边的一缕秀发下来,登时吓得一下跪在地上,面无人色。
程绿衣果然一巴掌劈在锦红脸上,她也不尖叫,而是冷冷地吐字:
“贱婢!”
当下素月忙上去搂住了程绿衣的胳膊,陪笑道:
“大小姐,仔细手疼!”
其他的小丫鬟早已默默无声地跪了一地,此时水精帘子一挑,打从外头进来一个瘦长脸、面相苛刻的嬷嬷,看着地上的小丫鬟们眉头一蹙,声音不高也不低:
“你们这一大屋子人,都是怎么伺候大小姐的?平日真是白教你们了不成?!”
素月起初还跟程绿衣半是恳求半是玩闹地拦着她继续向锦红撒气,一见这位嬷嬷进来,登时脸色一白,连忙“扑通”当场跪了下来,低着头行礼道:
“袁妈妈,原是奴婢们做事不够仔细,还请妈妈多原谅则个!”
底下跪着的丫头子们也是一片的求饶声。袁妈妈削薄的唇角弯了弯,却不理会那些丫鬟,先稳稳当当走到了程绿衣身边,扶着她在锦杌子上坐下,方笑着说道:
“大小姐,锦红的手艺原是好的,不过姑娘今儿个的心思有些大了,所以左右不能入姑娘您的法眼。老身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就该替姑娘多相看着些,依老身看呀,京都来客虽是尊贵,姑娘却也不必妄自菲薄,倒是该多拿出几分矜持来,才好叫人眼前一亮呢!”
程绿衣闻言,似有所悟,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
“那依妈妈看来,本小姐该当如何?”
袁妈妈见她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万分珍惜地托着她的下颌,将她转向桌上放着的镜子——一时间,就见镜子里映出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面飞红霞,双目如水,当真是让人一眼惊艳。
袁妈妈意味深长地道:
“想那贵客,乃是高门之后,在京都中何等样的贵人不曾见过,何等样的珍奇物件不曾入眼?只怕是看也看腻了,若是妈妈猜得没错,这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模样应该才合他的心意!”
程绿衣心下恍然,脸上还原了一些笑容,点了点头:
“多谢妈妈教我,既是如此,便劳烦妈妈给我梳妆吧!”
袁妈妈颇为自得地点点头,复又转身严厉地瞅向地上跪着的丫头子们,冷冷道:
“你们这些小奴才,虽是今日小姐心境有些不好,也怪你等没有见识,做不出姑娘想要的发式来!便是姑娘不罚你们,老身这个教养嬷嬷也是要罚你们的,尤其是素月、锦红你们两个大丫头,自罚三日工钱,你们服是不服?”
哪有人敢说不服?当下一片应诺声,丫头子们如蒙大赦,缓缓退去。
素月和锦红各自退到水精帘子外,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心存余悸。锦红摇了摇头,吐舌道:
“可是了不得……那位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就让小姐……”
“嘘!你是嫌罚工钱不够,还想再挨上几板子是吗?!”
素月吓得赶紧摇手,几乎要去捂住锦红的嘴,低声急促地道:
“这些事快别乱议论了,若是妈妈和小姐再听见了,那就是神仙也帮不了你了!”
锦红吓得自己捂住了嘴,一双圆圆的杏眼滴溜乱转,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又低声问道:
“我怎么听说,这位少爷虽是军旅中人,却也要去诗会?”
素月见屋内十分安静,只隐约传来挑拣首饰时的轻微声响,便也稍稍安心,点头道:
“正是呢,许是要选什么人才?许多的话本故事里不都说过么?”
两个丫鬟窃窃私语,嘀咕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面袁妈妈满意地笑道:
“好了,就是这个样子,便是他是个柳下惠,也定让他动了心!”
就听衣裙悉索,程绿衣缓步而出,素月和锦红忙着打起水精帘子,往她身上一瞧,都是眼前一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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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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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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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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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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