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沈愿宁被安子言剧烈的喘息惊醒,她爬起来看着满脸惊恐的安子言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安子言和沈愿宁一样,他也总会再梦见那个雨夜。但对于安子言来说,那个雨夜一定更加恐怖。xǐυmь.℃òm
“子言你怎么了?”见他迟迟发愣不回应,沈愿宁又问了一声。
安子言默默用手臂支着上半身坐起来,嗓子沙哑着回答沈愿宁,“……做梦了。”
“别害怕……噩梦而已,”沈愿宁轻轻把安子言揽在怀里,手指在他的发间揉娑,“都不是真的……”
安子言似乎也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惊醒,他把双腿搬下床,双手按着轮椅坐垫用力把身体移到轮椅上。安子言清了清嗓,低头划着轮椅离开卧室,“我去准备上班了。”
沈愿宁一看闹钟,这才刚清晨,“时间还早啊?”
“想起公司还有事儿。”安子言关上了卧室的门。
“又是公司……还记得今天晚上要去我家嘛……”沈愿宁一个人躺在床上嘟囔着,想到昨天特意准备的蛋糕,她也不得已起了床。
安子言从起床到出门花费的时间比一般人要久,沈愿宁不紧不慢地开始给安子言准备早餐,她对于这样的同居生活正充满新鲜感。
可当她把蛋糕和果汁端到餐桌上时,沈愿宁才发现安子言已经在门口穿鞋准备出门了。
“子言!”沈愿宁赶紧喊住他,“我做了早饭啊,你起那么早,早上至少吃点儿东西。”
安子言盯着餐桌上的蛋糕愣住了,“我……只是有点来不及……”
“来不及也得吃,你等我给你装起来拿到公司吃。”沈愿宁不放心地提醒他,又赶快端着盘子跑回厨房,“就算自己一个人住,你也别糊弄自己的身体啊!”
“不用这么麻烦,”安子言看着沈愿宁如此慌忙的模样,抬抬嘴角浅笑一下,“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做早饭了。”
“都是你自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沈愿宁提着装有蛋糕的纸盒走到玄关,她用手贴在安子言的额头上试了试,“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安子言摇摇头,又抬头看了看沈愿宁,“那个……今天晚上……”
“如果不舒服的话今天晚上就别去了,看到我爸妈你肯定更不舒服。”沈愿宁担心地摸摸安子言的脸。
“不是……我是想说今天我会早一点儿离开公司,到时候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安子言偏过头躲开沈愿宁,扳动大门把手,“好了,我走了。”
“嗯……”沈愿宁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安子言停下来,转身朝沈愿宁摊开手心,“我的早点?”
“哦!”沈愿宁把蛋糕盒放回他手里,“给你,专门跟法国的老师学的呢,记得吃啊。”
安子言把蛋糕盒放在腿上,又抬起头对沈愿宁轻笑,“别担心我了,傻瓜。”
沈愿宁怔了怔,却也算松了口气,“嗯。”
她回过头看了看餐桌上那另一份自己的早餐,还是不禁有些失望,沈愿宁摇着头自言自语:“还以为会是两个人一起吃早餐呢……”
沈愿宁还记得昨天晚上和她母亲通电话时,迟建芸答应过要对安子言态度好一些的。可安子言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刻,沈愿宁都感觉到了她们言语中的寒意。也许安子言看不出,但沈愿宁很清楚她们的客气不过是掩饰她们犀利的问题。
“子言,你别坐在旁边,到沙发上来坐。”沈愿宁母亲招呼茶几旁的安子言也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好。”安子言点点头,转动轮椅调整角度,用手撑着沙发把下半身拖过去。
沈愿宁爸妈看着安子言转移上沙发,脸上依然是礼貌的笑容。
沙发的靠背比较深,安子言没有靠上去,所以只能偷偷用手撑住,努力挺着腰身坐直。
“看起来手已经完全恢复了。”迟建芸微笑着对安子言说,“宁宁跟我们说你的腿也在恢复。”
不等安子言开口,沈愿宁就抢先回答,“当然,手术结束之后就恢复了一级肌力,以后慢慢会更好。”
安子言却没有顺着沈愿宁的话回答,“一级肌力完全达不到移动能力,按照医生的判断,这也只算是术后电刺激的一点后遗症罢了。想恢复是不太可能了,但我目前每天都在锻炼,能多减轻点儿并发症也好。”
沈愿宁偷偷捏了捏安子言的手臂。
安子言这个答案似乎没有令迟建芸意外,毕竟她之前就问过了国内的医生这个手术到底成功率几何,对于行走能力的恢复,医生给出的答案也是如此。
“那真是遗憾,我们也都希望你能恢复。”迟建芸面露一丝难色,“毕竟你救了宁宁,我们对你亏欠的太多,可你总是不要补偿,这让我们很内疚。”
“您别这么想,当时受的伤现在也全都好了,何况本来就是我自愿的,更谈不上什么亏欠。”安子言摇头说道,他很清楚,正是因为伤都好了,她们才开始催促沈愿宁赶紧回家。
迟建芸挑起嘴角,“对了,上次在医院,我们还见到你的岳父岳母?你们还一直见面吗?”
她们一定早就调查过了,现在倒装得像是打听家常似的。沈愿宁心里烦躁地很,拿了个靠垫放在安子言背后给他支撑腰部,并趁机看了一眼安子言脸上的表情,他竟然还有浅浅的笑意。
“嗯,因为我爸现在还没退休,孩子平时就由他们照顾。”安子言主动交代,“我前妻去世了,所以孩子只能归我,我们有个女儿,今年四岁了。”
沈愿宁父母脸色一沉,其实她们知道安子言有个孩子这件事,但没想到他会如此从容地主动谈起。
“当后妈可不容易啊,”沈愿宁父亲也开了口,说完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焰远和你大舅妈的关系一直不好你是知道的吧?”
“那怎么会,子言的女儿很喜欢我呢,他女儿特别可爱。”沈愿宁暗暗捏了把汗。
说完,她还特意笑了笑,沈愿宁几乎可以想见她爸妈该有多不满。
这之后沈愿宁爸妈又问了几个关于安子言的问题,沈愿宁真希望安子言能把他自己夸个天花乱坠,可偏偏安子言也毫不遮掩,一概将实情坦白出来。
沈愿宁悄悄叹着气,心想着安子言一定是被她爸妈这样的嘴脸吓到了。她们混迹商场,那些尔虞我诈虚张声势的招数,竟然用在了自己女儿的男朋友身上,沈愿宁此时想翻脸,但又碍于安子言之前对她的嘱咐,只好暗自憋了回去。
其实很多问题的答案沈愿宁爸妈心里早就有数,可她们非要让安子言自己说出来。她们的用意安子言何尝不懂,在进入沈愿宁家后,他就知道这家里的一切都是他奋斗一生也得不来的。更重要的是,即便他拥有这一切,他身体的残疾仍是无法回避的现实,没有家长会心甘情愿将女儿嫁给他这样的男人。
但安子言仍然想试一次,这是他对沈愿宁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承诺。
“叔叔、阿姨,其实我的情况你们已经很清楚了,今天我对你们没有一丝隐瞒。我知道以我这样的条件和愿宁交往在你们看来是痴心妄想,我是残疾人,我目前的事业也还微不足道,我还有过家庭,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愿宁、背叛愿宁的事情。”安子言的手按在膝盖上坐得板直,他诚心地看着沈愿宁父母,“我承认有很多事情我比不了健全的人,可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也会照顾好愿宁。愿宁和我在一起已经牺牲太多了,我绝对不会让她再为我吃苦。因为我受伤和手术,公司今年的发展进度的确耽误了一些,但是明年按照计划规模一定会至少翻三倍,我会在我能力范围内给愿宁最好的生活。我家里人都很喜欢愿宁,他们对待愿宁会像对待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好。将来如果我和愿宁有了孩子,我绝对会给这个孩子同样的爱。”
听着安子言一股脑连以后生孩子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沈愿宁羞得脸通红,哭笑不得地拽拽他的袖子,“啊呀你说这个干嘛……!”
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沈愿宁鼻子酸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安子言没有退缩,没有害怕,而是在以最大的诚意换取她父母的认可。
沈愿宁爸妈的错愕一闪而过,她们没有想到,安子言仍然如五年前一样执着。似乎是释然,亦或者说是放弃,他们二位都像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
“看来你是真心喜欢愿宁啊……”沈愿宁母亲看了看安子言,又看了看她的丈夫沈志章,“我们本来也没有要拦着你们在一起的意思,只是之前你和愿宁提过分手,我们自然是有些担心,才让愿宁重新考虑一下的。既然子言你都这么坚定了,那愿宁和你在一起,我们也应该放心才是。”
沈愿宁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母亲看了半天,才终于露出笑容,“早就说过你们不用担心的,子言一直对我很好很好。”
“知道。”沈志章笑着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餐桌已经上好菜了,“饭都做好了,先来吃吧。”
沈愿宁挽着安子言的手臂跟他相视一笑,悄悄压低了声音,“成功了!还挺顺利的。”
安子言的嘴角勾了勾,却没有像沈愿宁那般放轻松。他拉开沈愿宁的手,在沙发上挪了挪身体,用力撑着轮椅坐垫坐回轮椅上。安子言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翼翼,上一次在医院让沈愿宁父亲帮助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佣人撤掉一把餐椅,为安子言空出位置。
“子言,还真是多亏了你,宁宁才愿意回家来。”沈愿宁父亲坐在安子言对面,对他笑了起来,“这个孩子为了你真是什么都会做。”
安子言轻笑,“愿宁只是之前有点儿小脾气,其实心里还是惦记你们的。”
沈志章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是啊,宁宁以前……是很会为家里考虑的,她当初的目标,可是要把S酒店做到国内的行业第一。”
沈愿宁忽然意识到话头不妙。
“你们考虑过结婚吗?”沈志章问安子言,眼神凌厉。
“考虑过,所以我非常希望能得到叔叔和阿姨的认可。”安子言诚恳地回答。
“子言,我记得你受伤之后就忘了宁宁,对吧?”迟建芸脸上依旧露出了微笑,但沈愿宁却能看到她笑容背后的冰冷,“你是不是也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跟宁宁分手?”
沈愿宁手里的筷子落在地上。
“妈……你想干嘛……”沈愿宁顾不上遮掩也遮掩不住她的恐惧,她几乎全身都发起抖来。
“宁宁,你知道最新开业的S酒店总造价有多少吗?”迟建芸突然发问,但不等沈愿宁回答,她直接说出了答案,“我想你肯定知道,90个亿。”
“豪华酒店的造价高,运营成本高,表面华丽光鲜,其实不夸张的说,行差踏错半步就会死的很惨。平时不光要注意自身的经营、要迎合市场,还要跟同行、跟各个监督部门斡旋。你在S酒店做过,自然了解这其中有多辛苦多黑暗。不继续扩张,就等于在等死。”沈愿宁母亲继续说道,“只靠S酒店自己或者JM集团都难以有更大的突破,想要做下去,就只能靠更强大的资本来支持。”
沈愿宁颤抖着听完她母亲的教导,想不到29岁的她,依然还是被父母当做事业的筹码。在遇到安子言之前,沈愿宁默认了那样的人生,由于身边同等家庭的女孩儿都会与门当户对甚至更强大的家庭结婚,沈愿宁曾将那样对等的婚姻认做理所应当。与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不意味着不幸福,但对于遇到安子言之后的沈愿宁来说,没有安子言的人生才意味着不幸福。
“你们根本没打算同意我和子言不是么?”沈愿宁咬着牙才让自己说出的话没有颤抖。
“我们只是让你自己选择。”迟建芸摇头,“焰远说过,子言在失忆之前,一直介意那件事,不然怎么会又分手了呢?你们之间本来就是个错误,你要我再把你犯过的错误告诉子言一次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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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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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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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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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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